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十一的性格其实颇适合修道,他生性温和如水,即使对待伤害他的人,也很难狠下心来,这才有了那日和谢一松关于仇恨之辩。
看着在自己说出了感应到的胡忠的位置后,便脸色剧变急匆匆离去的乐眠,游十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道旁边同样一脸疑惑的陈恩泽:“陈师兄,那个南明什么的,他伤的重吗?”
陈恩泽有些无奈,说道:“听说陆吾宗的镜宝和脑中的泥丸宫联系紧密,镜宝被破,虽然不会有性命危险,但伤势不会很轻。还有,人家叫南明则离,你连名字都记不住还能打赢,只怕他听到了只会伤的更重。”
一旁还在偷听的解语花向游十一问道:“游师兄,他根本没有理会你只是刚刚修道,就下了重手,你何必管他死活?他一辈子起不来也活该。”
陈恩泽听着有些不妥,心道南明则离要是真在剑阁众目睽睽之下被废,就不是活不活该的事情了,但听到这个女孩言语之中对游十一颇多回护之意,也没有多说什么。
游十一其实和解语花并不如何熟悉,但如此可爱又对他这般好的小姑娘他从来没有见过,心中有些飘飘,笑着说道:“我也是情急之下,迫不得已才刺了一剑,真让我和他打一场,估计十次有九次都是我输。”
“你知道便好。”
原本在二楼的各派师长不知何时都已经陆续下了楼,听到了游十一的话,九念轻轻哼了一声,便从他旁边走过。
场间原本随意的气氛霎时变得严肃起来,各派弟子纷纷回到原本自己的位置上去,游十一和陈恩泽也来向九念行礼。
“没有人管你们,便这般放肆了吗?适才发生了什么,说与我听。”九念开门见山地说道。
陈恩泽便将事情大略的讲了出来,大多没有参与其中的门派四境长老听他说完,知道也就是因口角而起的弟子之间的争斗,况且也与自己的弟子无关,便不甚在意。
只有江城子问了一句南明则离使用镜宝的时间,得到陈恩泽的回复后就不再多言。
这时,一脸阴沉地从内间走出的那位陆吾宗四境来到堂前,对九念拱手道:“九念长老,我陆吾宗弟子伤势有些重,若无其他事情,可否容陆吾宗告退?”
九念道:“不知那位弟子伤势的治疗,可有需要剑阁的地方?毕竟这是我的弟子所为,作为师父我也需要承担责任。游十一,过去向陆吾宗的前辈们请罪。”
不等游十一动作,那陆吾宗长老摆了摆手,道:“罢了,今日是他技不如人,陆吾宗的治疗方式虽然不算精妙,却也不至于需要求助,请让我们走吧。”
九念见此人话都说到这里,也不再强留,便点了点头,派陈恩泽送他们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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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幕遮,当世第一高手,六境大成,即将飞升的地仙。
三千沙,十大通天至宝之首,号称有三千世界之能,数百年来只出现过一次,神秘无比。
如何对付这两者的结合,是这一百年来封太师最需要考虑的问题,尤其是近几十年,自己的盟友剑阁的力量越发强大,他和谢一松便时常推演破解其三千沙的办法。
直到苏幕遮翻开那三张牌的那一刻,两人才意识到还是低估了此人。
三千沙到底是什么,十大通天至宝中,关于它的传说最多,也就说明对它的了解也就越少。
木屋,礁石,桌台,这是他们推演出的结果,这结果并不确切,两人谨慎了百年,不会这般沉不住气,只是已经没有时间。
蓬莱道观的绝学,叫做大五行诀,这是一种古老的基于阴阳五行平衡理论的法诀,已经不符合当今修行方式,却在苏幕遮手上大放异彩。
半月前,封太师遥遥感应到苏幕遮的大五行诀突破了最后一个关隘,即将大成,这才急急前往剑阁,与谢一松共同来到蓬莱。
“如今看来,还是太急。”封太师叹息道。
谢一松也已将定初剑转向桌边的苏幕遮,说道:“愿赌服输,这是麻将里的道理,你应该看的明白。”
苏幕遮眯着眼睛,对封太师轻声说道:“你准备的很好,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
封太师眼神有些茫然,收回还在紧紧攥着的右手,看着那三张牌的纹路就这样印在自己的拳头上,略显烦躁,低沉着声音道:“如果这三张牌才是三千沙,那你何必用来挡这张桌子?”
苏幕遮道:“你向来比我聪明的多,骗你可不容易,这张桌子和我的木屋门,都是云木所制,弄坏了可惜。”
云木是洛阳特产的木种,灵脉浇灌,千年而成,整个大楚原本只有应天书院内有少量库存,八十年前被盗,导致再也没有云木的成木留下。
封太师这才知道原来那次前来书院盗窃的就是苏幕遮,怒道:“堂堂六境,也行这般鼠窃狗偷之事!”
苏幕遮无所谓道:“到如今你也看不明白吗?如果我死了,我拿走的什么都还是你的,这三千沙,这蓬莱岛也都是你的,如果死的是你,就算留在书院也都是我的。”
谢一松开口道:“你做不到。”
苏幕遮饶有兴致地看着谢一松:“你年龄太小,修为不够,就算有定初剑和谢一梅留下的剑心意帮你,你也没有资格威胁到我,我挺好奇,你如今还这般死撑着的依仗是什么?”
谢一松听到他轻而易举地说出了梅园中最大的秘密,并不惊讶,只是拿着定初剑的手紧了紧,道:“我从不惧怕比我更强的人。”
“那是因为你们有一块天下最著名的乌龟壳!”苏幕遮语速极快,“谢一梅从天外划出来一座梅园,这才是你们剑阁这些跳梁小丑自以为是的最大依仗。”
谢一松严肃道:“这不是自以为是,柳永飞升后,人间已经不可以承受任何一个飞升者的压迫,否则便会崩解,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即使你飞升而去,也只是与人间同归于尽而已。”
苏幕遮摇头:“这只是谢一梅和那个凡人的妄言罢了,我自己的感应不会有错,飞升定会让我成为永恒。我已经走到了尽头,不可能被身后的人拽住,青霄离我更近,你们没有阻止我的资格和能力。”
谢一松不再劝说,剑锋轻吟向前。
封太师不再沉默,手中金光乍现。
过去的数千年间,六境的争斗从未停止过,却从来不为名利,只为论道。
只为争论谁更懂得这片天地。
口舌自然论不出长短,便以生死论。
再然后,笑指尊前,谁向青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