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蔡龙羽和他身旁的那个老军师,也如同陆炳和段清风去燕翅山拜会一般,两人两骑来到了登州府,宣称要见陆炳。陆炳欣然与之会面,见到蔡龙羽后笑道:“蔡大哥这也是想要唱一出单刀赴会啊,不过也不知道你能否唱的起来,又能否能使结果让我输的心服口服。”
老军师笑道:“陆老爷真是见笑了,龙羽这孩子口直心快,上次冒犯了陆老爷,还望陆老爷见谅啊。”
“这位老先生您是....?上次见过,却没有拜会,失礼了。”陆炳深知江湖中人都好面子,更知道抬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于是恭恭敬敬的抱拳说道。
“不敢称先生,在下是龙羽的叔父,贱名叫蔡立群,见过陆老爷。”老军师抱拳道。
“上座上座。”陆炳把两人迎到府中的上座,然后吩咐人上茶斟水,热情非凡谈笑风生。外人要看这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好友来访,怎能想到在这两边现在的心中,早已把对方当做剑拔弩张一言不合就开打的对头。
蔡立群饮了一口茶水才说道:“我们叔侄二人没有陆老爷这般通天的本领,自然不敢独闯陆府,我们此次前来不是来讨公道的,而是专程来向陆老爷赔罪的。希望陆老爷能够高抬贵手,放过雨山的大当家薛奇,老朽在这里先行谢过了。”
“蔡老先生先别忙着谢,咱先谈谈生意的事情,您看你们劫我们的银两怎么办?”陆炳切入主题开门见山的问道。
蔡立群道:“自然是还给陆老爷,陆老爷放心,我们是先行一步给您赔礼的,再过大约半个时辰吧,银车就该到了,到时候我们如数奉还。当然为了表达我们的歉意,我们再给您奉上千两银子,您看........?”
“千两就把我打发了?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劫了银车导致我无法及时给存户兑现,我们的名誉也因此受损,不说这次为了跟你们打仗花钱出力值多少,就说我们的损失的信誉和客人,就远远不止这一千两。给我这一千两不是想求和啊,简直是骂我是乞丐,是打我的脸呢!再说了,你看我陆炳是差这些钱的人吗!”陆炳不怒自威。
蔡龙羽此刻站起身来,咬紧牙关双拳紧握,好似要打架一般,陆炳眯着眼睛看着他,而蔡立群则也很紧张的望着蔡龙羽。蔡龙羽两步上前,一步一迟疑,步步艰难好似下什么大决定一般,却扑通一声跪倒在陆炳面前道:“我蔡龙羽是个粗人,不太会说话,得罪了陆老爷,我给您赔罪了。”说着咚咚咚的给陆炳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说道:“要杀要剐我随你,上跪天下跪地,再有就是跪父母,今日是我蔡龙羽第一次给外人下跪。不过为兄弟下跪不丢人,只求你放了薛奇,是我让他来打登州的,我有责任把他赎出来。此事只与我蔡龙羽一人有关,与其他寨子的弟兄也没什么关系,陆老爷要是想怎么样,对我一个人下手就行。”
陆炳笑了,这蔡龙羽倒是有意思的很,也很讲义气。不过,这也可能是他们看到陆炳可以随意调动登州府的兵马,加之沈紫杉的努力,山东其他卫所也纷纷派兵巡山,他们便以为陆炳在朝中的势力依旧,在山东更是土皇帝,跺一跺脚山东兵马都得颤三颤,实在不是自己这些土匪可以得罪的。
一时间响马由呼啸山林官府避之不及,变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颇有喜剧色彩的是这并不是官兵们的职责所在,这一切只是钱的功绩。所以基于上述原因,蔡龙羽有可能假意如此,博得陆炳的宽恕,好逃过眼前的这次大劫。
正如陆炳的猜想那般,山东响马在官兵“一反常态”的敬业搜山中,过的是苦不堪言,即便是这只发生在这一两天内,却让平日里骄傲自满颇为嚣张的响马们自尊心受挫,郁闷起来。蔡龙羽心想,接下来的日子一定会更加难过,故而他才前来求陆炳,希望陆炳能够放过其他人一条生路,而陆炳好仗义,自己为兄弟下跪能让陆炳觉得自己也是条好汉,或许可以平安度过化干戈为玉帛。
陆炳只猜到了蔡龙羽的错误认识,以为自己权势仍在等等,却依然保不准蔡龙羽他是真的视死如归为了义气赴汤蹈火,还是故意为之让陆炳对他心生好感,已达到其不可告人的其他目的。故而陆炳要试上一试,测测蔡龙羽的秉性。
陆炳笑着扶起了蔡龙羽,然后说道:“蔡大哥快快请起,不必多礼。这样吧,我不打你,也不罚你,更不会杀了你,我欣赏你是个人才,山东的总瓢把子是咱齐鲁大地的一朵奇葩啊,绝对有过人之处。所以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我吧,我保你前途似锦荣华富贵。不过你那些手下就别留了,因为薛奇我已经失手将他打死了,为了掩盖这个事儿吧.....我.....我把他剩下的属下也都杀了,给他陪葬了。虽然薛奇是强盗,但是我现在又不是官,杀了不太好,日后万一有人栽赃嫁祸那我可是吃罪不起,必须斩草除根才能掩掩盖真相。”
“我草尼.......”蔡龙羽到底还是血性汉子,山东男人大义凌然,尤其是响马更在乎这个,所以蔡龙羽心中火气,也顾不上这么多了,脸色一变破口大骂,还没骂出完就被已经吓得脸色惨白的蔡立群给拉住了,冲他低吼道:“龙羽,以大局为重还有旁的兄弟呢。”
“哦,说起旁的兄弟我才想起来,你要跟我混没问题,我保证你之前做过的事情既往不咎,可是你手下这么多弟兄,我就难以全部把他们给弄的底子干净户籍清白了,为了安定咱们山东秩序,也是为了你日后别与他们有所瓜葛,我决定出兵把他们全部剿灭。我这一番良苦用心,蔡大哥一定要理解啊,而起还需要蔡大哥配合我,把他们诱出来让他们束手就擒引颈就戮。蔡大哥放心,事成之后我保你荣华富贵,官居百户之上,也算是光宗耀祖了,金银自然也少不了你的。老婆孩子热炕头,多少个婆娘都能玩得起,也不用做刀尖上舔血的勾当了,安稳活命这多好。”陆炳淡淡的说道。
蔡龙羽再也忍不住了,猛然抓起一旁沉重的木椅子朝着陆炳头上抡去,口中大喝道:“老子和你同归于尽,伤我兄弟者,死!”
陆炳狂笑一声,把刀出鞘收刀如鞘,一瞬之间完成所有动作,再看那把沉重坚固的椅子顿时断成了几截,陆炳赞道:“山东人讲义气,果然名不虚传,我刚才是逗你的呢,你的兄弟们都没事儿。头断血流这并不是能说明是好汉,为了兄弟们的生死,蔡大哥这样一条硬汉竟然愿意给我下跪,这才是真好汉!陆某佩服,这么着吧,银子呢你也别还了,就当是我这个做兄弟,给大哥一份见面礼了。”
陆炳看出蔡龙羽本性仗义,但是先前的下跪确实有虚假的成分,不过还是提了出来,算是褒奖蔡龙羽,给他了个大大的面子。蔡龙羽和蔡立群叔侄二人愣在那里,久久没有明白过来,这陆炳到底是在搞什么。
“来人,带薛奇上来。”陆炳见他两人没明白,便让下人把薛奇带了上来。蔡龙羽看到薛奇没事儿后,才安下心来,陆炳说道:“薛奇啊,你先下去吧。”
薛奇恭敬的抱拳行礼离开了,陆炳这才说道:“蔡大哥不必疑虑,这事儿是咱俩太过冲动了,其实也怪我最初没考虑到咱们道上兄弟的利益,这钱您必须收下。当兄弟的还有事儿要拜托大哥你,您要不收这个钱,我还真难开口。”
“那我攒钱手下,兄弟请讲。”蔡龙羽说道,陆炳先兵后礼,反其道而行之,打也把蔡龙羽打服了,现如今再以礼相待,对于蔡龙羽这般讲义气的绿林好汉是最恰当不过的了,人心收买的绝对服服帖帖的。
“蔡大哥只需这么般这么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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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孚你觉得收拢蔡龙羽这帮人有用吗?”段清风抱着肩膀说道,夏大德也点点头道:“我也觉得是浪费钱,你说咱还得从济南府再调钱来,虽然从今开始再也不担心山东地界的绿林中人劫道越货了,可是这代价是不是有点太大了。这些钱够他们吃喝一辈子的了,这帮土匪赚的可是咱们的血汗钱,而且咱们的钱又不是天上刮来的,不能这么个花法。”
“我同意二哥的话,要是这群绿林豪强能打能拼各个是高手也就算了,这钱也算花的值,可是他们显然不是一般官兵的对手,否则也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就被我们打败。所以你花钱养着他们有什么用,想要做什么?”段清风道,夏大德对段清风报以微笑,表达对他论点支持的谢意。
夏大德继而说道:“三弟,不光如此啊,他们是响马是反贼,人数还很多,甭管战斗力如何,你若收拢了他们,朱厚熜万一知道了会怎么认为?会认为你要造反,这可会给咱们引来杀身之祸的。好不容易能过几天安稳日子,怎么你又坐不住了?”
陆炳猛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自从上次被朱厚熜气的呕血之后,陆炳这是第二次呕血,夏大德和段清风吓了一大跳,连忙奔过来扶住险些栽倒的陆炳。段清风把手往陆炳身上一搭,眼睛眯起骂道:“怒火攻心,你小子不要命了,随意动真怒,夺命十三刀以怒御刀,而你又是以气使武,你体内的可是阳丹!你这是要自焚啊!”段清风说完就运气把一股寒气注入陆炳的体内,陆炳过了片刻后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陆炳擦擦嘴边的鲜血说道:“清风,我也心痛咱们的钱财啊,可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再说这群响马不是废物,他们讲义气重感情,做事全凭义字当头,只要操纵好了,值得深交。更何况他们的战斗力低下只不过是因为营养不良、武器落后、缺乏训练造成的。一只羊带领一群狮子,会变成一群窝囊废,让狮子也变成吃草的绵羊。反之一只狮子带领一群羊,就会有一群勇猛的杀人恶兽。”
“蔡龙羽是头疯虎而非是睿智的狮子,换句话说他是个好将却不是个帅才,我花钱就是让他帮我拢住手下的这帮人,日后好为我所用。至于朝廷那边,我会有办法交代的,这要作为我日后的大功一件进行。我为什么吐血?呵呵,二哥,你说我是不是坐不住了?我想说,是的!清风扶我起来,我带你们去看几个人,他们今天早上刚刚回家。”陆炳略带悲伤地说道。
段清风和夏大德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们扶着陆炳站起来,然后跟着陆炳朝着后院的一间屋子而去,陆炳打开了房门。
屋内盘膝而坐一位老者,老者的手中抓着一个包裹,包裹内圆鼓鼓的有两个球体,而他的另一只手则僵硬的按在放在膝上几本书的封面上,有气无力死气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