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尧被身后这声怒吼一惊,扶邵琅躺下的动作一滞,两人就这般紧搂着悬在床边。
温凉的空气里,邵琅心跳漏掉半拍。
来者不必去看,温尧便知晓是谁。如此泼辣不讲理,自然是杜叔口中隔壁王婶家的那个侄女儿,受数人追捧、打不得骂不得、号称紫霄山一枝花的姜婉儿。
这姜婉儿小温尧三岁,自打小时候在姑姑王婶儿家住过几回,见了隔壁家俊俏的采药哥哥,便纠缠着不放了,隔三差五就往王婶这里跑,这么十几年下来,温尧一见她进王婶家大门便从自家后门溜了走,恐避之而不及。
姜婉儿一进屋,便见自己心爱的尧哥哥和一不明不白的人相拥在床前,美目一瞪,险些气背过去,原来姑姑说杜叔家来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是真的。可恶!她自己都没抱过尧哥哥呢!一个箭步便冲了上去,一把将两人拽了开。
“你这女人,不知廉耻!”姜婉儿柳眉倒竖,死死地抓着温尧不放。
邵琅一股力猛地抽开,一下子摔在床沿,身上的伤被这么一嗑即刻就发作了起来,伤口处似有万蚁啃噬,邵琅咬着牙并未出声,此间唇色已是乌里泛白。
温尧看了一眼邵琅,日前包扎好的伤口竟然又开始渗血,心里不由得一慌,就要上前扶着邵琅。却被姜婉儿一把拉住:“尧哥哥,我不准你碰她!”
温尧又急又气,冷着脸呵斥道:“人命关天,你给我闪开。”
“尧哥哥,你宁愿和这个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在一起,也不愿意娶婉儿吗?”姜婉儿死拽着温尧不放,“是婉儿还不够漂亮吗,咱们这里那么多人都喜欢婉儿为什么就尧哥哥偏不?”
温尧懒得同她讲理,温尧一个用力甩开她,上前扶正了邵琅的身子。
“尧哥哥你!你竟然为了她推我......你找这个女人就是为了来气我是吗?”姜婉儿气得声音都抬高了八度。
温尧点住了邵琅伤口近处的穴道,左右查看了一下伤口附近,取来一旁的新布条为她擦了擦脸上的汗珠。
“我告诉你!你气我也没有用,我是断然不会允许你娶别人的!”姜婉儿见温尧又如此亲密对待那女人,急得又要上前扯开他们。
温尧在她伸手前一步便转过身来拦着她,抓住她的双手扭过身来,押犯人似的将姜婉儿推了出去。
“尧哥哥你干什么?!你放开我...”姜婉儿想要挣脱,却被温尧抓得更紧,“啊......疼疼......尧哥哥你弄疼婉儿了。”
“疼就回去上点药,杜叔上回给你开过方子了,没有药也别回来,你自家旁边就有药铺。”温尧边说着边将姜婉儿推出了门外,等姜婉儿反过身来时,温尧便立马插上了门栓。
姜婉儿在外面砸着门大吼:
“温尧,你给我开门!”
“开门呀你!”
温尧理也不想理她,走近床前仔细地看了看邵琅的伤势,见她脸色稍好,算是松了一口气,温尧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白瓷瓶,倒出一枚药来,递在邵琅嘴边。
指尖触到唇瓣,邵琅身子一僵,温尧动作一滞。只听门外婉儿又在大闹:
“尧哥哥,我命令你,你不准碰她!”
邵琅闻言别过脸去,温尧微微一笑,收回手,拖长了音回道:
“晚了,我已经碰啦。”
邵琅一愣,忍着痛翻身背对着他,温尧见状不免莞尔:“你再乱动扯着了伤口,我可不知该点哪里的穴了。”
姜婉儿听了温尧上一句话,急得哭闹起来:“你!你敢!你竟敢这样对我!”
说些又吼着邵琅大吵起来:“贱人!我不管你是谁,你给我离他远远儿的!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我以后是要嫁给尧哥哥的!”
温尧无视门外的怒吼,看着背对自己的邵琅,说道:”这药是专门治刀伤补气血的,别跟自己身子过不去啊。“
邵琅不动。
“你听见没有!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野丫头!我就不信这天下还有和我姜婉儿抢男人的女子!你给我出来!我打死你!”姜婉儿始终哭闹着锤着门。
温尧无奈地揉揉脑门,对外面喊道:“婉儿妹妹,别敲了,快回去吧,外面怪冷的。”
“尧哥哥?尧哥哥你还是心疼婉儿的对不对!”姜婉儿听着温尧声音便更加激动,“尧哥哥你说,那野女人是谁?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呀!”
“好,我告诉你,”温尧顿了顿,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邵琅,唇角微微勾起,继而大声说道,“她叫杜轻霜!一心钦慕于我,今后,她就要在此处住下了!”
话音刚落,屋内屋外,空气都似凝住了一般,静默片刻,只听屋外女子愤怒地尖叫了许久,带着哭腔说着:“贱人,你等着!你休想!我不管你怎么勾引了尧哥哥,我要将你永远逐出紫霄山!咱们走着瞧1”
说罢,便冲出了院门,将院里檐下的猫都吓得躲了远去。
温尧透过门缝往外看了看,瞧见姜婉儿已经离去,不免松了一口气。
“你去给她说清楚。”
温尧闻言回头看着邵琅,疑惑道:“什么?”
“说清楚没有钦慕于你。”邵琅生硬地回道。
“嚯,那你得说说,我对你这般好,你为什么不钦慕于我啊。“温尧挑眉。
邵琅生气,扭过头刚要说话,谁想被温尧抓紧了时机将药丸喂入了口中,一时呛住,咳嗽不停。
“笨丫头。笨得连权宜之计都搞不清楚。”温尧见她哽住心里还一乐,接着趁她不能说话又滔滔不绝叨叨了起来,“再者我不是说了吗,就你现在这张被白布遮了七七八八的脸,就剩个眉毛嘴巴,还有我捡着你的时候,你那一脸一身的血迹,我没吓得半死就算好的了,你还指望我见色起意不成?我......”
“还是不准许说。”邵琅迷迷糊糊地说道。
温尧见她气息弱了下去,住了嘴,大约是药效开始发作了。
“好好,不说就不说,轻霜大爷,您快睡吧,等你病好了,我也就能睡床了。”
温尧又在床榻边坐了一会,见她没了声响,叹了一口气,刚起身,又听见邵琅迷迷糊糊地说着什么,俯身凑近了些,只听见她含含糊糊念叨着:
“锦竹......大雪纷飞...要......记得给门主多加件衣服。务必......”
温尧苦笑,却也并未多言,转身出了门去,私塾先生说得没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段过去,她也不例外,只是自己呢?
温尧看着这满天的飞雪,远端云与雪混为一色,入眼尽是茫然。
“我的从前啊,到底是被雪埋住了记忆,没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