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螓婉与尤金银一直交谈了整整一日。
傍晚时分尤金银亲自将沙螓婉送出门。走出金店,沙螓婉回身对尤金银拱了拱手,含笑谢道:“小弟就多谢金银兄援手了。”
尤金银哈哈大笑,摆手道:“一起发财,一起发财!”
二人话别而分,沙螓婉微微伸了个懒腰,抬头看看晚霞如火,脸上带了淡淡的笑意,抬脚朝花铺走去。
刚走两步,只听旁边墙根下传来熟悉的呼唤,“少爷!”紧接着人影冲了过来。
沙螓婉顿住脚步,笑着冲傻宝道:“今日不是让你跟着冯师父习武呢吗?怎么有闲工夫过来等我?”
傻宝站定,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有些不愉快,“早练完了。——你一直不出来。”
这是告状了?
沙螓婉哭笑不得,“好好,少爷错了,不该让你等这么久。行了,回家吧。……吃不吃糖豆?那还有豆糕呢,买一点你跟小贝一起吃……”
傻宝对着沙螓婉的建议点着头,又摇着头,俩人并肩往回走,身形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一高一矮紧紧挨着,镶着金边,随着人影晃动着,格外悠然静好。
*
尤金银骑着马走在马车旁,马车另一边,傻宝也骑了一匹枣红的高头大马,神情自若地随着马车往前行。
沙螓婉一个人坐在车里扶额沮丧。
她在思考如何能长高,今日一早为了骑马之事所起的争执她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最终敌不过所有人的反对只能屈身坐马车。
迎着陈三白与冯卓憋笑憋红的脸跟尤金银毫不给面子的大笑,还有傻宝要抱着她骑马的建议,沙螓婉一律以白眼待之,但这丝毫改变不了她个头矮不能骑马的事实。
出了城门,几人顺着城墙朝西边走,直到西城马场边才停了下来。
马场是万州皇商梁家的产业,专门负责为富都各家权贵养马,并提供御马骑射的场所,每一年的比武大赛都是在马场举行,因得了皇上金口夸赞,生意也越做越大,跟尤金银的渊源也颇为深远。
此刻迎在门口的是马场的总管梁宽,他拱手笑着走上前,冲尤金银弯腰行礼:“小人见过尤公子。”
尤金银摆手笑,“不必多礼。今日本公子只是来消遣游玩而已。”
沙螓婉走上前来,各人见过礼后随着梁宽进了马场。
梁宽将众人领到马厩边就告退离去,尤金银熟门熟路的牵出一匹马装马鞍上套绳,沙螓婉好奇地看着他的动作。
傻宝也牵了一匹马出来,挑拣出一套马鞍马鞭,调整了一下高度,紧好绷带,试好缰绳长短,回头冲沙螓婉笑着招手:“少爷你骑这个。”
尤金银早已经停下手中的活,若有所思地看着傻宝娴熟而利落的动作,当主子的沙螓婉不懂马匹而小厮却一副熟稔了然的样子,这一堆主仆,有点意思。
沙螓婉注意到尤金银的目光,心下明了,却也没有出言阻止傻宝。
虽然如今跟尤家合作,但到底不能做到完全信任,沙螓婉有心拿傻宝的异常做个试探。
她走过去,伸手拉着马鞍,利落翻身而上,稳稳地落座在马上。马镫依然太远,她够不到,但缰绳够长,足以让她坐在鞍上控马。
傻宝见状有些泄气,上前想再次调整一下马镫,沙螓婉阻止了他。再调整马会被勒的太紧而不舒服。
三人骑着马上了马场。
这里的马场有专门为初学者开辟出来的平坦马道,也有围出来的狩猎场地供经验丰富者驰骋打猎。
傻宝跃跃欲试,“少爷,咱们去园林打猎。”
沙螓婉望向尤金银,尤金银笑了,点头后率先在前方领路。
沙螓婉坐在马上,觉得马跑起来太过颠簸,干脆一脚踩着一侧马镫,将自己整个人侧挂在一边,一手攀着马鞍前端,一手握着缰绳。
尤金银见她身轻如燕,犹如一片树叶般挂在一侧而不让马匹感觉不舒服,顿时感兴趣地问:“你练得什么轻功?居然这样轻盈!”
沙螓婉摇头道:“我也不知这叫什么。跟着师父随便练的。”
其实这不是冯卓教她的轻功。
冯卓教给她的吐纳呼吸确实能让身体更加轻盈,但沙螓婉却察觉自己摸索出来的屏息法更适合自己。或许是有空间仓这样外挂的bug存在,她的真气从来都是源源不断的,所以不适合常人的屏息法对于她而言确是事半功倍。
如今沙螓婉与空间的联系几乎是水*乳*交*融,以前的猜想也被得到了验证。自从她突破了练气四重天后,空间仓内不但能清晰地听清楚方圆一里的所有动静,而且也开始能透过仓内的虚无看到外边的情况,甚至能移动到目力所及的任何地方而不受阻碍。
这让沙螓婉一进空间仓就成了鬼魂一般的存在,随意移动,随意探视,随意倾听。
*
“这就是你说的机会?”沙螓婉蹲在地上看着马蹄印,若有所思。
“是。”尤金银道。
刚才几人进了狩猎区碰到一头野猪,尤金银跟傻宝俩人顿时兴致高涨,追着猎物跑到一处山涧旁,尤金银的马突然长嘶一声,差点将他掀翻在地。
几人放弃猎物下马查看,只见原本精神抖擞的骏马此刻虚抬着左前蹄,不安又难耐地在原地踱步,而它的蹄印中前脚掌明显比其他蹄印深一些。
尤金银解释道:“马匹是仅次于粮草的战略资产,边关每一年受伤的马匹损耗巨大,而十之八九的伤马都是伤了蹄。”
沙螓婉仔细查看了一下受伤的马蹄,有些苦恼,“这我不懂啊!”马掌之类的,她以前连见都未见过,坦克火箭炮她能上手干,给马修蹄,这有些超出了她的业务范围。
尤金银似乎没有想到无所不能的沙螓婉居然不懂马掌,明显愣了愣,“你不懂马蹄?”
沙螓婉诚恳的摇头。
尤金银唔了一声,觉得有些失望,伤马问题困扰了边关太长时间了,本来他对沙螓婉的这次行程抱有很大期许的。
沙螓婉坐在旁边的石头上,仔细想了想,有些困惑道:“既然马蹄容易伤到,为何不给它们装上铁掌?”
她注意到了,这儿的马匹都没有钉铁掌,因此负重或者行山路都非常容易伤到马蹄指甲,比如现在这匹伤马就是被小石子硌到,马蹄指甲裂开了。
尤金银迷茫不懂,“什么铁掌?”
“……原来如此。”沙螓婉懂了,原来如今他们都没有给马钉铁掌的习惯。
“给马钉上铁掌,就如同给马蹄套上外衣。”沙螓婉仔细给尤金银解释一番,尤金银面色犹豫。
“铁掌太过昂贵了。”
哦,对哦,如今的生铁价格确实不便宜。可养一匹马的花费要比几两铁昂贵太多吧?
沙螓婉跟尤金银算了一笔账,从养马的成本一直算到马匹使用周期的增长,最后算出来,一双铁掌的花销几乎可以省下一匹马的成本,尤金银这才将信将疑地勉强接受了铁掌这一想法。
“不过你说的铁掌真的有这么神奇的作用?”
——当然了,人类几百年经验的总结,都是智慧的结晶,经得起时间的检验。
沙螓婉并未与他多说,只笑了笑,简单道:“试一试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