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枝收获了开业以来的第一个空旷的双福楼。
想来瞻仰大齐活阎王女伴是神是鬼的人的确不少,但是今日柳枝心里泡了蜜,打了一个‘私人包场,概不迎客’的黑字红绸,俨然将这热度进行到底。
万寿节还三天假呢,能让柳老板大张旗鼓拒营业,众人心里明镜一样:不就是为了讨她男人欢心嘛!
阳安城的老百姓生生被投喂了高吨位的狗粮。
月半要来对银子的二掌柜王衎来了,好奇害死猫让他舍不得改期,何况理由名正言顺,起码得看看他二掌柜的薄面啊。
薛景庭不仅没将他丢出去,还赏了茶赐了座儿,宾主尽欢的姿态反而让垫了层厚皮的王衎有些迷惘。
“王公子——”薛景庭好以整暇的吹了吹茶沫子,准备说完这档子事儿得调教一下柳枝的茶艺。
“王爷请说——”王衎自得意满,觉得作为王爷座上宾这个牛皮可以吹满一整年。
“阿枝还欠你们多少银子,本王补上,二掌柜这个位置,你坐不得——”
牛皮扎了眼,漏了气,灌了王少爷一嘴腥。
“啊?!——”王衎捡不清重点,被那一声和风细雨的‘阿枝’吓得魂飞魄散,嘴一瓢:“阿枝,她怎么说?!”
茶盅在木桌上搁出一声轻响,薛景庭挑了挑眉:“阿枝?!”
“……”王衎瞋了瞋目,结结巴巴的改口:“小枝枝……不是,柳枝,柳老板的意思呢?”
好奇害死王少爷,他冷汗津津的想:自己吃错药了上赶着来送人头?!
薛景庭往后一靠,两手相交,眯了眯眼:好得很,比他喊得还亲热!
秦仲在身后听得冷汗直流,迫不得已给端茶点来的蜜蜜偷偷嘱咐:快把柳枝叫来救场!
柳枝还在洗华居拉筋,诺敏天天雷打不动的执行,比晨昏定省还严苛。
“师父,王少爷来了,快和王爷打起来了——”蜜蜜气喘吁吁,这‘通天梯’一口气跑上来,差点要了她的小命。
柳枝看到的就是失魂落魄魂飞九天的惊吓蜜蜜,她双手还缠着脚呢,慌着松开不得章法,差点自己把自己给掰折了,咬咬牙忍着痛赶紧下了楼。
王衎能和王爷打得起来?虽然都是王字开头,一个是姓,一个是权柄,王少爷怕是只有躺着挨揍的份儿!
薛景庭远远便听见一声‘住手!’,他依言按照柳枝的安排坐在二层的小包厢,等着这丫头洗漱换装给他重新演绎一次学习成果,结果小半个时辰过去,这个团着乱发,衣衫不整还光着脚的女子是谁?!
柳枝穿的是诺敏给她专备的舞蹈装,除了腰间有一节似漏非漏的薄纱缀着珠片,倒也不出格,只是她用布条缠的丸子头,暴露了修长的脖子,拉筋出的薄汗还粘着碎发,更可恶的是,她慌不择路没穿鞋,怕是犯了薛景庭五六七八个忌讳。
而让薛景庭牙痒的是,此人没有一点自觉,就这么蹬蹬蹬的跑来了。
包厢这么大点的地方,站了三个大男人,薛景庭脑子里绷的弦能奏一曲十面埋伏。
“吓死我了,你来干什么?!”柳枝跑得狗舔屎,拿起薛景庭嫌弃的茶一饮而尽。
王衎不敢抬眼,扭捏道:“柳老板,今天月半。”
“哦,农青——”好么,还得再喊一个人来围观。
“在!”农青早就察觉不妙,远远的在沉月台应了一声不打算上来趟浑水。
“和王少爷对一下这半月的账,对了,今天是师父花钱,你得算个均值,从我的钱里扣——”
看她得意洋洋撒钱博君一笑的昏聩模样,薛景庭一口气上不上下不下的哽在了喉咙里。
“王少爷,移步聚宝斋吧!”农青那松快的语气简直不能太明显,他绕道右手的长梯,避免和这边的男女有任何的眼神接触。
大齐醋王,味儿太呛了,王衎借坡下驴赶紧跑,连秦仲都去上了一趟有去无回的茅厕。
柳枝这才发觉腰上有双冰凉的手,几乎是冷得一激灵。
“我一直奇怪,你的皮肤为何总是凉凉的……”她顺势捉起来看,全然不觉刚刚的动作有点暧昧。
“大概,是替你冷呢!”薛景庭掀掀眼皮,秋后算账的意味很浓。
“我不……”柳枝循着他的眼睛自我检视,才发现薛景庭阴阳怪气的语调从何而来。
“不冷?!”薛景庭面无表情,将柳枝拉进怀里,又抬起她的双足,捂在自己的袖笼里。。
这姿势,尼玛了,柳枝二百五的羞耻起来:“别这样!都看着呢!”
“哦?害羞?!”薛景庭撩得愈发放肆,轻轻的在柳枝耳边低语,这从对面的上首看下来,一定是伤风败俗的画面!
而且那些人,不看是傻子!
聚宝斋以秦仲为首,几个人叠罗汉一样落在视野最好的窗口边,实力证明自己的脑子很清楚。
“嗯。”柳枝难堪得耳朵滴血,被他的低喃烫了一遍,简直红烧般油亮。
“我刚刚不仅难堪,还很生气,我的阿枝,被人唤得亲密无间,还穿得这般无法无天,全然不把他们当外人!”薛景庭恼的便是这个:柳枝不在意这些零碎,偏偏他却要气个半死!
“他们……也的确……算不得外人~”柳枝小心翼翼的抚毛:“不会有下次了。”
“和那个花孔雀解除合作关系,我出钱!”心情并没有好几分。
“诶?!”柳枝攸的坐起来,正色道:“不行——”
见他脸色又一副日暮西山的不爽,柳枝严肃认真的解释:“这是我的处事原则,还有,这是我的私事,你别干涉。何况,当初若不是王夫人鼎力相帮,我也不会做得这么顺利,这不是滴水之恩,于我,犹如再造,王衎虽然嘴上欠了点,但他有分寸的,你知道我吧?”
“知道你什么?”不知不觉就会被这个女滑头占了话头抢了先机。
“你知道我,你喜欢的就是这样的我,有些死心眼,有些孤勇,还有点狠!”柳枝狡黠一笑:“还有点原则,有点可爱,有点娇……”
薛景庭几乎败在她的手上:往自己脸上贴金贴的如此顺溜,怕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儿了。
“还有么?!”他不抱希望的哼了一声。
“还有啊,还有很喜欢你!喜欢你替我着想,但是下不为例——”打完巴掌给甜枣,给了甜枣又趁热打铁的得寸进尺:“我若需要,会跟你言明的,我们不是说好不隐瞒吗?所以,你不要替我出头,做与我有关的事要和我商量。”
薛景庭彻底没了脾气,挣扎了一下,有些恼恨的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说不过,便把她吃进肚子里。
聚宝斋众人:哇!!!
热闹总是短暂的,张子容的暴喝让这场视觉盛宴蓦然终止:“做什么?!”
圆一和李徽齐齐蒙住了小玉锦的眼睛。
张子容丢下随身的药箱,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上来,大有将说教进行到底的架势,只是他走近了反而气弱:那个一脸餍足的冷面小王爷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还气定神闲的喝了一口茶。
不过老滑头有老滑头的招,他清了清喉咙,木然道:“到哪一步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一个茶差点呛进了心肺,一个默不作声的红了脸。
“没……”柳枝气若游丝,如果尴尬致死的话。
“哼!算你这小子还有点人性!”张子容一屁股坐下来,准备用专业知识给两个孩子洗洗脑子:“王爷,初初情动难免冲动,冲动就有可能铸下大错,老臣不是古板,虽然这十二三就结亲也不稀奇,但是!”他毫不客气的掐灭薛景庭眼里腾起来的光:“女子虽然来了月信便能生育,可身体发育还不完善,如同脆弱幼苗,这太早同房,对她们还在发育的身子来说有损,何况,这同房就易有孕,女子生产本就是闯鬼门关,若是母体太弱,后果不堪设想啊!”
趁着男的还在发懵,又转过脸来对柳枝苦口婆心:“你还是春芽一朵,听说你在锻肌练体,甚好,坚持,还要注重饮食暖热,你看看,这还没立夏,你穿的这是什么东西?!气海受寒,以后受罪的也是你自己,不能图表面光鲜,何况,这哪里光鲜了,伤风败俗!”推心置腹疾言厉色两不误,说得柳枝连连点头认错:“不能因为心生欢喜便由着他胡闹!没到及笄年,你们两个都给我收敛点!”
装模作样的训斥完,又抓紧补了一句:“就算是情难自禁拉拉小手亲亲小口,你们也躲着点人呐!”
这三人不请自来,还带着小人气王玉锦,柳枝预备的仙窈池一舞成了绝响。
趁着薛景庭被几个老不休外加一个踉踉跄跄学步的玉锦扒拉着,柳枝赶紧溜回洗华居,换上乖巧的藕色长裙,编上两绺可爱的小辫儿,准备去后厨大显身手:舞不舞的,本就无所谓,不是说抓住男人心,先抓男人胃嘛,这个她可太拿手了。
诺敏在门外截住她,一脸春光:“枝枝,你们好奔放啊!草原人都输了输了!”
聚宝斋的人陆陆续续的走出来,一脸若无其事的给柳枝竖起了大拇指。
柳枝:这能不能好了?把自己煮了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