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最先反应的是沙螓婉的亲师父陈三白,只见他毫不留情地的放肆大笑,边笑边抚掌拍桌子,牙花子都露出来了,桌上的茶壶也哐叽哐叽地随着他拍打的动作跳动。
沙螓婉伸手按住茶壶,一脸无奈的看着笑得打跌的师父,以及身边一群同伴,所有人都或掩面,或挤眼,或拍手,个个笑逐颜开。
——这群人笑点怎么这么奇怪?
沙螓婉叹气,自顾自斟茶喝了起来,不想理人了。
尤金银将茶杯哐叽一声扔在桌上,拿起巾帕子擦擦嘴,真是好气又好笑,这家伙怎么这样调皮?!如此严肃的比赛,竟然写出这样直白又粗糙的话来,简直像是目不识丁的妇人的絮叨用语。
淑娘听到也是一愣,这孩子,真是胆子大!复又一脸忧色,担心女儿因此又得罪了在场的那群大儒们。
现场笑声一片,陈三白笑得肚痛,趴在桌上半天起不来。方子柏搂着笑倒在自己身上的堂弟,一边用扇子遮住脸一边耸肩,旁边的尤家兄弟则更不客气,靠在一起指着沙螓婉笑得捶腿揉脸东倒西歪,吴宇阳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地摇头叹气。
笑声喧嚣,考卷唱不下去了,被迫中止。
方介与陈长祚陪着太师刘大人一起坐在观景台凉亭处。这位刘大人,正是城门口替沙螓婉解围的白眉老大人。
陈长祚笑着叹气,“两位大人见谅,沙秦忨能这样顽劣,肯定少不了我那侄儿的功劳。”
方介倒不甚在意,反倒觉得这话拙朴野趣,可爱得紧,“本官倒是觉得这两句话听着顺耳呢,少年人朝气蓬勃,嘻言打闹,挺好。”
刘大人捻须,并未说话。
好不容易等现场安静下来,唱声再次响起,这一次终于顺利唱完了。
评选用时不长,方子柏高居首位,而这一次,沙螓婉别说名次了,根本没有入选。
陈三白听到后“欸”一声,立刻就要跳起来争论抗议。
沙螓婉眼疾手快地赶忙拉住,“先生,先生!老师啊,你能不能别再给学生丢脸拉仇恨了,咱乖乖比完赛就去吃饭,——春餮楼!肘子!”
这边厢沙螓婉使完浑身解数才将暴起的陈三白劝下,忽听身后隐隐传来一声呼唤:“少爷——”
陈三白与沙螓婉顿时惊讶回头,只见傻宝一脸焦急的横冲直撞过来,身后跟着一脸愁苦的冯卓。
跑过来的傻宝一把抱住沙螓婉,死死不愿松手。
冯卓迎上俩人询问的眼神,实在有些无奈,“根本拦不住,比武的时候还好,刚才一听全场都是在笑话你的,顿时跟我急了,喏,”
说着伸出手给俩人看,只见他虎口处一排整齐的牙印,几乎见血了,“咬人,根本不听劝。夫人只好让我带他过来了。”
沙螓婉抚了抚傻宝的背,叹气道:“行吧,那就呆在这儿吧。——来,大宝松手了,你家少爷要喘不上气了。”
傻宝只不依,将脸埋在她的肩头不起来。
陈三白看得手痒痒,直接那扇柄敲在傻宝的脑壳上:“松手!堂堂男儿汉当众相拥拉扯,简直不堪入目!你不嫌丢人你都不怕让你家少爷丢人吗?!”
沙螓婉早已经不耐烦了,且不说她是女的,就单单沙连长本人来讲,她是最烦黏黏糊糊拉拉扯扯的了,本来她已经冷了脸,但想起先前只高声训了一句傻宝就哭得稀里哗啦,顿时又不敢发火。
这又是个得了自闭症的,轻不得重不得,沙螓婉为难得抓耳挠腮。
傻宝此刻缓过劲儿来,又听到说少爷要丢人,赶紧松开手,吸吸鼻子,又眼巴巴的伸手拉着沙螓婉的衣角。
旁边的尤家兄弟跟方家兄弟这会儿也看出了不妥,尤郎厚心直口快,脱口而出问道:“沙兄啊,你这小厮是个傻子啊?!”
这话沙螓婉就不爱听了,皮笑肉不笑道:“你哪只眼睛看到他傻了?只不过赤子之心,鲁直憨厚罢了。”
尤郎厚没想到平日里不动声色平静淡然的沙螓婉居然因为一句话就尖酸起来了,顿时咋舌讨饶道:“沙兄说的是,说的是。”
这边众人还在将注意力放在傻宝身上,场上忽然传来一阵骚乱,却原来飞云园对刚才书帖比赛的投花结果出来了,只听有小厮来往于各个观景台,口中高呼,“书帖投花票选第一名,沙秦忨,第二名,方子柏,第三名,沈熙彦。”
如此重复两三次,全场都听到了。
傻宝听明白了,笑嘻嘻道:“第一。第一!”
本来沙螓婉败北,是没有资格进行下一场的记诵比赛的,如今出现了这个结果,众人听到后又一次哄然吵嚷起来,许多丫头婆子小厮还有旁听的民众,所有投花的人都笑着叫着要求沙秦忨进入下一场赛事。
陈三白抚掌道:“和该如此!”
方子柏也笑,“本也该如此,书帖比的是书法,而不是选词箴言,各位考官这次有失公允了。”
尤朗瑞捅捅沙螓婉,问:“欸,你想继续比还是直接放弃?”
沙螓婉挑眉,原来他已经看出来自己无心比赛了,尤朗瑞见她目光有异,讪然摸摸鼻子道:“我也是在摔角时察觉到的。你参加夏日宴,应该是为了给我们一个交代的吧?”
沙螓婉笑了,拍拍他的肩,这小子不错啊,粗中有细,敢作敢当。
旁边尤郎厚见她不答,追问道:“你觉得这次花选结果公平吗?”
沙螓婉道:“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
陈三白闻言一怔,失笑,伸手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壳,神色欣慰。
方子明嘀咕一句,“又说这样奇怪的话……”
跟现场众说纷纭的情况一般,考官内也争论不休。
有几个学院先生皱眉坚持己见,“这个沙秦忨选词粗鄙不堪,就算字写得再好,腹中空空,实在难等大雅之堂,不行不行!”
旁边则有人开口道:“书帖书帖,考校的本应该是书法,不能偏了目的。至于他到底是不是空有其表肚里没有半点墨,下一场的记诵试探一下不就知道了?”
这话也引来不少赞同。
最后还是刘太师拍板道:“加他进来吧,试试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