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谢谢你来接我。”
墨语非跟随着父亲踏上自家台阶,当她办理完退宿申请时,正巧父亲打电话过来了,于是就答应了让他来接她回家。
视线不经意间看向那被窗帘遮盖的房间,从缝隙中透出幽幽的黑暗。他还没回家?心中猜着,眼睛看着,一不留神,脚步一个趔趄,被绊了一跤。
墨雪峰惊异地回头看着几乎跪在台阶上的女儿,连忙过去扶起她,同时一边心疼道:“怎么上个台阶也能摔呀。”话语中虽有抱怨,但更多的都是心疼。
“只是刚好在想事情而已,所以没注意。”墨语非拍了拍膝盖,腿上穿了牛仔裤,但也能感觉到火辣辣的疼。想是肯定蹭破皮了。
“不过你怎么突然要退寝呢?”我和你妈都以为你会更喜欢待在学校里的。墨雪峰看着女儿拍打着膝盖,他们也渐渐明白,久别重逢的女儿并不喜欢和他们待在一起。
“只是不想四个人挤在那么小的房间里罢了。”墨语非隐藏了自己的真实意图,现在还不是告诉他们的时候。
墨雪峰点了点头,好像相信了她的说辞“这样也好,反正家离学校也近,爸爸不干预你的决定。等下我去给你拿点红药水,你先回房间吧。”他进了门,随后就上了二楼,那里的书房放着一些家庭常备药。
“刚刚也真够傻的,这么大的人了还因为这种事摔倒。”墨语非脚步蹒跚的走向卧室,脑中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事,嘴角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自言自语着。
两度拒绝施泽路的她其实也不知该用何种心情来面对他了。她坐下来,呆呆看着那个黑漆漆的房间。如果他第三次告白的话,她真怕自己坚持不住。
毕竟她从始至终都爱着对方。但他呢?
她翘起二郎腿,右手支着下巴,思考着,她没来由地就是不相信他,总觉得他说的那些话只有三四分是真的。
难道自己就因为他这三四分的真情就屁颠屁颠地扑上去吗?那她岂不是太廉价了吗?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的声音,她从思绪中回过神,站起身。
“爸,你来了。”她一边开门一边问道。
“……”
“妈,你回来了?”看到母亲正站在门口看着她,手里拿着红药水。她眼中的几分热情消失了,只剩下漠然。
红晓旭出差已一个多月了,没想到是今天回来。
“你爸说你上台阶的时候摔了一跤。”看了一眼她的腿,依然齐整地穿着牛仔裤,“你不把裤子脱了看看吗?”
她来是想借搽红药水来和女儿培养一下感情的,但话一出口还是平日极其冷淡的语气。当意识到的时候也已经晚了。
“你把药水放在这吧,等下洗完澡我自己会搽的。”墨语非不知道她来的真实意图,冷然道,重又坐了下来,拿了一本书翻看着,以此显示自己正忙着。
但红晓旭却不在乎她这逐客之意,坐到她床上问道:“今天学校里怎么样?”
“很好。”墨语非垂首不看她,没过多久就翻过一页。
“我听你小曼阿姨说小路也在H大上学。真巧啊。”她今晚来的另一个原因便是这个,她观察着女儿的表情,看她是不是早就知情。
当她知道两个孩子竟在同一个大学里时,她心中便隐隐担忧。潜意识希望两人不要有交集。如果她知道两人不仅在一个学校,还是一个班时,这对她绝对是一重击。
“是啊,还是同一个班呢。”墨语非淡淡道,内心毫无波澜,却不知自己这句话在母亲心境中造成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们是同班同学?”红晓旭咬紧牙才让自己的声线不因震惊而过分颤抖,这样两人相处的机会不是很多吗?
“你不知道?”墨语非奇道,没来由的,她觉得母亲应该对她的事都了如指掌的。
“你觉得我为什么要知道?”她反问道,这时她注意到女儿所对的不远处不正是小路的房间嘛。总不至于这么巧吧。
见她反问,墨语非无所谓道:“我只是随口一问而已。妈,你还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和自己女儿相处吗?”
墨语非放下书,嘴角挑起一个虚无主义般的笑容,“我要去洗澡了。”说罢便拿好睡裙,走进房中的浴室中。女孩子梳洗总是要花费大把时间的,她就不信她能一直呆着。
当浴室中传来水淋的声音后,红晓旭起身来到窗边,看着对面一片黑暗的房间。
这么晚还没回来,肯定又是到哪里放荡了,她眉头紧蹙,心中对这个从小就陪伴在女儿身边的男孩好感全无,同时还掺杂了几分可惜。
浴室中的墨语非一边淋浴,一边暗自祈祷着。
当她一打开门,便看到依然端坐在床边的母亲,她手中正拿着刚刚自己翻看的书。
都快一个小时了,她怎么还坐在这。墨语非捋了捋自己半干的头发,没有言语地拿起红药水,重又坐下来。她眼坐着就坐着好了,她选择忽视!但当她刚旋转瓶盖时,红晓旭就出声了,“我来帮你吧。”
墨语非看她一眼,顺从地把药水瓶递过去,她不就在等这一刻嘛。
当冷冰冰,湿哒哒的棉签碰到伤口,瞬间化为尖锐的刺痛。原本想装作面不改色的墨语非陡然吸了口冷气,红晓旭看了她一眼抽气的样子,本就轻飘在伤口表面的棉签,就更是飘得更高了,偶尔才蜻蜓点水。
墨语非能感受到她的柔情,但还是忍不住催促道:“妈,你可以快点的,反正也是会疼的。”甚至她希望用这刺痛来缓解萦绕心间的不自在。
现在的她可一点都不想感受这肉麻的母子温情时刻。
搽完伤口之后,红晓旭还坐在一旁,墨语非瞅了她一眼,她没有动静,再瞅一眼,依然没有动静,“妈妈,你有话要和我说吗?要说就快点说吧,我要睡觉了。”墨语非不得不开口,她不想和母亲比耐心。
“你知道我想和你说什么吧。”红晓旭这才低低开口。
墨语非低垂着眼睛,注视着膝盖上白色的创口贴,似乎小小的创口贴有莫大的魅力,让她迟迟无法移开目光。
她当然知道她想和她说什么,但又有什么好说的呢?对逝去的那份童真的感情,她与其说是痴迷,不如说留恋,留恋那时那人那景罢了。
心绪沉淀下来,心情也变得沉闷,始终没有说话,陷入了自己的哀伤之中。但红晓旭却以为她的沉默是对自己无言的抗拒,女儿真是像极了自己。
对比她心有宽慰,原本胆小懦弱的女儿终于被自己培养成了和自己一样坚强独立的人。但她对自己这个做母亲的抗拒是不会太明显了!
她心生不悦,语气不满道:“你为什么又不说话?自从你从英国回来后你就一直采取这种态度对待你和你爸,你觉得我们把你送到英国是对你的亏欠吗?”
难道不是吗?把八岁的小女孩独自一人送到国外的寄宿家庭中,让她过了十年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生活,这难道不是亏欠吗?墨语非抬眼看着从上至下俯视她的母亲,心中满腔怨愤之言,但依然并未泄露一言半语。
母亲果然还是母亲,依然是那么不可一世,唯我独尊!
最后还是她先落败了,“妈,你过来是不是就想知道我和小路的关系,我以前和你说过了,我和他不会发生太多交集的。”她的声音极低,其中透露着几分疲乏,同时心中也在疑惑,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不待见施泽路。
“那你为什么上次和他去游乐园玩?”那时她刚好出差了,如果她在的话,她绝对绝,必对必要阻止的。
“爸爸应该和你说过的吧,是白曼阿姨邀请我去的。”潜意识是长辈邀请,她总不好不去的。
“不过,妈,你怎么就对施泽路有那么大意见呢?你小时候不也挺喜欢他的吗?”甚至比对自己的女儿还要更喜上三分。她忍不住在心中偷偷加上这么一句。
“小时候和现在能一样吗?你不也变化挺大的嘛。”她抽冷子地讥讽女儿一下,谁叫她老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她作为母亲的威严。
墨语非不置可否,心中却有几分不满,同时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你就是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恶霸官僚!
“反正你记住我是为了你好,能离施泽路远点就远点!”站在门口的红晓旭仍不忘叮咛。她并没有告诉女儿自己讨厌施泽路的原因,也许是想保留童年的施泽路在她心中美好的形象吧。
但她却忘了,自己强制的要求只会造成反效果。果然身后的墨语非一听她出门还不忘命令自己,美目顿时睁大了,满怀的抵触情绪从星星之火瞬成燎原之势。
凭什么!凭什么我要乖乖听你没来由的命令!我是你的奴仆吗!以为当妈就了不起吗?平日里对自己不是冷言冷语,便是漠然置之,你有什么资格!
有什么资格!
心中潜藏多年的愤恨如滔滔江水时刻不停冲击着胸腔。
原本对搬出去住的决定还存了几分犹疑,但现在是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了,甚至想迫不及待地立刻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