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尴尬地眼神乱飘,嘴巴磕磕巴巴的似抽了筋。
“阿燕……姑娘,刚才是几位无悠门的前辈把我们救到这里来,这位、这位就是无悠的情窦前辈。”
永宴恍然大悟,知道这就是传闻里的修仙者,赶紧绷着脸朝情窦躬躬身。
“说什么救——我们恰经那里,见你们晕倒在地上,就带你们到了这儿,”情窦忙扶住她,“不巧刚才门内传出有要事处理,我们掌门吩咐我安顿你们,便快马加鞭赶回去了。”
晕倒在地上……那那前辈当真是一个好人,救下他们后就离开了,也不知道那仙人是何方人士,一份恩情也无法回报。想到这里,永宴便开始犯愁了,如今机缘巧合终于离开了菩提山,可她一个女儿家,无依无靠,又不懂人情世故,如何活得下去。还有两个村童的死,难道要她装聋作哑,教一双父母,哭死也不知晓自己的孩子已经惨死?
情窦不着痕迹地撇了一眼游神的永宴,好似随意道:“你们见过了那妖魔,恐怕下辈子都要担惊受怕了,我看你二人都有些灵性,皆是修炼的苗子。若是没有去处,不如拜入我门做一名门徒?”
永宴大喜过望。但随即想起了什么,眼巴巴地望向鹤。
鹤牵了一下嘴角,有些遗憾道:“我家中已有人寻来,本来刚醒来便要启程回家,但我想应该和你道个别,就……”,他手偷偷地揉了揉衣服,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昨日在下举止多有逾距,还望姑娘见谅,还有——多谢姑娘。”
最后一句,鹤心里莫名一悻,蓦然回首,入眼就是小孩子圆溜溜的黑眼睛。
对面的永宴了然,明白两人要就此别过了。
二人也算一起经历了生死攸关,此刻磨磨蹭蹭地惜别,格外不舍。情窦站在一旁也不催促,反倒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鹤搭上一辆精致的马车走了。情窦也在路上雇了一辆马车,带着永宴往反方向去了。
如噩梦般的两天,就像青烟一样,一下就散了。
这是不大的一座乡镇,但驶向两边的马车,也许一生都不会再有交集了。
马车向东南迍迍慢行。情窦坐在永宴的对面,细细地打量,目光坦坦荡荡,并不惹人讨厌。
看情窦的样子,她定是已经从鹤哥哥那知道了他们的遭遇,那她会不会知道那位前辈的来历?还有那时听鹤哥哥说他来自唤灵谷,唤灵谷是什么地方?
马车晃来晃去,晃得永宴有些头晕,她迷迷糊糊地胡思乱想,就听情窦兴致勃勃地向她问道:
“你的嗓子是天生的吗?”
永宴听明白了,她点点头,但细想起阿爷说她是被幼年变故吓伤才说不了话,说是天生怕是有些不严谨,便摇摇头。
“家中可有什么亲人?”
永宴摇头,很快又点头。她家还有阿爷,虽然已经去世了。
“你生在菩提山?”
永宴点头,思考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她虽然在菩提山长大,记忆里也只有那片贫瘠的山落,但听阿爷说过,她家以前是做走商生意的,那出生地应该是在其他地方。
情窦一挑秀气的眉毛,打趣道:“这还怎么问得下去,你这答案可都是两个哩。”
永宴有些难堪。
情窦不在意地笑:“没关系,本就是我马虎了,也不记得给你备些纸笔,我听鹤小友说了,你是识得字的。不过你放心,到了门派以后,掌门定会想办法将你的嗓子医好的。门派以后就是你的家,绝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啦。”
马车在一天后进入南玥。
在这一天里,情窦向永宴介绍了如今的世局。当今仍属九愁纪年,天朝国号黄粱,意为梦中之乡,万泰祥和。在任君主贤明德厚,百姓安居乐业。自从前朝开始,天家就推崇朴实风气,戒奢戒贪,庙堂内外蔚然成风,修真之道在百姓之中已经很少普及。
当然,赴入仙门的人仍然不计其数,现今的六大门派有白琵宫、青玄天、奈何门、溯峰顶、普生寺和岚岫门。
人族从四百年前的昆仑血战起就与百族交好,黄粱不乏与外族进行商贸。各大仙门更是广招各族能士,共求求仙之术。种种原因下,黄粱不乏有异族之人安家落户。黄昏当空,落日当下。跑了许久的马车在闻褀镇停下,本以为又要到客栈休息一晚,情窦却拉住她直往山径走去:“还没到休息的时候呢,趁着天还没黑透,赶紧上山。”
永宴迷迷糊糊地跟着走了三四里路,一直到半山腰见着三棵歪脖子树,情窦叮嘱她:“接下来你得跟紧我,脚步看实了,不能踩错一步,知道吗?”随后她走了几步奇怪的步法,永宴不敢落下,赶紧跟上去。最后一步刚落下,就见眼前的景物变得大不一样。
原本的三棵歪脖子树变成了一扇三米高的巨木牌坊,写着三个大字,瞧去像是篆体。原本走尽的山路,出现了一座座山庄阁楼,全部都透露出厚重古朴的年代感。
后来情窦告诉她,那三个字,是“无悠门”。
永宴有些目不暇接,惊讶于柳暗花明与此情此景。
之前情窦为她介绍六大门派并没有無悠门。连这样的门派都不算“大”,那其他门派该有多气派!
永宴暗暗咋舌,心里也不遗憾,分外满足,这样的好环境,她以前哪里敢想。
一路上林林散散有几个人,皆是一席黑白水墨山色服,什么年龄的都有,甚至有白发苍苍的老人。这些弟子看到情窦,全都毕恭毕敬地叫了情窦一声“长老”。永宴在一旁看得明白,这前辈看着年纪小,恐怕是门里了不得的人物。
走完五百步长道,也不让人报备,情窦直接领着永宴走进挂着“万忧堂”的歇山阁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