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倒还算平和。
尘奇没有按照百里宏说的来教他什么道经礼法,他自然也不会舔着脸的去尘奇那里找麻烦。
可眼看着百里宏定好的祭祀的日子越来越近。
千岁是最讨厌这冗长繁琐的仪式的,祭祀之前要请成衣匠到家里来量体做衣,已经接连吃了几日不见荤油的素斋饭的千岁明显又瘦了,脸上也有了明显的病态。
只是少了荤腥这几日夜里倒是咳的少了,丫鬟们将屋内的檀香点上。
也不知这几日的檀香换成了哪一种,这味道千岁很是喜欢,这相不是其他乡那边悠远缠绵,就别具一格如青山远水缓缓流淌,弥散开让人嗅了如同身临其境侧册山卧水让觉得全身畅快。
千岁坐在书案前提笔却不能静心听到外面传来的琴声便烦躁地将笔丢在了一边。
他时常这样总是说不上有什么烦心事,但却久久不能心绪平静,最后边随便找个由头走出这烦闷的屋子,如今这琴声响起来了千岁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了。
他循着琴声走出园子,琴声像是从西南角传过来的,千岁停在尘奇所住的园子的门前停留片刻,偷偷扒着门框往里看,尘奇确实就在院子里抚琴,尘奇此刻坐的位置就在院子中央,树枝投下来的阴影遮住了尘奇半个身体,他的另外半个身曝露在阳光之下背光笼罩着像是镀了一层金沙显露出朦胧的美感,像是把阳光揉碎并不均匀的铺撒,千岁。曾鉴赏过许多扬州美人的抚琴的画,可那画中的美人却不敌现在眼前这位美貌的十分之一,在这悠闲的午后能见到如此赏心悦目的一幕实属偶得,可却又忍不住停下脚步多看几眼。
“来了便进来,在门口站着做什么!”
尘奇早就看见门外露出来的衣角了,看身高便能猜得出门外站着的是谁了。
千岁垂着头走了进来,就算被发现嘴上却依旧不肯服软服输。
“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我愿意去哪儿去哪儿,谁要你管!”千岁对谁都能儒雅以待,唯独对眼前这位不知为何一见面他。看到这个人的脸就会怒火中烧,也不知道自己的怒火到底来自哪儿?
尘奇似乎并没放在心里,又或许是不想和小孩子置气。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来了坐下来听我弹一曲吧!”
石桌石凳靠近院子的最南角而尘奇此刻坐在院子正中央,千岁坐在了石凳上并非是刻意与之保持距离,只是怕做的太近影响他抚琴罢了!
千岁虽以文人自称但对于这琴他确实是不懂的,虽然不懂但听得出来尘奇这琴弹的的确是好,悠扬婉转柔而不腻,千岁一直紧绷着警惕的那根弦也放了下来,琴声虽然妙可他的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尘奇的身上,特别是停留在他那张脸上。
琴声悠远清扬,尘奇弹琴的手指熟练地拨弄着琴弦,千岁盯着他那一双手看了许久,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同样都是男子的手尘奇的手却生的格外好看纤细修长比女子的手都要好看。
一曲毕,尘奇抬眼问道:“如何?”
“很好!”
“好在哪里?”
千岁自然是说不上来的,他支支吾吾硬是没蹦出一个字儿来,他这副模样倒是把尘奇给逗笑了。
“笑……笑什么?我没有……我并没有刻意敷衍,也没必要阿谀奉承,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尘奇对千岁这样的回答似乎是很满意,可仔细看这小家伙羞红了脸的模样也确实是可爱的很,他身上带着一种不落世俗的单纯,虽然尘奇不喜欢他此刻的单纯但这样懵懂无知也并非一件坏事,就如同青色的透着光的苹果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要喝茶吗?”
千岁摇头,想起上次尘奇去他那儿他请尘奇喝茶的场景那冷落疏离实在有违待客之道他心中自然是羞愧难当的想要设法补救。
“想不到仙师情趣如此高雅,不知仙师除了琴以外还会什么?”
尘奇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问,既然他都问了那该会的他就仔仔细细数一遍:“琴棋书画文武双全,妙手回春治病救人,行走江湖卜卦算命,主内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主外赚银子养家不在话下,若要说闲时兴趣养鸟逗猫种花种草……”
说起卜卦千岁还是想请尘奇帮忙卜算一下。
“你不是会卜卦吗?帮我卜算一下!”
“卜什么卦?”
“算姻缘!”
“算你的姻缘?”
“不是,算我妹妹千宁的!”
尘奇摇头:“还是那句话,她的姻缘与你,不会因为你卜的这一卦有所改变,就算是,这样你还要卜吗?”
千岁想了想坚定的点头:“卜!”
尘奇掐指一算脸色阴沉:“有缘无份半生孤寡……”
尘奇还没说完千岁就打断了他的话:“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不信,我绝对不相信,你是不是说来骗我的!我妹妹心地善良能文能武将来必定能找一户好人家怎么会半生孤寡了呢?”
尘奇叹了口气将桌上的茶端给千岁:“稍安勿躁,喝杯茶,静静心!”
“你快点给我解释清楚,怎么就半身孤寡了呢?不可能的,一定是你算错了!”
“我卜的卦从未出过错,我说过了,就算你今日知道了,也无法改变,这早已定好的命格,无论你接不接受她未来的姻缘就摆在那里,没得选!”
“你……妖言惑众!”千岁生气的将手中的茶杯丢在桌子上,“我才不相信呢!”
他起身就准备离开,尘奇在他身后附赠一句:“不管你信不信,听不听有一句话还是得说,不必为那些未发生的事忧心,你这病还是得放平心态……”
千岁不屑于听他说这些废话。
尘奇非要说完,就紧跟着千岁亦步亦趋边走边说:“你心思太重本不应是你这个年龄应当有的,你若如此筹谋,倒不如我送你去朝廷谋个一官半职,到时候也为百里家争一口气不是吗?”
尘奇说这话本是善意提醒,可听尽千岁的耳朵里却格外的讽刺像是尘奇故意嘲弄他一般,他气冲冲的回了房,拔出放在他床头上一直未曾动过的那把剑,剑锋直指尘奇:“你在这里与我废话些什么?我筹谋与你何干?我是我,你是你若是算卦需要银子我也可以给你,你又何必多管闲事我的事也不需你横插一脚,你当你自己是谁!”
尘奇像是被钉在那里,其实他早就应该明白的,自从他住进这百里山庄的第一天起千岁就从未对他表现出任何一份善意,甚至起初连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嫌恶,他以为只要自己尽心尽力为他治病对他好,他总是会慢慢接受的。
看来是他说的话太直接或是关切的太过于心急,让千岁以为他有所图才越发的疏远他的。
如今这个局面有些尴尬,或者说是进退两难。
尘奇看着他伸出来的剑微微一笑:“这剑你会用吗?”
千岁的确不会用剑,这把剑还是千宁送的,就一直挂在他的床头当个摆设,这剑锋还是崭新的从未沾过血,若是换作同样未碰过兵器的人,应当是不会看透的,可偏偏尘奇什么都懂。
他懊恼的退后一步:“就算我不会用这剑又怎样?你要看清楚这剑可指着你的脖子呢!”
尘奇往前走了一步那剑锋直抵尘奇的喉管:“我不信你会真的动剑杀我!”
说这话的时候他依旧是笑语逢迎,千岁真是受不了那家伙动不动就撩拨人的微笑,又不是卖笑的为什么时时刻刻总要把笑挂在脸上呢!
对谁都笑着!他现在都已经拔剑了这家伙居然还往前走,不是疯子才怪呢!
千岁抖了抖都身上的鸡皮疙瘩,还是跟这家伙保持距离的为好。
他明知自己的剑伤不了眼前这个人,干脆就将剑收了回去,赌气一般的跑回了屋将房门一关把所有人都关在了门外。此时被晾在院子里的尘奇愣了一下看着跑出去的千岁的身影嘴角上扬,这个小傻子,他现在都答应他会帮他完成所有心愿了,这小傻子居然不许愿,白费了他这一番的深情!
此刻空中飞来一只乌鸦,尘奇看着乌鸦露出了不悦的神情。
乌鸦落在地上化身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死侍,恭恭敬敬的半膝跪地:“护法大人,妖王请你回去!”
尘奇背过身去装作没听见,死侍着急的提高音量又重复了一遍。
尘奇叹了一口气:“我都说过我不会为妖王效力了,妖王还来找我做什么?”
“护法大人,请您回妖界吧……”
“说了不回去就是不回去!你回去吧不要再来了!”
“可是……”
尘奇回身狠狠瞪了他一眼:“还不滚!”
这位妖界的护法大人一向是说一不二的,是出了名的笑面虎,如今他连上连半分笑意都没有了,看着就让人心惊胆战,死侍更是不敢再说什么了只得“扑棱”一声又变成了一只乌鸦,在院子上空盘旋一周以后飞走了。
既然是被关在门外,那便果真是被嫌弃了!
看来做事也不能如此操之过急,得将所有的关心都隐藏起来方能与之平和相处。
都被关在门外了就回去吧,反正是来日方长,时间还多的是呢!
他回到自己居住的院子里,以后也没闲着,千岁的病一直都是他在治疗,尘奇将配好的草药一并封入药包,这些可都是滋补的良药,这段时间为了给千岁治病他可真的是煞费了苦心,吃的喝的闻的泡的能用的方法可都用过了,但这些药大多见效甚微,这也并非是尘奇医术不行,从小落下的病根儿就像是一住上好的千年人参从还是小芽小苗的时候便一直种在不适合长植物的盐碱地里再用脏水臭水灌溉它,就算养上千年万年长出来的人参照样是干瘪不能食用的,这就如同千岁现在的身体就算用再好的药去治去补小时候所亏欠下的,就算再怎么补也是补不好,除非有什么良药可以重塑他的病体从根儿上滋补给他足够的营养。
尘奇喊了一声外面的丫鬟本想让丫鬟这些药送过去,可想了想又让丫鬟退了下去,千岁那小家伙是最害羞胆怯的,今日的事一过这小家伙估计会疏远他一段时间。
既然如此便趁着这段时间找一找滋养灵体治愈百病的仙界灵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