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温晴与慕景非的恋爱中,有关婚姻的话题,他们聊过很多,诸如生男孩生女孩,孩子的名字,未来买多大的房子,以后谁主内谁主外,钱归谁管……与大多数情侣一样,他们也向往家庭生活,也认真地考虑过那些成年人的问题。
虽然从未涉及婚礼与扯证,但聊的皆是婚姻生活的日常。聊的次数多了,便见怪不怪了。
这也是为什么当慕景非说起让温晴嫁给自己时,她表现得如此淡定,仿佛不当一回事一样。倒还真不是不在乎,只是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当真,还以为是普通的玩笑。
但其实,这并不是慕景非第一次用这样的方式向温晴表达求婚。他不确定人应该到多少岁求婚才是正常,所以那次他的求婚比这一次还要更像开玩笑。
那是去年暑假发生的事。那天H市的黄昏下了一场暴雨,温晴午休醒来就被这场雨困在了慕景非的房间无法回家。
高层之外的天际黑暗一片,乌云压境,雷声轰鸣,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压抑的呼啸声中,像倒数的世界末日。
温晴已经有许久未曾见过如此汹涌的雨势,内心一时竟然变得格外期待——她想看看这场声势浩大的雨,到底能够持续多久。
许多人都不喜欢下雨天,觉得麻烦还影响生活。
可温晴不是。她喜欢下雨。下雨的时候,她的内心轻易就能获得平静,脑海清明一片,诸多缠绕在心头的情绪都远去,想要的东西,深刻印在记忆里,清晰地好像墨水染在白纸上。
她安静地坐在飘窗上,看雨水从玻璃窗上倾泻而下。暖黄的灯光倒映着她娇小的身躯,画面静谧地如同电影片段。
慕景非在书房忙完,回到房间准备喊醒午休的温晴,询问她晚餐想要吃什么。
一推开房门就看到坐在飘窗上发呆的人。她安静地坐着,头枕在屈起的膝盖上,长发凌乱地散在一侧,仿佛被施了魔法的公主。那画面太美,他一时不忍打扰。
但温晴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也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她回过头来看他,双眸略迷蒙,“景非,我好像回不去了。”她指的是雨势过大。
大约是刚睡醒的缘故,她的声音软软的,还透着一丝慵懒,好像奶猫的爪子,一声一声都击在他的心头,挠得他心痒痒。
慕景非私心是不希望温晴回家的,但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只宽慰她道:“没关系,现在时间还早,或许晚点雨就停了。如果一直不停,你就留下来。”他心知这场雨不会轻易停止,说那么多,只是给她吃定心丸罢了。
“我要是不回家,会不会显得不矜持啊?”她忽然发问。
慕景非顿时就笑了,原来他们的想法一致。
彼时二人尚未步入同居生活。虽在此之前有过同床共枕的经历,但毕竟清清白白,始终未曾突破最后一层的防线,是以哪怕都想靠近一些,亲密一些,也不会有人主动提及。
温晴问这句话并没有其他的意思,纯粹是因为她有些害怕雷雨交加的夜晚。
或许有人会说她矫情,明明喜欢下雨,又怎么会害怕雷雨交加?
这两者说来也不冲突,喜欢下雨,仅仅是那些淅沥的小雨,当雷声成为雨夜的主导时,她便无法做到坦然处之。经历过黑暗的人,才更能体会孤立无援的无助感。
慕景非不知道这一层,但他知道,他想她留下来。
“你是我的女朋友,对我,不需要矜持。”他在她的身边坐下,握住她有些微凉的小手,语气不容置喙:“今晚不回家了,睡在这里。”
温晴浅笑点头,然后扑到他怀里,趁他不注意时偷了个香。
“抱我去沙发上。”她耍赖地挂在他身上撒娇。
慕景非是有发现温晴变得越发娇气,还格外喜欢撒娇。但不知何故,他非常享受这种独属两人之间的小亲热。
他站起身,双手托起她,将她的双腿环在自己的腰上,以鼻子蹭了蹭她的,状似不满地逗她:“乖晴,你现在是越来越放肆了,竟然敢指使起我来了。”
话虽这样说,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把人抱到了客厅。
“想吃什么?我去做饭。”他把人放在沙发上,在她唇上轻啄一口问道。
温晴双手还抱着他的脖子不松手,嘟着嘴索吻:“再亲一下。”
慕景非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贴着她的唇,亲了又亲。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不舍地离开。
他沙哑着嗓子:“乖,不闹了。再闹,我真会失控。”每次都能亲能摸能碰,就最后的那层防线,他始终坚守着。不是不想要她,他只是害怕,若将来有一天她不那么喜欢自己了,至少她还有反悔的机会。
尽管她曾经暗示过不在乎,但他没有办法不去想。他没有那些庸俗的情节,可不能阻止别人会有。
他很确定她是这辈子他想要相守一生的人,可他们毕竟还年轻,未来数十寒载,他又怎么能确信,她不会遇到比自己更好更合适的人?如果这一天真的来临,他除了放手祝福之外,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所以,不突破最后的防线,是他留给她最后的反悔机会。
“景非,如果你想……”
“没关系,这点忍耐力我还是有的。”他打断她的话,“想吃什么?我快去做,不然真的就要变成宵夜了。”
温晴说不上是什么心情,隐隐有些失落,但又满意他的贴心。
“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吃。”
这句话倒不是敷衍。
慕景非挑挑眉,径自做了决定:“那就红烧茄子、可乐鸡翅,再清炒丝瓜。”
“好。”
“有这么一个不挑食的女朋友,还真是好养活。”
“我这么好养活,以后你的负担就轻多了对不对。”
她一脸的骄傲。慕景非不禁失笑起来。
慕景非做饭的速度很快,三个菜不到一个小时全都上齐。温晴吃的大快朵颐,一脸满足。当然,她也毫不吝啬地赞美了他一番。
慕景非听着,虽然觉得这话里有很大的水分,但耐不住受用,尤其她还如此给面子地吃的津津有味。
他想,他真的是要把温晴给宠坏了。
吃过饭后,雨势丝毫没有渐停的趋势,温晴便放心乐意地洗了澡,安心在慕景非家里借宿一晚。
她洗好澡出来,并没有在客厅看到慕景非。寻了一圈,发现他在自己的房间整理东西。
“你在干什么?”她坐在床上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问道。
慕景非背对着她,没有回头,“整理一下旧书,把不会再翻看的找个时间捐出去。”
温晴不解:“既然不会翻看,那当时怎么还买了呢?”
他回答:“许多时候我们买书并不是真的觉得它好看,但在拆开包装之前,你并不知道这本书好不好看,等拆开了,才发现也并不是所有的书都是有价值的,时间一久,便束之高阁了。不过我想,与其放在家里占地方,还不如捐出去,也算做了一件善事。”
说着,他又丢了一本在床边。
温晴随意一瞥,在一堆书本里看到了一本赭红色册子。她弯腰从书本中抽了出来,几个烫金的大字印在上面。她好奇地翻开,里面只有慕景非一个人的信息。
她想起他们在一起的那天,他带自己到他家里的时候说过他从高二开始就是一个住,却不知道原来他还把自己的户口独立出来了。
“景非,你什么时候办的户口啊?”她有些心疼。
慕景非闻言动作不停,只回头看了她一眼,道:“上大学之后我就把户口从我妈那里独立出来了。她在L市,我并不想留在那里,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落户在自己生活的城市。”
他说的浑然不在意,温晴的内心却是难受的。她始终觉得,哪怕他们已经成年,在法律上也到适婚的年龄,但心理上,她一直将自己定位在“孩子”的行列里。因为有长辈的照顾与疼惜,她便觉得有了保护伞,可以让自己安心活在他们的羽翼之下。
“那你是户主了,会不会很不方便啊?”潜意识里,她觉得一家之主要承担的责任太多,哪怕慕景非的户口本上只要他一个人,她也会觉得他很辛苦。
慕景非像是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他想了想,直接坐到她的脚边,不甚在意地开口:“我就自己一个人,哪里会有不方便。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就是我的现状。”
“可是,你是户主啊,以后肯定会承担很多事的。”
“男人嘛,不就得顶天立地,养家糊口嘛。再说了,我现在不一样把你照顾的很好?”
温晴:“???”不是说户口的事么?
慕景非见她一脸的茫然,不自觉地就想逗逗她,他一本正经地说:“我的户口本在自己的手上其实很方便,比如我们想结婚了,可以直接去领证,家长那关都不需要过。”
温晴看过很多电视剧里有人偷户口本去登记的情节,被他这样一说,好像真的还有一点好处,于是接着他的话回答:“好像也对,你自己有户口本,要想结婚的话,感觉就只需要民政局开门就行了。”
慕景非没有搭腔,反而问了一句:“你的户口本是自己拿么?”
她脱口而出:“对啊。我一直带着。”
慕景非突然笑了起来:“乖晴,你看我们俩都有户口本,我的我还是户主,你要不要考虑嫁给我?跟我结个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