一路走到这里,依兰山脉的山势已经平缓了许多,林间的灌木丛,也逐渐变成了草丛。算算路程,扶风料定快则五天,慢则十天,就能见到花田镇,便没有再准备木筏,只是抱着雪狼,快速地在山岭间快速跳跃着前进。
行至第二十二天的傍晚,扶风终于在一处山岗上,远远地看到了花田镇。花田镇位于雪河与雪河支流红花溪交汇形成一块马蹄形平地上。在几座矮山之间,许多黑瓦铺就的屋舍,整齐地排列在红花溪的两侧。
扶风在山岗上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便披着清晨的霞光,带着一丝激动、一丝忐忑进入了花田镇。这花田镇是昌硕城一个重要的货物转运地,镇内有不少的酒肆和客栈,商贸繁忙,人来人往。从未离开过雪河谷的扶风,见什么都觉得新鲜。
他本想低调地细细观察这市镇,但未曾想,他怀里的两只小雪狼,倒是让他成了被观察对象,从他身旁走过的人都免不了要多看他几眼。
走走看看,扶风注意到一家卖竹具的摊子,扶风便在那摊子前站住了。扶风想买个竹篮来装雪狼,但他从未买过一针一线,细想一想,自己走得匆忙,身上也没带银两,不免又踌躇起来。
守摊的是个老妇注意到后问:“小伙子,要买竹具吗?”
“我想买个竹篮。”扶风说。
“五文钱。”老妇说。
扶风从乾坤戒中拿出一棵初级灵石,问:“用这个能买吗?”
老妇看了,也不免感到惊讶,“别开老身玩笑了,这灵石至少值十两黄金,你用灵石来买竹篮?你身上没有碎银吗?”
“我只有这个。”
这时街上围了几个过路的不免又议论起来,“想不到这穷小子身上还有灵石。”
这老妇倒是个好人,“你们别围着看了,谁身上有银两的,跟这小兄弟换一换。”
这时一个商人打扮的汉子走上前来,“我来吧!小兄弟你愿意换多少钱?”
所谓财不外露,扶风知道自己患了忌讳,只想快速离开,便说:“十两黄金。”
“这里有十两黄金。给你!”那商人从怀里掏出一些金子,递给扶风。
扶风从老妇那里买了竹篮,把雪狼放进竹篮,又顺口问道:“老人家,请问昌硕城是怎么走?”
“你是要去昌硕城啊!你沿着这条红花溪一直往南走,下午准到。”老妇说,“出门在外,自己小心。”
扶风道过谢,就匆忙沿着红花溪旁的大路,往昌硕城赶去。这一路倒也平安无事,到了这天中午,扶风便进了昌硕城,虽然盛夏午后,行人寥寥,但城市内车水马龙,也比花田镇热闹得多。
扶风吃了二十天的野果和烤肉,已是吃腻。他早已对林原等人口中的昌硕城美食,心生向往,便找了家面馆胡吃海喝,塞下好些东西。
吃过饭,向店小二打听城主府的所在。忙碌的店小二顾不上细说,只胡乱指了个大概方向,让扶风沿着红花溪找。扶风沿着红花溪又胡乱走了走,不料,却是走到了十三坊。
红花溪畔十三坊,歌坊、酒肆、烟花场所聚集之地,正是昌硕城内达官显贵最喜欢的消遣场所。此时,有不少身穿华服的红男绿女,坐在雕梁画柱的半开放阁楼里,喝酒谈笑。不时有涂满脂粉的艳美女子撑着伞从扶风身旁走过,扶风见到,只是一味低着头,只怕多看一眼都是无礼的冒犯。
扶风走着走着,到了一处清音坊的所在。噔噔噔,楼上突然传来几声清亮的琴音。从未听过这古琴声音的扶风,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不免有些痴了。
“好美的声音!”扶风感叹着,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那琴曲,由慢而渐快,后又由快转慢,在不息变幻的曲调之中,总是若隐若现藏着“嗡……噔噔”这样一组动机:在一声暗沉浑浊的低音之上,又有两声快速的清亮琴音,好似什么摇摆不定。让他想起前段时间,小木筏顺水而下的场景,山林匆匆从他的眼前掠过,小木筏在波涛中一上一下地沉浮着,他的身心也随之晃荡起来。听到这琴曲,回想着那雪河两岸的山景,扶风仿佛感觉有什么正要摆脱他身体的束缚,晃荡着要冲出身去。只是不多会儿,这曲子却又渐渐停了下来。
“小兄弟懂琴?”
扶风从这一句问话中惊醒过来,发现身边原来站着一个穿着白色长衫,摇着折扇,一副书生打扮的俊美男子。
“您说什么?”扶风说。
“琴声,你刚才听琴,听得入迷了。”
“原来这就是琴声。”扶风嘀咕着,往楼上望了一眼,就朝前走去,“我不懂琴。”
“小兄弟不慌走呀!”白衣男子跟上来,“我正打算到这清音坊内小酌几杯。小兄弟既然懂琴,何不跟我一起去听个痛快?”
“实在抱歉!我真的不懂琴。只是从没听过,一时出了神。您想错了!”
“从未听过,却懂得欣赏!妙事!妙事!”白衣男子在一旁拍着折扇,大笑起来。
“兄台!我还有是要办,有缘下次再聚吧!”
“放心!我没有恶意。”白衣男子看出扶风有防备心,“你应该也是个修士吧!你刚才可是差点就开窍了,你知道吗?”
“开窍?刚才吗?”
“是的!可惜刚才那首《酒狂》太短了,若是曲子再长一些,你可就突破开窍期了。”
扶风回想着刚才的体会,原来那就是即将开窍的感觉吗?可惜,还是差那么一些。扶风对白衣男子说:“谢谢指点!那么说来,您也是修士吗?”
“是的!在这闹市之中,听《酒狂》而几乎开窍,这当真是一大趣事!”白衣男子说,“我很好奇,你当时在想些什么?”
扶风挠挠头,腼腆地说:“这!说来奇怪,我当时只是想起了自己坐着小木筏,沿河而下时的场景。”
“能否说来听听?”
扶风想了想说:“那琴音听着让人摇摇晃晃,就好像我坐在小木筏上浮浮沉沉!”
“摇摇晃晃!浮浮沉沉!解得好!解得好!”白衣书生说,“这首《酒狂》相传是古代名士阮籍所作。曲子的节奏由慢转快时,欢快而近乎癫狂;由快到慢时,又显出几分落寞。混沌的弱拍长音跟连续的强拍结合在一起,就好像是那强拍的音符,漂浮在混沌而不稳定的弱拍之上。会让人联想到一个酒后的狂生,摇摇晃晃往前走,要摔倒又没有摔倒,立足不稳的情境。作者正是借了酒狂这摇摇晃晃的意象,浮浮沉沉的意境,发泄他胸中的不平之气!”
扶风听了,也是豁然开朗,“原来如此!”
白衣男子拉起扶风的手,“走走走!我们回去听琴!”
“抱歉!”扶风说,“不是有意扫兴。我真的有事情要办。”
白衣男子看着扶风认真的表情,就放开了手,“你要去哪里?”
“我也正想请教,不知这城主府怎么走?”
“城主府?你去那干什么?”
“是城主府的小姐,要买我们的雪狼。”
白衣男子看了看扶风手里的篮子,说:“我带你走一段路吧!”
“那……有劳了!”
扶风就在白衣男子的带领下,往城主府走去。白衣男子说,“小兄弟怎么称呼?”
“我叫林扶风。敢问您尊姓大名?”
“哎!我和你一见如故,别您您您个没完了。我叫秦泽,是这城南无量派的弟子。不知扶风兄弟师从何门?”
扶风笑了笑说:“我没有师门。”
“这么说来,你是个散修?”
“教我修行的前辈,不愿收我做徒弟。”
“哦!原来如此。你的悟性是不错的,要是你那师父不愿好好教你,不如来我们无量山,怎样?无量山虽算不上大门大派,但也是有根基的。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向师傅引荐你的。”
“这……”这件事,还真是有些突然。扶风想起南宫师过些年还要去找重铸肉身的方法的事情。心想着,能进个修真门派修行倒也不错,但一时还拿不定主意,“多谢秦泽兄厚爱!容我再想想。”
“没事!你要想通了,到城南的无量山来找我就行了。”
两人说着说着,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秦泽站定了,指着右边的道路说,“你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没多久就能看到城主府了,那里有牌匾,很好认的。我就送你到这吧!”
“好!多谢秦兄。”
秦泽拍了拍扶风的肩膀,说:“别客气!我听说这城主府的李思恬小姐很是刁钻淘气。你自己到了那,凡事忍让着些。送完雪狼,天要还没黑,就到清音坊来找我!”
扶风点了点头,就和秦泽告别离去。很快,走到了城主府的府门前,门前立着两尊狮子模样的大石雕。两个卫兵,相对站在城主府大门两旁。
扶风找了个角落,打开竹篮,给两只小雪狼扔进一只烤山兔,看着它们,“吃吧,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喂你们了!那个叫李思恬的大小姐,肯到雪河谷买你们,应该是会喜欢你们的。只是这深宅大院的,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经常带你们出去玩。”
喂过雪狼,扶风到了府门口,作个揖,对卫兵说:“两位大哥!我是雪河谷来的,有事想求见你们小姐,不知能否通报一声?”
一个卫兵举起手中的长枪对着扶风,不耐烦地说:“哪来的野小子,还想见大小姐!滚开!滚开!”
扶风退开几步,说:“是你们大小姐要买我们的雪狼,我给送来了!”
“笑话!城主府什么没有?大小姐会要你什么雪狼?快滚开,否则对你不客气!”
·扶风生着闷气就掉头想走,“什么事?千里迢迢给送来雪狼,还见不到人了?”说着走出几步,又沿着城主府的围墙,唉声叹气起来!他知道他不能就这么走了,可是他始终还是未得其门而入。
在围墙外的一处阴凉处坐了会,扶风又到了前门,试图再次解释:“我真的必须见你们的小姐!”
那个卫兵却拿起长枪,用木棍那头朝扶风的肚子上捅了扶风一下。毫无防备的扶风,被捅倒在地上。
“外面干么吵吵闹闹的?城主马上就要出府了,不知道吗?”这时,一个穿着龙云纹黄色长衫,满脸络腮胡的中年汉子走了出来。
“周总管!是这野小子,吵着要见小姐。说是给小姐送什么雪狼。”
“雪狼?”那黄衫汉子,疑惑地看了看扶风。
扶风站起来,走上前说:“是的,是你们的小姐,要买我们的小雪狼,我给送来了。”
正说着,一个穿着龙云纹青衫的,束着紫冠,一副儒生打扮的中年人,骑着一只黑虎走了出来。来人正是这昌硕城的现任城主李天命。“周强,什么事在大门口吵吵闹闹?”
那只黑虎,通体黑毛油光发亮,非常壮硕,足有六尺来高,一双铜铃般的巨眼炯炯有神,自有一番不怒自威的庄严气派。“这就是灵兽吗?”扶风想着。
“城主!”周强说,“是这个小兄弟,说是给小姐送雪狼来的。”
“雪狼?”李天命看看扶风,“是不是小姐又在哪里惹祸了?”他本能地以为是李思恬惹了祸,而扶风是来城主府告状的。
“不是的!”周强瞪了扶风一眼,又对李天命说,“这事我倒略知一二。去年,小姐就想买他们的雪狼,因为没有小狼,便说好了,今年产了小狼,就给小姐他们送来。”
“既是说好的,你们通报小姐一声就是了。别亏了这小兄弟,该给多少钱给多少钱。”
“知道!”
李天命又看一眼扶风,问道:“你从哪里来?”
“雪河谷。”
“从未听说有个地方叫雪河谷。来这远吗?”
“还好!”远,那自然是很远的,但扶风也只好这么说。
李天命又对周强说道:“到时候给这小兄弟把盘缠也算上。我这就走了,你看着小姐。”
李天命说着,就骑着黑虎腾空飞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