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710年农历四月正值初夏,李显正在批阅定州人郎岌上奏的奏章,奏章中写道:“韦后、宗楚客将为逆乱。”李显回到后宫,将郎岌的奏章拿给韦后看,韦后勃然变色道:“一派胡言,郎岌胆敢以下犯上,污蔑本宫!臣妾跟随皇上多年,流放房州时与皇上同甘共苦。皇上可还记得,当年咱们被武后贬黜房州时,臣妾身怀六甲,女儿安乐公主都是臣妾在马车上生下来的,臣妾在马车上生安乐公主时就已差点殒命。好在天可怜见,臣妾和安乐公主都未丢掉性命,安乐公主出生后连衣裳都没有,只好用皇上的衣服包裹,因而安乐公主小字’裹儿’。后来咱们被幽禁在房州,臣妾和皇上一同经历了多少苦,臣妾焉会谋反?皇上一定要替臣妾作主啊!”说完便哽咽着哭将起来。中宗想起自己在房州时与韦后受难的日子,想起曾经对韦后立下的以后重见天日后,要随韦后所欲,不加限制的誓言,就传旨将郎岌重棍击毙了。
五月,许州司马参军燕钦融又向中宗进言道:“皇后淫乱,干预国政,宗族强盛,安乐公主、武延秀、宗楚客危图宗社。”中宗召见了燕钦融让他详细陈述,燕钦融一边磕头一边高声陈词,说韦后与散骑常侍马秦客、光禄少卿杨均有染,两人经常出入后宫,秽乱宫闱,宫中内监和宫女皆知。韦后还勾结外臣,与武三思、武延秀、宗楚客相互勾结危害朝廷社稷,自古后宫皆不得干政,武后前车之鉴,不得不防。李显听完默然无语。宗楚客知道此事后,竟然假传圣旨说燕钦融谋反,命令飞骑击杀燕钦融,将其摔死在宫殿庭前石上,宗楚客见状大叫痛快。中宗李显贵为天子,竟惧怕武氏、韦氏的势力,未追究宗楚客假传圣旨之罪,但是李显心里怏怏不乐,寻思着找机会除掉韦氏和武氏党羽。李显慢慢走到尚书房,翻出以前桓彦范上奏的奏章,只见上面写道:
“昔孔子论《诗》以《关雎》为始,言后妃者人伦之本,理乱之端也。故皇、英降而虞道兴,任、姒归而姬宗盛。桀奔南巢,祸阶妹喜,鲁桓灭国,惑以齐媛。伏见陛下每临朝听政,皇后必施帷幔坐于殿上,预闻政事。臣愚历选列辟,详求往代,帝王有与妇人谋及政者,莫不破国亡身,倾輈继路。且以阴乘阳,违天也,以妇凌夫,违人也。违天不祥,违人不义。由是古人譬以‘牝鸡之晨,惟家之索。’《易》曰‘无攸遂,在中馈’,言妇人不得预于国政也。伏愿陛下览古人之言,察古人之意,上以社稷为重,下以苍生在念。宜令皇后无往正殿干预外朝,专在中宫,聿修阴教,则坤仪式固,鼎命惟永!”
中宗阅毕,伏案沉思,又拿出一部《周易》,翻到第三十七卦“家人卦”,看到“风火家人卦”的彖辞是这么写的:“家人,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男女正,天地之大义也。家人有严君焉……家道正,正家而天下定矣。”李显这时才对枉杀了桓彦范之事悔愧不已,心里盘算着如何除掉韦氏和武氏党羽。韦后和她的党羽察觉了中宗想要寻机会除掉他们,开始感到害怕。
一天夜里,韦皇后趁中宗宠幸其他后妃之机,秘召马秦客和杨均进入后宫,一番云雨之后韦皇后哭哭啼啼地跟两人说道:“恐怕咱们欢乐的日子不多了,皇上已经察觉了咱们的事情,恐怕要人头落地啊。”马秦客说:“皇后娘娘毋要悲伤,小人略通些医术,臣斗胆配置些无色无味的毒药,娘娘可投于皇上酒菜之中,结果了皇上岂不更好。”杨均也附和着说:“臣最擅烹饪,臣知陛下最喜吃饼,不如将毒混入饼中献给皇上,待陛下驾崩之后,娘娘即可效仿武后,临朝主政。”次日早晨,恰逢安乐公主李裹儿进后宫向其母后韦氏请安,又怂恿韦氏效仿武则天临朝听政,自己便可当皇太女临朝听政。这下真是瞌睡遇到枕头,韦后便将欲在饼中投毒害死皇帝的计谋和盘托出。
六月二日,韦后差宫女将毒饼送到神龙殿,假意对中宗献媚,让宫女说这是皇后娘娘亲手做的饼,献与陛下。中宗李显也不见疑,一边批阅奏章一边吃饼,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李显顿觉腹痛欲裂,大喊内监速传太医,可惜为时已晚,中宗当日便在神龙殿驾崩。韦后秘不发丧,自己总揽了朝政的大小事务,命令驸马都尉韦捷、韦濯,卫尉卿韦睿,左千牛中郎将韦锜,长安令韦播等韦氏的武将统领士兵五万人驻扎在京师长安,又宣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商议草拟中宗的遗诏,立温王李重茂为太子,由韦后知政事,相王李旦参议政事。后来宗楚客联合大臣上表,请求罢免相王李旦参与政事的职务,改任为太子太师。又过了三日,韦后才发布中宗的死讯,六月初七,李重茂登基当了皇帝,这时的李重茂才十六岁。宗楚客和韦温又不断怂恿韦后效仿武则天称帝,还援引了李淳风、袁天罡的《推背图》,谎称推背图的谶语里暗示了韦后应当废除唐室,希望韦后能够顺天应命。
自隋炀帝修通大运河以来,隋唐的漕运事业非常发达。舵工、水手、纤夫等聚集在一起,人数庞大,这些人为了能在江湖上讨生活,便团结起来形成了一个江湖帮派--漕帮。原本漕船上的水手、纤夫人可欺凌,这几年间,漕帮新任帮主韩万里将漕帮发展壮大,人多、船多、势力广、声势大,一旦漕帮不动,各省百姓的吃喝、年粮、军饷,马上就会不继。所以,各地官府甚至朝廷,都不敢轻看漕帮。这韩万里是隋朝名将平南王韩擒虎的后人,生得虎背熊腰燕颔虎须,约莫三十岁左右,为人不修边幅,胡子拉碴,使一口浑铁大刀,刀身狭直、小镡、长柄,看家本领是家传韩家刀法,由于其先祖韩擒虎被民间奉为阎罗王,故江湖上给韩万里起了个诨名叫“阎罗漕”。
自古以来,盐铁官营,贩卖私盐利润丰厚,江南一带的富商巨贾多是草莽之辈,往往一起贩运私盐以图牟取私利,并且与官府勾结,做一些官商勾结的勾当,也成立了一个江湖帮派--盐帮。盐帮和漕帮为了争地盘,经常发生火并,两个帮派势同水火。这时的盐帮帮主名唤黄复礼,世代为江南盐商。黄帮主此时三十五岁,生得唇红齿白、一双俊目顾盼生辉,善骑善射,有百步穿杨之能,善使一把长剑,黄帮主的父亲本是想让儿子好生读书,将来参加科举,克己复礼,故取名“复礼”,可是黄复礼自小就喜钻研剑术,射箭骑马,不喜读书,虽被荐为乡贡,然考了三年都未中举,只是通些笔墨,胡乱写些歪诗。这黄帮主虽武功不弱,但为人女里女气,说话柔声细语,却不似江湖草莽,俨然一副姑娘堆里泡出来的富家公子样。
话说漕帮和盐帮的潞州分舵负责在上党、屯留、壶关等县与晋商做些贩卖私盐、水路运输的买卖。相王李旦的第三子李隆基曾在潞州担任潞州别驾,李隆基,人称三郎,常与潞州名士、幕僚、挚友在德凤亭赏景吟赋、评论国事,他与潞州的晋商来往密切。漕帮和盐帮分舵在潞州做买卖,免不了要与潞州别驾李隆基交往,李隆基常常从中斡旋,使得漕帮、盐帮、晋商都能做成买卖,三方相安无事。虽然漕帮和盐帮总舵势同水火,在潞州却能井水不犯河水,潞州粮食连年丰稔,人民安居乐业。李隆基又多方延揽人才,收取人心,江湖上有识之士多归附其下。
唐太宗李世民在位时,选拔骁勇善战的人员在皇帝马前射猎飞禽走兽,称作“百骑”,武则天时增加为“千骑”,中宗李显时称为“万骑”。漕帮和盐帮纷纷选派各帮弟子中骁勇善战者进入到万骑营中担任皇帝的“万骑”,以达到朝中有人好做生意的目的。李隆基素与漕帮盐帮交厚,回到京师后成天与万骑兵中漕帮盐帮弟子深交,同时也通过漕帮盐帮结识了许多万骑兵中的豪杰之士。这一日,临淄王府正设宴款待万骑兵中的豪杰之士,乐工艺伎弹奏着箜篌,临淄王李隆基听得津津有味。这时的临淄王李隆基二十五岁,仪表雄伟俊丽,多才多艺,知晓音律。下人进来禀报道:“王爷,有自称宝昌寺僧人普润和尚求见,说是受人所托,有要事禀告王爷。”万骑营的弟兄听罢面面相觑,大家小声议论着,宝昌寺住持普润当年的武功和名头远在韩万里和黄复礼之上,只是近年来他静心修佛,名号很少在江湖上提及。李隆基说:“让他进来。”不一会儿,一个僧人进来,双手合十行礼:“贫僧普润拜见临淄王。”李隆基答道:“大师免礼,不知受何人所托,有何事禀告?”普润看了看宴会上的各位将领以及乐工艺伎。李隆基遂引普润进入内室书房并屏退下人。普润这才说道:“兵部侍郎崔日用得悉韦太后要效仿武后称帝,请王爷尽快举事。
李隆基次日便与太平公主以及公主的儿子薛崇简、西京苑总监钟绍京、尚衣奉御王崇曄以及刘幽求、麻嗣宗等商议抢先起兵诛杀韦氏家族。韦播、高嵩经常拷打万骑兵,想借此树立威信,万骑兵都心怀怨恨。万骑兵首领葛福顺、陈玄礼、李仙鳧跟李隆基诉说此事,李隆基暗示他们诛杀韦氏,两人听后都表示誓死效力。有人建议先禀告相王李旦,李隆基说:“我曹为此徇社稷,事成福归相王,不成以身死之,不以累王也。今启而见从则王预危事。不从将败大计。”于是不报告相王。
六月二十日傍晚,李隆基身穿便服与刘幽求等进入宫苑之中与钟绍京回合,左右羽林军将士驻扎在玄武门,到了夜里,葛福顺、李仙鳧都来到临淄王府,万骑营中的漕帮和盐帮弟子都参与了此次行动。二鼓时分,天上下起了流星雨,刘幽求说:“天意如此,机不可失!”葛福顺带兵拔剑冲进羽林军营,杀死了韦璿、韦播、高嵩三人。李隆基派遣葛福顺率领左万骑营和漕帮弟子攻打玄德门,命李仙鳧率领右万骑兵和盐帮弟子攻打白兽门,李隆基亲自在玄武门外统率兵马。韦太后逃入了飞骑营,反而被飞骑营的士兵斩首后献给了李隆基。安乐公主也被杀死。武延秀逃到肃章门外,被士兵杀死。李隆基率军进入了宫中,上官婉儿秉烛迎接李隆基,把她起草的让相王李旦辅政的诏书底稿出示给刘幽求,说她是心向相王的。刘幽求早就听闻上官婉儿才貌双全,此时又看到上官婉儿肤白唇红、容貌甚美、楚楚可怜,便心生爱怜之意,刘幽求遂向李隆基求情,想让李隆基饶了上官昭容的性命。欲知李隆基如何处置上官婉儿,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