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回到旧地,奉旨罢免与瞿大人同流之辈,被收监的还有当日在酒楼劝谏林墨投桃报李的年轻官员,林墨专程登门拜谢言松。再次在言府看见言溪,与当夜匆匆离去不同,再端详犹若梦中仙子一般,言溪也不似那日侃侃而谈,匆匆回房,转过身再看林墨一眼。林墨想说什么,言溪已经走进去。林墨从言府回到驿馆,辗转反侧时而痴笑。黎远拄着头,打量林墨。林墨走到书案前,在一张纸上作画,黎远再看仿佛言溪就在纸上,一颦一笑恰到好处。
黎远跟着林墨这段时间丝毫看不出林墨品行不端,但又确实不知道如何招致言溪怨恨。
案子终于结了,林墨到西湖看船上青舟荡漾,林墨租了一条船站在甲板上,黎远躺在甲板上,春风和煦,花香烂漫,受春风洗礼。迎面一条小船,一个小丫头探出头,冲林墨笑了几声,欢喜的合上窗,小丫头拉着言溪出来,一主一仆站在船头,小丫头附在言溪耳边不知说了什么,言溪笑而不语。林墨见是言溪,命船家向言溪那边划去,林墨邀请言溪上自己租赁的小船。船夫在两船间架上横板,小丫头扶着言溪走到林墨的船上。
林墨一时来了兴致“刚刚你们在说什么?”言溪脸颊登时红润不言语,旁边的小丫头给林墨倒了一杯茶,笑道:
“我们在猜林大人会不会过来,林大人过来了会不会邀请小姐到船上”
“就是这样?”小丫头故作坦率点点头,林墨转头看向言溪,言溪含笑想着刚才婉儿说的话可不是这样。
“大人我家夫人让我回去带糕点回去,婉儿先行告退”婉儿欠了欠身,回到刚才的船上,向言溪摆摆手。言溪和林墨看离开的婉儿,林墨摇摇头“林大人,婉儿有些跳脱您别见怪”
“你有这样的婉儿小丫头在身边,想必言小姐平日不会寂寞了”林墨大致猜到婉儿在船头说的不是刚才说的话。
湖水柳岸只有言溪和林墨二人,两人谈天说地,朗春水,颂柳岸,鸟雀助歌咏。船桨划在水面,碧波荡漾。骄阳偏西,两人仿佛话题刚刚开端,言溪笑颜“林大人,时间不早了”
“来日方长,林墨送言小姐回去”
“不必了,大人”
原来刚才送言溪的那条船又折回来了,船头正是言溪的丫鬟婉儿。两船挨近,两船间铺上横板“小姐让我好找啊,原来是和林大人在这游湖,婉儿见过大人”婉儿向林墨欠了欠身,伸手去扶自家小姐。
“让你去买东西又贪玩跑岸上就不回来,倒是林大人好心陪我聊了半天”
“小姐依我看今天定胜糕是买不到了,是不是明天再出来为夫人去买定胜糕啊”
“婉儿,今天还没过完你又打明天的主意,先生罚你我可不会为你求情”
“小姐,我虽来此地任职多年还未吃过此地的定胜糕,能不能明天邀我尝尝”
“只要林大人有时间就好“
“那明日我就在此等言小姐“
婉儿探出半个身子,接言溪过去,言溪在这当回头刚好与林墨目光相对,尽在不言中。
林墨站在船头,言溪回到刚才船上。黎远和林墨并肩而站,这个女子似乎毫无生息的进入这两个人生活里,竟然毫无违和感。
黎远搓一搓下巴,女鬼突然站在他旁边,黎远回神看见女鬼自己跌落湖中,黎远游上来,身上没有沾水,还是习惯性的擦把脸。
黎远趴在船头,看那女鬼侧脸,怨怒中并遮不住女子的颜色。
“言……言溪,这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林墨不会……”
“林墨你现在有鬼差庇护你,我杀不了你,这一切结束后就是你的死期”说完言溪就离开了。
“言溪,林墨定不会负你”黎远知道言溪一定会听见只不过她不愿意现身见自己,自己越发坚信林墨为人。
第二天,丫鬟婉儿早早就把定胜糕买好放在言溪船上,自己跑到岸上去玩,不久林墨就到言溪所在船上,两人互相施礼,坐下谈天说地。婉儿也找了个最近的茶室坐下,看船上的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可自己杯子里的茶还没喝完,有人找到林墨,林墨就和言溪道别,和仆人一前一后离开。
婉儿绕过长桥,穿过几道房回到船上“小姐,这林大人怎么走的这么急?茶点都没动”
“府衙有事,就招他回去了”
说着婉儿搀着言溪也下船一边走一边说,船家划船去另一边。
“小姐,我听说林大人在京城的时候就有很多人提亲,林大人不理会,看来就是要等有缘人”
言溪手帕在手指间打绕,又有些嗔怪婉儿“和我说这些干嘛”
“我是小姐的肚子里的蛔虫,当然要说一些小姐想的了”
言溪和婉儿追打一会儿,婉儿又吵着去岸上的地方玩,言溪随了她的心愿“婉儿我是要把你宠坏了”
“小姐,那边又有好多好玩的,婉儿都没见过,没玩过,咱们过去嘛”
“小姐咱们快去吧,要不家里先生看的紧,咱们就玩一会儿,一会儿嘛”
言溪心想你一天要出来多少回,自己又偷偷出来玩耍多少次,你什么没见过啊。所见所闻,茶楼坊市,你都如鱼得水,粘上两撇胡子充作个说书先生也不为过。言溪小姐很无奈,她这个自小的小丫鬟又照顾自己,又当伴读先生教什么都马马虎虎,唯独坊间野史趣闻记得一清二楚。言溪和婉儿在外足足打磨了半天时间,遂了心愿,回府去了。
林墨回府原来是接到京城母亲来的家书,林墨嘱咐属下有家书必要通传自己,林墨打开信,原来是宰相夫人邀请母亲去逛庙会,有意无意提及自己婚配,林墨满心想的必定不是什么宰相女儿,提笔刚要回信,府衙又有事,临时被招走。
书信就摆在书案上,家丁按照林墨习惯将信收到家书册子中,林墨回来时已是半夜,回房见桌子上没有文案,自然忘了回信直接就去睡了。
转眼三月期限已临近,林墨办理交接事宜,各项事物冗杂,交代下属一一捋顺自不必说。林墨回京那日,伫立岸边,仆人往船上搬运行李。
林墨见来了一顶轿子,旁边跟轿的丫鬟正是婉儿,林墨迎上去,轿子落下,轿夫压低轿子,言溪一只手搭在婉儿的手上,出来又提了一只盒子,轿夫和婉儿在原地等着。言溪披了一件白色碎花的披风,头上仅有一支发钗,岸边芦苇摇曳,垂落在腰间的青丝散逸九重琼香。
林墨迎近,言溪见礼“家父知道大人今日要走,特叫我为大人践行”言溪说着提了一个盒子交到林墨手上。
“这是?”
“林大人打开看看”
林墨打开原来是那晚观摩的王右军书简,吃惊之余,言溪嫣然“家父知道林大人喜欢这套书简,特命我将这套书简赠予大人”
林墨抬眼看言溪,抿嘴笑道“我也有礼物回赠姑娘,请姑娘到船上”
林墨避退左右,让其他人上岸上等着,拿出一张红色的折纸,递给言溪,言溪与林墨对视“打开看看”
言溪接过打开看原来是合婚庚帖,言溪看着上面有一句话迟迟没有发声,上面写着:
终身所约,岁月静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言溪看完就不说话了,林墨一时慌了神,他早已命人打听,言家女儿是否婚配,又旁敲侧击与言父说自己的宏志筹划,言父一贯耳聪目明,可他说完又只顺着他的宏图伟业继续说项,把林墨忧郁好一会儿。不过今日言溪说是奉了言父的命令,他才赶快拿出庚帖,只接表明心意。
“等我在京稳定,三个月,三个月我就回来求娶你”林墨指着红纸“到时候在这儿写上我们两个人的名字好吗”
言溪思忖,将合婚庚帖拿在手里背对林墨,林墨不做声“何必三月之后,今天就能写上”黎远听了也很吃惊,言溪这是什么都不顾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呢?不过想来言松让言溪来送大概也默许了这桩婚事。
林墨听了,即刻翻出笔墨砚台,林墨握着言溪的手一同在合婚庚帖上写下林墨言溪。
“这张合婚庚帖就留在你这,三月后我回来娶你”
言溪依偎在林墨肩上,林墨不得不启程,言溪上岸,林墨站在船头两人都不愿离开,直到消失良久言溪才回去,林墨手中的书简意味深长。黎远从第一次看见就感觉熟悉,跟着林墨观摩几次,还是只是熟悉。
回京后,林墨一路提升,得皇帝重用,林墨不负皇恩,日夜办案,瞿大人的势力彻底衰败,朝堂人人称宰相慧眼识珠,举荐林墨,林墨是宰相乘龙快婿的消息也不胫而走。林墨索然不知。
一日林墨回府取公文,林墨下轿看见门前一顶轿子。
林墨并未看过如此奢华的轿子,京城少见,偏头看了一眼,回到府中看见中庭主位坐着雍容华贵,体态均匀的贵妇。
“子瞻,快来见过宰相夫人”
“子瞻见过夫人”
“夫人,下官还有公务,就不陪夫人了”
“子瞻一天到晚也不在家,夫人见谅”林墨直接回书房取东西就走了,黎远看见两个夫人倒是聊得正起兴。自己也不便参与,直接出门去了。
林墨晚上回府,父亲在厅前来回走动,母亲端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看见林墨,母亲又急切又无法说话。
“跪下”父亲声色俱厉,黎远差点也跟着跪下,显然林墨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还是遵从父命规矩跪下。
“你今天见到宰相夫人了!你可知道她是来干什么的!”
“见到了,今天有公务才没有坐下来陪宰相夫人,实在不知她来做什么”
“好我来告诉你,她是来为她的女儿提亲,向你母亲给你提亲”林墨眼睛震惊之余看向母亲,母亲头也不抬,一味自愧。
“当初子瞻为什么要晚试一年,你不知道吗?他不想借前人之路,等我辞官才去考取功名,凭借一己之力才到今天的位置,宰相和瞿大人本是一丘之貉,不过是后来分为两派一个重权一个重利,瞿大人先倒了而已,下一个保不定就是谁,宰相夫人是何等手腕,开国元勋的嫡亲,能扶持起宰相,还阻断不了一个三品官员的仕途吗”
“我也是为了子瞻好”
“为子瞻,你这……唉……”
林墨看双亲争吵,跪在地上不由发声“子瞻早就心有所属,属意言松独女言溪,必然不会娶什么宰相之女”
“唉,言松独女以后切不可再提”林墨看父亲坐下拄着头“子瞻你起来吧”
林墨跪在原处,渴求父亲“父亲”
林墨父亲提神命喝“莫要再提什么言松之女”走过林墨身边拍拍林墨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