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皇儿!”皇帝自豪极了,他有十个儿子,但这里头可从来没有一个对武学有什么天赋。朱家一朝尚武,可惜这几代皇帝皇子都没有一个能战之人。皇帝颇为稀罕地拍拍儿子的肩膀又拍拍儿子的胳膊,眼里是满满的得意之色。
唐坤粗咧咧地朝他咧嘴一笑。
左老侯爷趁着这个机会瞪了小孙子一眼。有他在这里,怎么能让太子干这么危险的事!自己家孩子怎么皮怎么闹都成,总拉着一个当朝太子算怎么回事!这太子可是个金贵娃娃,磕了碰了他有几个脑袋赔给皇帝!
左明没理解他的意思,大眼睛看他爷爷纳闷的眨了眨,就傻乐了两声。
“他妈的傻小子!”左老侯爷又瞪了他一眼。
难得地,皇帝这回似乎觉得看着小学子们练武有意思,就带着左老侯爷留了下来。宫人们撑了个棚子,皇帝就不远不近地坐在后面。
这些个小学子们可是都兴奋起来了。一个个排着队,射箭的射箭,纵马的纵马,就在就想在皇帝面前露个脸。
唐坤心里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皇帝旁观他上课确实让他有点意外。但是想起来,他叔当年也是这样陪他学骑马,也就觉得可能当爹的都这样,也就没什么想法了。倒是有几个学子过来跟他请教射箭的技巧,唐坤没什么皇子的架子,说话也随便,这倒让他无意间在学堂里的人缘好了起来。
下了课皇帝就跟着太子说着话,一同去了庆阳宫用膳,一进门就看见一个大鸟笼挂在门廊下。一只白花花的胖鹦鹉眯着眼睛晒着太阳。
皇帝:“这是……”
“这是父皇前几日赏给儿臣的大白鹦鹉,儿臣和小春左明商量着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白公子。”唐坤介绍道。
“白公子……”皇帝看着那只貌似熟悉的鸟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皇帝在养这个鹦鹉的时候,它是胖了点,但还不至于——这哪里还是一只鸟,这明明是一只溜光水滑的鹅。不不不,鹅至少还有一个脖子,这个这个东西——
皇帝感觉有点眼睛疼。
唐坤看见白公子倒是来了兴致,“父皇这个白公子可聪明了儿臣前两日还教它说了话。白公子,快叫!”唐坤蹲下来撸了两把白公子的脑袋。“今天晚上吃什么。”他像是对暗号一样地看着白公子的眼睛,眨巴眨巴自己的眼睛。
“烧鸡!烧鸡!”白公子扑着翅膀尖利地叫了两声,白公子声音尖细,但吐字那叫个清晰,“要鸡翅不吃鸡腿!”
“白公子真聪明!”唐坤满意极了,把小手伸进笼子里,像撸狗一样撸了两把大鹦鹉。谁家的鹦鹉能一口气记下这么多的字?唐坤满满地自豪感,回头看向皇帝。
“哈哈。”皇帝干笑了两声,夸了两句,趁着太子回头去逗鹦鹉,回头淡淡的看了马公公一眼。
马公公马上忍住笑意,不由得用一种严厉的眼神看向东宫大总管如林。如林心里暗骂,羞愧地就差刨了坑把脸埋进去了。
皇帝过去没来过庆阳宫吃饭。不过别说他没来过庆阳宫吃饭,他自打当上皇帝之后就根本没有和他任何一个儿子单独吃过饭。所以皇帝现在突然跟儿子坐在一起感觉有点尴尬。有点后悔自己一时冲动,来了太子宫里吃饭。不过太子和别的皇子不一样,太子在他的面前不唯唯诺诺的,也并不特意的讨好。这反而让皇帝觉得特别的自然,也放松了下来,他欣慰地想也许就是父子天性。
唐坤不尴尬,他就跟皇帝说说他学堂的事,说说这两天上了什么课,出了什么乐子,谁又挨了夫子手板了。他看上去说得自在,心里也有自己的合计,这些琐事比那些宫外的事要没那么敏感。他看上去不紧张,其实和皇帝说话心里还是留着个心眼。
父皇父皇,是爹也是皇。朝臣的八卦也是八卦,但牵扯朝臣,说起来可能就会被误认为是在表达一个政治立场。他岁数这么小,可不想给皇帝留下一个什么妄议朝政的自大印象。
因为皇帝在,所以太子最喜欢的酸菜饺子就没能上桌。如林为了安抚太子胃口,就换了一道驴肉饺子,并且偷偷摸摸多让人给太子的小碗里多倒了些蒜末。
唐坤的眉毛这才松快了一点。
一下午的体育课,唐坤到底是一个八岁孩子的身体,等皇帝动了筷之后,就马上夹了一个饺子给皇帝。
“父皇多吃点,”唐坤就巴望着如林,暗示他赶紧给自己布菜,然后就马上抡起膀子开吃。
如林暗自留意,在所有的菜品里,肉末雪菜皇帝吃得最多,雪菜是一种野山菜,本登不得台面,看皇帝吃得新奇。如林心里也就松了一口气。
“这是什么汤?”皇帝喝了一口汤,发觉这个仅仅飘着细豆干的清汤味道很鲜。
豆丝儿王八汤。唐坤心里说。“此汤名为福寿延年汤。这是儿臣宫里的大厨的得意之作。”这东西壮阳,看皇帝这么一副肾虚的样子就应该多补补。
“嗯,此汤味道颇为鲜美。”皇帝满意地点点头。
唐坤张了张嘴巴,刚想说,那就把厨子送给他。心里就有点舍不得。现在这个张主厨是他精心培养起来的,会做不少特别的菜色。有的还是唐坤亲自言传给他的。可以说这个张主厨是他在庆阳宫第二得意的人。
于是他这话出口就拐了个弯,“父皇喜欢哪道菜,儿臣就叫人把菜谱记下来,回头在派大厨们教给御膳房的御厨们研究。”
如林心说这个主子真是太实心眼了!他就不能学着点二皇子六皇子他们,认真讨好一下皇上吗?不过太子做事什么风格也不是他能管的事。也许皇上就喜欢太子这个样子的?如林心想,最近皇上对太子真是越来越好了。
皇帝看儿子吃的香自己也跟着多吃了半碗饭。
晚间如林打理好东宫的内务就来太子这里。今天皇帝来了庆阳宫陪太子吃饭,这让庆阳宫里的宫人们都兴奋起来。原来他们觉得皇帝之前对于太子的宠爱,只是出于一种对于太子落水之事的愧疚,但今天见了皇帝和太子父子相处亲热和睦,宫里的人也都各个都挺起了腰板,干起活来也精心了。如林警告了他们一番,不得在宫外作乱,然后又和气地拢了拢人心。
唐坤现在几乎是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要写上半个时辰的大字。如林进来了,隔着画屏见他正站在书桌后面,就过来给他研墨。
“听说梅妃那宫里闹起来了?”除了那些春桃残余的小爪牙之后,唐坤的消息来源就广了起来。宫里的人也都紧着和这个主子亲热,生怕自己也落得那样下场。
“七皇子听说了主子在骑射课上露了脸,还得了皇上的夸奖嫉妒不已。”如林说,语气里隐晦地带着点不以为然。
“朱小芩?”唐坤挑眉毛,“怎么哪都有他?”这个小子真是个丫头心理!这么小肚鸡肠的!
如林不想他不高兴,就岔开话题,“主子今天长了脸,现在宫里宫外都夸主子将来定是一把行武的好手呢!”如林想起来也是又惊奇,又高兴。他在太子身边多年,他是知道太子一直在宫学里藏拙的,但也没想到太子骑射的成绩可以这么好。
“哼哼。”唐坤有点小得意,想了想,蘸墨提笔,就这这个劲儿写了一个大大的‘侠’字。他这些日子,天天拿毛笔写字,这书法是真的突飞猛进!以后他家的生意要是黄了,他还能开一个书法学校!多棒!
“林林,来看主子这字儿写的怎么样?”唐坤看着自己的作品,他有一种艺术家上身的感觉,得意洋洋地问他。
如林看了眼那个侠,他也是一个会读书见过世面的太监,看这气韵确实颇有点豪气干云的势态。但他看着这个字就是心里别扭了一下,开口夸了两句。然后就开始考虑怎么让太子放弃那些话本小说了。
一朝太子不想着怎么治理朝堂,反而想着怎么行侠仗义?
第二天休沐,沈云春和左明进了宫来看他。左明还说起那个田游忟昨天丢了大脸。课上的时候田游忟就自己跑了,他家侍读没跟上。到了下课的时候大家都没注意到他,还是他家侍读跑来说世子不见了,校场的人才发现。
后来师傅们找到天黑,才发现他掉到后山的一个抓兔子的坑里。后山离校场不远,校场精心养了一地的草皮,后山兔子泛滥,校场的人就叫人挖了坑抓兔子,就怕它们跑来啃了他们校场的草皮。
据说田游忟被找到的时候,冻的哆哆嗦嗦蹲在坑里还哭得脸都花了。左明说起来那是一脸的幸灾乐祸。
沈云春听了直撇嘴。
唐坤无语地看着他。他就不明白这个小子和那个田游忟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不过说到这里,他就把白公子‘请’了出来。昨天他也看见皇帝一脸的嫌弃,说起来白公子这个体型确实越来越不像话,他就决定想个办法帮白公子减减肥。
“放它出去飞一飞?”唐坤看着胖成一个球的大白鹦鹉建议道。最好别飞回来。他眯着眼睛看着他家那个打脸的宠物,心里略略阴暗地想。不过他也不想想,是谁把鹦鹉喂得这么胖!
左明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指着白公子道,“就它!就它还能飞得起来吗?”左明十分看不起这只鸟,就看它那膀子,还没有一只母鸡壮实!能飞得起来才有鬼!
“那怎么办?”唐坤看着他的小伙伴们,又看向身后的如林。
如林想了想说,“要不主子用绳子栓着它,带它在后宫里走一走?”
“好主意哎!你去找人拿绳子来!”唐坤当即点头,就对沈云春说,“那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小春了!”
“为什么是我啊?”沈云春搁下茶盏,直瞪眼睛。他至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事要落在他的身上?
“当然是你溜!”唐坤才想不干这活儿,他指着白公子,反问,“谁取的名字?”
“谁取名字归谁管啊?”沈云春才不想遛一头白毛猪,那他苦心经营的文雅形象可就全毁了!
唐坤无赖地说,“当然啦。你给他取了名字,你就是它爹了,你就得对他负责任是不?”
“这可是陛下赏赐给你的!”
“别别别,我就是一养父,这孩子还得归亲爹管。”唐坤说。
“哈哈哈哈!”左明在一旁笑。
最后他们是谁都没遛成鸟,唐坤反倒是被皇帝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