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小时后,凌晨。
大雨早已停下,经过了一夜的寂静之后,天空由墨色演变为青白,新的早晨,也只剩下这寂静,天际泛着白色的光晕,东方晨曦,照拂在这兵临城下的火之元村大门上,但袅袅炊烟却不见踪影,雨后微风送来的清新,又混杂着破败的味道。
“木之元村那头,听说到自己的首领被俘之后,敌方元师们顿时宛若一盘散沙,人心惶惶,再也无力作战。而我军气势如虹,连连击溃敌人的防线,木之元村的负隅顽抗持续不了多久,据前线将领的观测,敌人差不多已经有要撤出火之元村的意图了。”神武月的身旁,一位高层分析道。
神武月并未回应,他伫立许久,终于缓缓抬起头来,整个火之元村大门尽收眼底。
这座大门,早就在第一任火之元圣——莫煊麟任职时就修建了,也因此,建筑风格是完全复古的,无数块巨大而又坚硬的砖石被垒成梯形组成门洞,大门深处,是一座朱漆拱门,上面的金色门钉整齐划一,排列有序,横七路,纵七路,可谓十分讲究。时至今日,这座大门依旧坚不可摧,抵御过无数外来的侵略者。
梯形门洞的上方,还有一座主体为石质的门楼,前后延伸出数排橙色砖瓦,两边延伸出数个木质斗拱,飞檐层层叠叠。原本这座建筑只是装饰物,而现在,这座门楼成为了火之元村的哨塔。
“看起来,这里还完好无缺啊……”神武月的声音略带沙哑,显得十分沉闷。
“希望其他地方也是如此。”另一位随行高层发话道。
“曜之曾潜入过由敌人占领的火之元村内,据他的汇报,外环城区近乎毁于一旦,但所幸的是,内环城区的那些行政军事机构,以及一些重要的建筑,除了主要街道损毁程度较大以外,都没有惨遭敌人的毒手。”
外环城区与内环城区,是火之元村的两大规划区域,顾名思义,即为两个环状区域。
外环城区包裹着内环城区,由于离领土边界近,多分布着一些元师营地之类的军事设施和矿井之类的生产设施,这里的人口与内环城区相比,少之又少。由于发展落后,居民区和街道,也随之而形成分布零散的格局。
而内环城区,则是大部分村民们定居的区域,繁华街道无数,而一系列的行政机构,也都分布于此,是火之元村的心脏。
至于郊区,则是两个环形城区组成的圆形区域所剩下的地方。
神武月双眉紧蹩,音调愈加低沉:“但,我所担心的还不止这些……”
“您是说,敌人很可能会从重要机构里窃取一些机密的情报吗?”那位高层揣摩着道。
“正如你所想的那样,之前搜集到的用于指控木之元村的证据,全部都存放于情报处的地下密室里,销毁证据,想必就是木之元村发动战争的主要原因之一,再来说说曜之,他曾与一名敌方将领战斗过,而且就在地下密室!”
说到此处,神武月顿了顿,继而又道:“情报处,是敌人进攻的首要目标,我想,他们在一顿漫无目的地上搜寻过后,自然找不到证据,而发现地下密室的存在,则是证实了敌人的想要的东西就在这里。”
“现在,敌人已经撤出情报处,我会尽快联系处长,让他仔细校对情报数量的。”高层半带请示道。
神武月点了点头,示意许可。
六小时后,正午。
日光正直韶华,惟其盛烈,片片灼热散射而下,钻过树叶间的缝隙,透射在火之元村办公室内,屋里的黯淡霎时间一扫而光,在桌前堆积如山的文件上形成斑驳的光点。
“咚,咚,咚。”外面的人轻轻地敲着门,就连声音的间隔也被拉得很长。
神武月正躺在椅上小憩,半睡半醒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所惊醒,连忙整顿着自己的仪态,应了一句:“进来吧。”
那人便推开了门,但身着的是木之元村元师制服,他缓步走到神武月桌前,递过一份文件。
不用猜也知道,神武月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来意,便拿过文件,细细端详起来。
“我是木之元村派来的信使,这是我们的投降书。”那人说道。
“不必了。”神武月没看几眼,就将文件又归还给了对方。“关于具体的停战事宜,我会与你们的元圣领导者谈判,你们尚可放心,考虑到两村日后的关系以及世界的和平,我们会保证他的安全,待到谈妥之后,火之元村便会将他安然无恙地护送到你们木之元村。”
“不过,在此之前,还请你们木之元村尽快退兵,撤出我们的领土。”
“我答应您的条件,但是,我想见一见木之元圣大人,以确保您说的话具有可信度。”
“等一会儿我会安排的。”神武月答复道,随后又委婉地让他退了下去。
医院里,沈墨言正躺在病床上,忽然,他眼睛睁开,猛然地跳起,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是在医院里,旁边还有神武月在守候。
“前辈,您醒了。”神武月见他还是一副严肃的样子,便继而又道:“放心,战争已经结束了,这是在火之元村的医院里。”
“那木之元圣对我使用了栊钟?”沈墨言非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愈加紧张。
“是的,您被解开封印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我忙完了那边的事务,就来看望您了。”
“这可大事不妙……”沈墨言的语气开始颤抖,“我的元力,现在所剩无几!这里有什么快速补充元力的药物吗?”
“这样不妥,还得要经过医生的许可才行。”
“已经快要来不及了!”沈墨言慌乱地下了床,想要出门,却被神武月拦住了。
“只要是元力就可以吗?”
“对!”
“那好,你我同样都拥有土之元力,我将自己的一部分分给你。”说罢,神武月掌心便凝聚起一团深棕色的光芒,融入到了沈墨言的体内。
元力和元力属性的定义不同,元力属性,就好比一瓶装满液体的杯子,而元力,便是其中的液体,待到“液体”耗尽,“瓶子”又会根据该元师的等级,以不同的速度恢复着内部的“液体”,同样,等级越高,“杯子”所能贮存的“液体”也就越多。
成为了一名元圣之后,即可将自己的元力或者元力属性分给他人,在一般情况下,这种技术对于双方等级都有着苛刻的要求,也就是说,给予者和被给予者都需要达到元圣级别。
感受到一股庞大元力注入了自己体内后,沈墨言这才舒了一口长气,神情也放松下来,宛若劫后余生的感觉。
“感谢。”沈墨言又再次拿捏了那种不急不缓,不高不低的语调说话。
“前辈,我有话要和你说。”神武月道。
沈墨言瞬间领悟到了对方的心思,“走吧,这里不是适合谈话的地方。”
很快,两人便再次回到了火之元圣办公室。
“有什么事?”沈墨言坐在了办公桌前。
“是关于林钟韵的问题。”说罢,神武月从口袋里掏出了栊钟,置在桌上,“这个……对我们来说是莫大的威胁,它究竟该如何处置?”
看到桌上的栊钟,沈墨言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愕,继而又道:“这是个好东西,拿着它足以威慑其他势力不敢贸然侵犯火之元村。”
“很快,我会和木之元圣进行战后协商,然而,这次谈判对于我们是有利的,我们手上掌握有足够的筹码与他进行条件交换,也就是他的性命与木之元村未来的命运。”
话到此处,神武月的眼神却忽然黯淡下来:“不过……从道义上来讲,这种做法连我自己都厌恶啊……”
沈墨言叹一口气,将手搭在了对方的肩膀上,安慰道:“我知道你很想秉持着正义行事,我也相信你是一个向往和平与美好的人,但你现在是火之元圣,身上肩负着数万村民的安危与村子未来发展的责任,面对这些,你就必须要懂得取舍,最起码,在村民们看来,你是一位很出色的领导者,在我看来,我也很高兴看到继莫煊麟之后,有你这么一位杰出晚辈来担任火之元圣。为了自己元村的利益而战,这没什么不正当的,况且,现在的木之元村实在令我失望。”
“话说……您以前可是风之元圣!又为何突然辞职呢?”
“嗐,别提了,自从我辞职之后,又在那一场战斗中痛失挚友,于是,我身上担起了事关所有人生死存亡的特殊责任,游历四方,在这一时期,我才真正地看到了各元村之间的暗地博弈,才真正意识到人们之间的隔阂无法弥补,才真正知道让各元村团结一心,到底有多难。”
“您曾和我说过,这个世界不过是顾安歌大人所创造的巨大岛屿,其目的就是建造一个‘世外桃源’,让人类免受战争之苦,大人建立了雷,木,火,风四个元村,并让自己的亲信担任各元村的领导者,而您和第一任火之元圣——莫煊麟前辈就是顾安歌大人身边的亲信之一,但这件事与今天相隔数百年之久,不过在您的解释中,是因为有不可告知的神秘力量加持下,使得众元村第一任元圣领导者的寿命高出常人数倍,因此,您也已有三百多周岁。
顾安歌大人逝世后,他将自身不可估量的元力分解为八个神器,平均分配给初期的四个元村,继续庇护着人民,直到‘灭’的出现,打破了和平的局面,又使得人类陷入纷飞战火之中,而您和莫煊麟前辈,毅然决然辞去了元圣领导者的职务,以个人与灭对抗,而莫煊麟前辈,就是在与‘灭’的一次死斗中牺牲……”
“不过,‘特殊的责任’又是怎么一回事?”神武月不解道。
“我们身上同样继承着顾安歌大人意志,现在,莫煊麟死了,我又继承着他的意志。顾安歌大人嘱咐过,要让全世界的人都团结起来,以面对将来强大的敌人,而‘灭’的出现也恰好证实了顾安歌大人的预言,为了岛屿的安定,我们当然要把‘灭’击垮,这样,世界就又能恢复到曾经的和平局面。”
“总的来说,现在还未到合适的时机,终将有一天,我会告诉你全部真相,在此之前,还希望你能够信任我,听得进去我的每一句忠告。”
“前辈的话,我会谨记在心。”神武月微微颔首。
“对了,因为那林钟韵与‘灭’牵扯上了关系,到时候的谈判我能介入么?”
“当然可以,有了前辈在场,反而我会安心许多。”
“接下来,我会待在火之元村很长一段时间,你知道的,我性格最大的缺陷就是任人唯亲,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以致于我目前只相信还有火之元村尚有一丝良心未被泯灭。”沈墨言的话里,多多少少带着些许自嘲的意味。
“还有一件事……北辰怎么样了?”
“您是指龙皓辰吧?”
“对,就是他。”
“他啊,现在也已经长大成为一个小伙子了,目前在元师学校学习。”
“过了这么多年,我俩还未曾见过一面,哪天有个机会,就让他拜我为师吧,我想为他的成长提供些助力,就当做是履行约定了。”
“那是自然,您本应当就是他的师父的。”
“我有事还要离开,记得谈判时叫我。”说罢,沈墨言便瞬间消失,了无踪影。
神武月也长舒了一口气,扭过头来朝着窗外望去,虽说惨败的景象到处都是,但毕竟赢得了与木之元村的战争,相信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有周边的敌人进犯,而在这难得的和平时期中,自然是储蓄实力的最佳时机,不过在此之前,火之元村还正百废待兴,等待着有人为它注入新的力量,之前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