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上来了,弦月挂在不远的连山处,夜里朦胧着,草丛里能隐隐地见着萤火虫的光亮。
元麒虽说是个京中纨绔,奈何是个作息时间比较稳定的京中纨绔。瞧着月色上来了,便急匆匆去睡了,留着韩惊月一个人斜坐在屋顶上喝酒。
依旧是一幅男儿家月白的长衫,如墨的头发不曾束起,顺从地披散在肩膀上,精致的面庞在月色中朦胧着,眉间一颗朱砂痣看不真切,被随风飘起的额前碎发半遮半掩着。韩惊月此时手里抱着一壶桃花酿,一派京中浪荡公子的模样,半靠在屋顶上就着月色萤火喝酒。
他们住的这件屋子虽是偏后,视野尚且很好。远远地能瞧见不远处玉林巷里繁闹的灯火和白玉府里半明半灭的灯笼色。
不远的院落里,借着月光还能瞧见一个影子,约莫在扫地,瞧起来有一些年岁了。
到有人在月色下扫地,扫去的是尘埃,还是月色?
不远处玉林巷里的灯火越发繁华起来,到显得这一处院落冷清甚至添了几分幽冷。
壶里的酒算是半喝半倒了,也是要活动活动了。
韩惊月借着月色扯下一片衣角,学着江湖散客将如墨的头发松松地束了一段。
不过施展轻功的功夫,韩惊月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巷子口。
夜间玉市依稀有了个轮廓,巷子里都支起了玉石摊位,也有着买松梨糕果糖葫芦布玩偶的,零散的混在了玉石摊位之间,吸引着巷子里穿梭的小孩子。想来大约是两边玉石店铺里的孩子。
韩惊月在巷子口的面具摊上轻挑了一个挑花妖的面具,饶是借着月光,卖面具的老板瞧见月色下的精致面庞也是愣了愣。
诗经有云,“逃之夭夭,灼灼其华。”
粉红的桃花面具半遮着眼脸,露出鲜艳的唇色和精巧的下巴,人面桃花半相映。
巷子里的老板和来往的游人大多拿面具蒙了面,或是做了伪装。其中不乏京中贵人,此时来玉林巷也是要遮掩着身份。玉石的行当,其中真真假假,当老板的也不免借此挡挡灾祸。来往处只听得一声一声“糖葫芦”的吆喝。卖玉的是不吆喝的,粗石被切开才晓得里头是什么。巷子里到是充斥着孩童的欢笑声,有瓜果,有流萤。
韩惊月半摇着扇子穿梭在巷子里,来往的玉石玩偶都好像朦胧着,过往的孩童声音也朦胧着。
她对玉石无甚兴趣,她从来不缺玉石,腰间坠着的是皇室贵亲方能佩戴的和田羊脂玉。两边的玩偶吃食也不很能吸引她,奔跑的孩童到叫她记起幼时来,街间玩耍时几个丫头小厮都跟不住。
后头的突然传来几声惊呼,不知谁家失了马,闯进了玉石巷子里,撞倒了几块摊位。
背后似是传来马匹的嘶叫声,她回头看见惊慌的马朝她飞驰过来了。电光火石间,似乎透过月白的绸缎能感受到越来越近的野兽热气。凭她的功夫是能躲开的,但是她没有,有一瞬间,她突然想知道若是自己不躲开,会将如何。
她闭着眼,感受到了耳边空气快速流过,再接着,是一个温暖灼热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