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宫里,格外热闹。
我是北齐七公主慕流萤,我的母妃是权臣罗太师的掌上明珠,是宫里的罗贵妃。
今天是上元佳节,宫里灯火阑珊,而我则在这孤零零的轻罗殿内,几年前的一场大火,掩住了多少阴谋,烧灭了几分情意,如今,竟是一人也没有。也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溜出宫殿来。风吹起了我的发丝,我瑟瑟的发着抖。几年前的一幕还在我眼前浮动。
六年前,也是这一天,宫里处处挂着大红灯笼,每个宫女和太监面露喜色。而我的母妃,罗贵妃,梳着罗扇盘髻,戴着满头金簪银钗,身着樱红正宫装。其实她并不喜欢这样打扮,可是只要父皇喜欢,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去做。
这个时候她小腹隆起,已有了四个月身孕,太医说是个小皇子。父皇和母妃都很高兴,尤其是母妃,父皇膝下少子多女,母妃一直想有一个和父皇的儿子,可是她绝不会想到,这个愿望,她到死也没有实现。
我坐在母妃身旁,望着母妃身旁的父皇,那个时候,父皇的脸上隐隐有不悦。我又望向父皇身旁的韦皇后,那个我最恨的女人。我的右手上有一道显眼的疤,是在伺候她洗漱喝茶时她故意将茶倾侧在我右手上。我清晰地记得那种痛,母妃很心疼,但却从未说要替我去讨个公道。我的外祖父是权倾朝野的太师,要是母妃去找韦皇后理论,她又能说什么。可是母妃没有。她没有啊!
甚至于让我去侍候韦皇后,都是母妃允许了的,只因父皇怜惜曾经的发妻之谊,想让孩子都到韦皇后侍候,皇后独独挑了我,每天夜里要茶要水的,一时又这里酸那里痛。不过半月,我就病倒了,瘦脱了型。母妃气得想去找皇后理论,可是父皇一句恳求的话,就可以让母妃放下所有的事,放下所有的执念。即使是失去她的女儿。
席间,母妃突然觉得肚子痛,父皇也不敢马虎,立即将母妃抱到了轻罗殿,又立即请了太医。
可是,已经晚了。
母妃的孩子没有了。
可是母妃不哭不闹。
仿佛早就料到了。
她只是望向父皇,父皇却刻意避开她的视线。没有说孩子是怎么没的。
我觉得这里面不对劲儿,就向宫外去找外祖父。外祖父最疼我了,不允许母妃委屈我。在那次韦皇后烫了我之后,外祖父带人杀进了韦家,毁了韦皇后母亲的容,又打伤了几个人。
我虽然觉得外祖父做的有些过分,可他是为了我,是为了母妃不受任何委屈。因此,每当父皇委屈了母妃,外祖父总会对父皇旁敲侧击。外祖父掌有大量军权,可是母妃以死相逼,外祖父只得交出了部分军权。我不用问都知道,这一定是父皇向母妃要求的。
这几年,外祖父告诉我,要我远离母妃,有什么委屈就来找他。我知道,外祖父这几年日子也不好过。当初外祖父杀了旧帝要立新帝,本来选中的是玄王,玄王一表人才,而且未娶妻。
可是,母妃自己对外祖父说她爱的是魏王,也就是我现在的父皇,外祖父只有我母妃这么一个女儿,于是,外祖父决定立父皇为帝。
可是父皇已经有了发妻,外祖父逼他休妻,因为外祖父不允许自己的女儿当人家的妾。可父皇当时苦苦哀求,说什么发妻之谊,不能随意舍弃,不然会遭人唾弃。
母妃终是心软了。
可是母妃显然爱错了人。
我的直觉告诉我,今天的事,绝对不是这么简单。
当我快赶到宫门的时候,我看见了外祖父在与人厮杀,可是他和几个精兵,怎敌得过二千神策军。
我看见两支剑从不同方向刺穿了外祖父的胸膛,外祖父没有倒下,反而拿起剑来砍下了那两人的头颅。
我大声对着神策军的将领楚将军吼道:“给本公主住手。你们篡杀朝廷命臣,该当何罪?”楚将军见是我,让人住了手,说:“公主,哦,不,一个时辰以后你就不再是公主了!你去跟那狗贼见上最后一面吧,到阴曹地府里也好有个伴。”
我哭着奔向外祖父,剑上有毒。外祖父体力不支倒下了。
外祖父用手给我擦去了眼泪,说:“阿萤不哭。罗家的人,向来不爱哭的。”我用力的点了点头,外祖父又颤抖着给我说:“阿萤,你……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保护……保护……好你母妃,外祖父护不了你和你母妃了。”说完,外祖父捉着我的手忽然放松了。
我已然哭成了个泪人。
忽然,我发现轻罗殿方向火光冲天。我擦干泪水,冲向了轻罗殿方向。
在离轻罗殿不远的地方,我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仔细一看,竟是一具尸体。而轻罗殿,早已被大火湮灭。我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火舌灼伤了我的皮肤。
我在浓烟中四处寻找母妃。
终于,我在梳妆台前找到了母妃,母妃对着铜镜梳理她的头发,脸上竟是一点被火灼伤的痕迹都没有。
我拉起母妃的手,想带她离开。可是母妃,只是望了我一眼,拉起我的手,一直在问:“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对我?”
我甩开母妃的手,冷笑着说:“母妃,自始至终,我都看出来了,深情不悔的人是你,不是父皇!他一直在利用你!你醒醒吧!”
母妃激动的上前掐住我的脖子,哭着说:“不可能!你胡说!不会的,阿郎不会这么对我的。”我被掐的快要没了气。母妃终于松开了我。
她瘫坐在地上,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换了一种心平气和的语气,对我说:“萤儿,你要好好活下去。我对不起父亲,是我害了罗家。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救下你。”
终究是我的母妃,我走近她,蹲下身,说:“我答应了外祖父,要好好照顾你。”“萤儿,我要留在这儿,这样他就会有一丝内疚,你才会有一线生机。”说完,她就拔下头上的一支金簪,递给我说:“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你拿着,他一定会放过你的。但是,萤儿,答应我,不要向他复仇,好吗?”
我闭上了眼睛,到死,母妃都要护着父皇。母妃见我不同意,叹了口气,抚了抚我的后颈,却借机将我打晕了。
那天夜里,下起了一场大雨。
但轻罗殿已经烧的面目全非。母妃将我打晕后,让阿若带我从密道逃了出来。可是她自己却走向了大火中。若不是那场大雨,宫里是不会来人救火的,那么轻罗殿定会尸骨无存。
后来,我走向了父皇的寝殿。
没人知道我与父皇说了什么,但是,罗家九族皆灭,只剩下我一个,在我走后,父皇大醉一场,病了大半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