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你的鸟是不是迷路了?!怎么一直没回来……”柳枝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心里的不安渐盛。
李徽眉心聚着一团黑:“回来了,不过信没送出去,叼回了一块沾满了血迹的破布条,那个什么秦小楼,十有八九不太好……”
“什么?!”柳枝心陡然一空,扶着门框的手指卡进了门缝,偏她浑然不觉,重心一落砸在了门板上,那门缝瞬间收紧,整个右手除了拇指逃过一劫,四根手指直接体验了一下夹板儿酷刑。
“唔……”柳枝疼得倒吸一口气,却扎不透心里的那股钝痛:所以,那日许的饕餮盛宴,秦小楼……真的要缺席了?
“也想断几根指头?!”
柳枝被人拽了一把,手上一松,才发现自己腿软心慌,站不起来了。
她想任由自己变成一摊烂泥,可那冷冷的手一直拽着她,她仰头,看着那个冠着白玉的少年,好看的眉眼,悬胆鼻下的人中线条都很性感,嘴角锋刃,说话如刀,一用力,居然还有酒窝。
柳枝想躺下去装死,偏偏这好看的白衣阎王不放过自己,狠狠的掐了掐自己的虎口,疼痛终于让人清醒,柳枝看着薛景亭,如果七窍真的能生烟,柳枝觉得自己看到了实景。
“你生什么气?!”柳枝冷汗浸透,打了个哆嗦,说话声音软软绵绵,却有浓浓的鼻音。
“你在发什么疯?不过一个家奴,你亲娘死的时候也没见你失魂落魄!”薛景亭还掐着柳枝的手腕,他刚刚抓着她的臂膀,虽然隔着锦衣,他还是清晰感知到了柳枝热乎乎的触感和着刚刚由红转白的脸色一瞬流失,比他常年寒凉的手还要冷了几分。
柳枝觉得这话非常刺耳,若不是掂量了一下自己压根没有和这个冷面王爷抗衡的资本,自己早就扑上去了,挠一把也好!
“王爷觉得民女又有多高贵呢?!这几日的街头巷尾,不都是在议论民女有多肮脏和不堪么?便是这样一个人,一个家奴,为了我这样的人牺牲,我怎么做到无动于衷呢?!”柳枝抽回自己的手,却有些不争气的红了眼圈:“那日趁乱将玉锦偷出来我便有些不踏实,这几日候府故技重施,丢了幼子竟什么反应都没有……”
“你的胞弟本就是秦氏牵制你的筹码,丢了自然会怀疑到你的头上,可你既为偷,孩子他们还不能作假么?你期待他们有什么反应?!”第一次,薛景亭没有对一个人的阴腔怪调大动肝火,反而收敛了一下语气:“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他们阴沟里的耗子放冷箭,咱们就明明白白的反击!”
吃瓜群众:……
虽然当事人都冷着脸,众人却有种王爷好温柔的错觉。
被‘温柔对待’的柳枝还在强压着自己的难过,若说秦小楼的死自己全然无错,那又是多厚的脸皮才敢这么想?!若不是自己打定主意找上他,他现在顶多还是那个将她当做斯人已逝的悲伤少年而已,怎会丢了性命?!自己明明懂他对玉枝的心意,可自己是个掺了假的柳玉枝,却依旧拿了秦小楼的一颗真心,做了最危险的事。柳枝瞋了瞋目,自责又恼火道:“自然是让那一群渣滓血债血偿!”
薛景庭冷哼一声,扫了众人一眼坐回主位去了。他心中火气并没有减少反而看见那丫头一脸纠结痛苦愈发愤怒:当时直接血洗忠明侯府不就得了,顾虑来去这丫头还把眼泪给了别人!反正自己是个大魔头,讲道理就是长别人的威风!
几个人齐齐打了个哆嗦。王衎恨不得堵住自己的耳朵:今天知道了太多了不得的事情,感觉自己很值得被杀人灭口几万次!
“王公子,你说呢?!”
还是今日王爷耳提面命第一人!荣宝在自家主子后首,轻轻托着王少爷的臂肘,避免他惊忧太过撅了过去。
“啊?!王爷此话很有道理,但是小民不是很明白……”王衎咬了咬嘴角,什么意思?自己从来都是绕着王爷远远的走,没可能主动招惹他吧?
“你父母何时到的阳安城?”
“王爷怎知……诶?!”王衎觉得活阎王的气场把自己的智商踩在地上摩擦,怎么问的话自己一句都听不懂?!
“何时?”
“昨日。”看着王爷眼神越来越冷,王衎赶紧老老实实道。
“带了何物,护镖几人?”
“小民……”王衎抓了抓脑袋,虽然有点尴尬还是认真道:“小民母亲出远门必带五个空木箱,因为不管在哪一站歇息落脚,家母都要将当地的新奇好玩土特产、绫罗绸缎珠宝钗通通买一打,有个买东西就停不下来的毛病。至于护镖嘛,宜州兴远部的护镖手都跟来了,共计六十人。”
“所以把宜州的土特产带来了?”薛景庭转了转扳指,点了点外院还在解剖的褰鼻蛇。
王衎荣宝赶紧跪下,解释都结巴了:“不不不,王爷,家母最怕这蛇虫鼠蚁,哪敢和这样的东西同行,何况这褰鼻蛇苦腥味这般重,家母是个好洁之人,便是家父也断不敢藏着带来啊——”
“这样的大件儿,还真没法藏着带来……”张子容听着屋内已经开始了,便解了手上的手套和血淋淋的罩衣,被蜜蜜捉着搓了好些花露才得以进屋,了然道:“这蛇的胃里有大量的息神香,此香对人来说虽然只是息神安眠,但是若把褰鼻蛇放进一个寒冷潮湿的环境,有这息神香助力,它便会提前休眠。苦腥味是活跃的褰鼻蛇才会散发的味道,休眠的褰鼻蛇只需稍作掩饰,便闻不出什么异常来——”
“昨日王少爷的父母来京,今日这蛇便出现在了阳安城的后山,而乍眠乍醒的褰鼻蛇最具攻击性,何况饿了一路?!”张子容摆了摆手压下了王衎意欲辩驳的脑袋,“活的褰鼻蛇价值百金,顺路来京,你父母接下这样的镖无可厚非,我们寻你来问,自然不是怀疑你,若不然,今天的密谈岂有你的位置?咱们安王爷的小地牢直接私讯不就得了?!”
还有小地牢?!王少爷冷汗津津,想着王爷在刑狱司都能剁了他堂叔的手,进了小地牢怕是有去无回了!不得了!今天知道的太多了,还是会被灭口的!
“昨日家父……确实带了一口置冰的厚木大箱,说是顺路捎来的大件儿,托镖人很舍得花银子……”这算不算出卖镖行机密?!可王爷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自己怎么敢拖父带母去墩小地牢啊!
“嘴巴严实点,人老实点,我的王府不轻易让人去做客——”薛景庭看着这个傻大个儿,屡次和小丫头勾勾搭搭,若不是柳枝当他是客,今天就砍了他的手,不来劲!气!
“严实!老实!指天发誓!”王衎拖着自己的小跟班表忠心,一副苍天可鉴日月可表的严肃认真脸,若不是冷汗如雨,倒也是汉子一条!
李徽撇了撇嘴,和张子游对视一眼,两人眼神交流了一个‘你怎么看?!’。
圆一搓着小云锦手背上的肉窝,看着柳枝道:“枝丫头,你拿主意!”
“荣宝,你快马回府,请王二爷上门一叙!”柳枝面沉如水,心情差不代表脑子钝,相反,她是心情差的时候脑子好使,胆肥心铁,要快刀斩乱麻!
王衎委委屈屈:“柳妹妹你要信我……”
“自然信你,这局是我做东,疑者不相交!”柳枝接过圆一递来调剂心情的小玉锦,只是黑脸太久扯出一个笑差点将玉锦给吓瘪了嘴。
小家伙当机立断的要弃她而去,扭着要往薛景庭的怀里扑。
柳枝:他怀里搁糖了你心心念念的?!初生牛犊不怕虎,你可知别人都躲着走?!小白眼狼眼神还不好,那可不是什么美味小羊羔!
心中腹诽,身体却诚实,依着就把小玉锦给递了过去。
薛景庭:……
王衎捂住了眼睛:不行,这一幕太可怕了,像是两口子冷战准备讨价还价谁带孩子一样!
“给你那王哥哥试试?!”薛景庭双手抱臂,冷声道。
这下是大人们都没眼看了:小孩子闹得什么酸脾气?!空气里的醋味炸了!
偏偏幼稚鬼都浑然不觉,当局者迷的柳枝也一下智商掉线:“王衎,你来将功折罪!”
冷漠还藏着一丝得意的安王爷,看着小玉锦非常不挑的选择了花孔雀,瞬间黑了脸。
“咦,好想把这个烫手山芋扔掉啊——”王衎在心里哭唧唧的想,王爷翻脸啦!
小玉锦早就瞄上了王衎发辫上的珊瑚珠子,一扑进怀就上手,可怜王少爷两根扎得骚包又紧实的辫子,小胖墩儿这一抓几乎将两根辫儿给连根拔了。
“嗷——”
虽然这可能是王爷以后深宠的小舅子,但是小舅子小小年纪破坏力惊人,王衎忍不住疼的号丧,乐得小魔王又是再接再厉的拉扯。
农青和蜜蜜哭笑不得要上前来解救,却被安王好心情的拦下:“小儿天真,何不趁此逗逗闷子也好,干等左右也无趣——”
李徽和张子游又交流了一个‘大齐醋王’的了然眼神。
张子容觉得老了眼睛容易瞎,欺负他这个老婆死了十几年的鳏夫:自己的兄长和李妖精老房子着火,眼神一对就能交流。农青蜜蜜这名字听着都牙酸,王爷柳枝王衎‘三角恋’如火如荼。他同情的看了秦仲一眼,叹气道:“秦侍卫,不如帮着老夫来解剖褰鼻,干等无趣,有意思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