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容带着小医助收宝贝来了。
全托李徽的白羽黑尾鸟,养了‘三口之家’在一个笼子里,拿下蛇便给张子容去了信。
“百斤重,便是在蜀地深山,也难得一见,几乎是个蛇王了!”张子容兴奋的搓手。
柳枝也兴奋的搓手:“师叔,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自然自然!”张子容笑得一脸褶子,东西好还新鲜,他也难得开开眼,爽快的递上一个小包袱:“自己数……”
柳枝团在手里撇了撇嘴:“这么点儿……”扒拉开差点晃瞎眼:“金子?!”
“八十两黄金!”张子容眉梢都带着得意:“还嫌少?!”
“叩谢师叔大恩!”柳枝屈身行了个大礼:“再生父母啊您这是!李师叔!农青!分钱咯!”
“德性——”李徽嗤之以鼻,并无分杯羹的打算。
农青笑嘻嘻的凑上前,却也只拿了八锭金,悄悄的跟柳枝挤眉弄眼:“托师父的福,农青得了名还得了身份,均分就不必了,我拿一成,存着以后娶媳妇儿用呢~”
得瑟完还不忘偷瞄蜜蜜一眼,可惜蜜蜜被死蛇吓得花容失色,这会儿还在游廊最远的石阶上坐着,恶心的不敢抬头。
“蜜蜜,帮哥哥收着!”农青捧着金子去给蜜蜜洗眼,完全无视既安居唯一单身狗的心酸。
柳枝:老的铁树开花,小的感情萌芽,自己孤苦伶仃,还要担心暗杀。
好在没有什么苦难是金子磨不平的,柳枝乐呵呵的将它们锁进了自己屋子地砖下的暗格里,摩拳擦掌,走向人生巅峰指日可待啊!
“徒儿,人来了——”圆一洪钟的声音在门外炸开,惊醒白日做梦流着口水的人。
柳枝整了整衣摆,开始对自己的处境认真起来,毕竟有命挣没命花也是人间至惨。
圆一搂着个圆嘟嘟的娃娃,正是柳枝的胞弟玉锦,比玉锦还要圆的是圆一的肚子,鼓囊囊的腆着,玉锦就像坐在一个肉乎乎的腰凳上面,快十五六斤的胖小子,只有圆一抱个整天不手软,得的全是这肚子的功劳。
圆一在寺庙出家带过不少小孩子,经验比当过妈的‘柳直’还丰富,因地制宜起来也比柳枝得心应手,所以玉锦回来这些天,除了和自己有点血缘关系里的天然亲近,最喜欢的,还是胖和尚圆一。
王衎一进屋便看了个腥臭的大蛇分解现场,差点进门就吐。
“呕……”干呕了好一阵,才翻着白眼道:“这什么东西?又恶心又臭!你们别告诉我穷途末路了要拿这么可怕的东西当晚餐?!”
“这有什么好恶心的?你看这蛇皮的花纹多漂亮!咦?你看你今天穿的,黑白连珠花纹锦袍,和这褰鼻蛇扮亲兄弟都成了——”柳枝现在看蛇哪里都顺眼,若不是空气里那股腥臭味有点上头,自己还能再近一步说话。
王衎只觉得自己披上了一层蛇皮,锦缎在白日天光下泛着银白的光泽,更是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荣宝——”
“少爷!您叫我?!”一个身着兴远镖局制服的笑眼少年应声跑了进来,不笑眼睛都弯,就是门牙有点突出,像只笑眯眯的傻兔子。
“脱衣服!”王衎先自行解了腰带,埋眼看着自己这身‘蛇皮’便有些手抖。
“啊?!”傻兔子笑眼变成了着急的对眼:“少爷?!”
“废什么话,脱啊!”咔咔两下把自己剥了外皮的王少爷看着还在发愣的荣宝,忍无可忍自己上:“换着穿,磨叽什么呢?!”
“啊?!哦……”荣宝抓了抓脑袋考虑了一下,又摁住了自家主子的手:“不好吧少爷,小的怎么能穿您的衣服呢?!要是王伯看见了,会扒我的皮的!”
“嘿?!那老头儿是你主子还是我是你主子?!爷今儿给咱们兴远做活招牌呢,往街上一站,保管明天就没柳枝这丫头什么事儿!阳安城的讨论标杆就得落到爷的身上!”
柳枝掀掀眼皮:“谢谢了您呐!不过王少爷最好什么都不穿去阳安城跑马三圈,估计才能没我的事儿!”
“哇,这丫头嘴巴好贱啊,哥你不管管吗?”张子容第一次被柳枝的讨好骗到,还以为是个害羞知礼的小姑娘,多来了几次便多长了几次见识,今天最是开眼:男女大防没有,荤的素的不忌,一开口就能把面皮薄的人烧成灰。
“用这样的词儿说一个小丫头,你也越活越回去了!”圆一最近被小玉锦勾出了享受天伦之乐的意味,对柳枝也不吝自己的慈爱,不仅不对柳枝横眉竖眼,还颇有些纵容。
只是张相铁齿铜牙毒舌的威名响彻四海,奔着瞻仰活体来的王衎惊掉了眼珠。
也不知道王少爷的品味随了谁,第一次见他飞红流绿,这一次见他裹成花蛇,料子都是上乘的料子,搭配出来却能闪瞎穷人的眼睛。换上荣宝的花青暗纹窄袖衫,错金九环带一勾,宽肩窄腰白面皮。脑袋还是一颗花脑袋:鬓角往上结着两条小辫儿,辫子由嵌宝紫金冠束着,从两边垂下,辫梢还串着几颗小小的珊瑚珠子,在沉稳禁欲的制服上面,竟有点眉目如画的惊艳。
只是那双秋波眼让人柳枝惊艳不起来,从皮相花进了五脏,一看就是个风流胚。
可怜荣宝没了这身精气神的制服加持,穿着那身蛇纹锦袍,像是一只被巨蟒衔在口中的兔子,滑稽又可怜。
“人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荣宝你怎么回事?怎么穿爷的衣裳这么别扭这么丑?!”王衎花里胡哨了十七年,也被恭维着长大了十七年,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审美。
“王少爷怎么不觉得是自己的这身‘蟒袍’太别扭太丑了?!”柳枝同情的看了荣宝一眼:打这衣服上身,他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一眼,抬手抬脚都不会了。
“瞎说什么呢!”王衎一个飞扑就捂住了柳枝的大嘴巴:什么‘蟒袍’也敢说,他一介平民,花里胡哨可以,龙虎鹤蟒的天潢贵胄刺绣可是不敢碰。
柳枝虽然知道自己刚刚比喻恰当,但是言辞逾矩,还没来得自己反省检讨,就被这个大高个儿飞扑,可怜矮了一个头肩颈距离的柳枝被直接扑到了地上,脑袋磕出了星星。
“……”
秦仲想转身拦住自己的主子。
院子里的直接目瞪口呆。
“世风日下!伤风败俗!这是做什么呢?!”张子容带着一副羊皮手套,双手血淋淋的就要开骂。
不开口还好,开口就跟坐实了一样,柳枝晕乎乎的眨眨眼,除了觉得吵一个字都没听见去。
王衎虽是镖局的少爷,却是个娇养的绣花枕头,本来倒下的瞬间还想着伸手护着柳枝的头,结果只是指尖绕了点头发丝儿,生生刮在地上,几个指头大概破皮了。
两个人疼得嗷嗷叫,王衎想起身才发现手上缠着柳枝的头发,一通手忙脚乱扯得柳枝更是鬼哭狼嚎。
“王八蛋!要把老子扯秃啊你?!”柳枝骂骂咧咧的坐起身,想把自己的头发解救出来。王衎又怜惜自己那点嫩肉,一动就抽冷气。
一阵寒芒扫过,两个生龙活虎骂骂咧咧的人差点一口气梗进心肺直接交待了。
薛景庭长剑入鞘,站在两人上方投下冷冷的影子。
“这样不就解决了?!”他几乎是磨着牙在说话的状态:“又腥又吵,多嘴多舌!”
柳枝看着一地的秀发,觉得自己被安王剃成了秃瓢。
她眼泪汪汪的抬起头,还不敢嚷嚷,没看清安王的表情,大概还是那张世人皆负我的讨债脸,撇了撇嘴向圆一求助:“师父,我是不是可以直接点疤了,这下真变成出家人了……”
圆一还没出声,臂弯里的小玉锦大概觉得有趣,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秦仲上前拉起自己的小侄女儿,轻声安慰道:“没那么夸张,不过是断了些发梢,不信自己回屋瞧瞧?!”赶紧将宝贝侄女儿藏进屋,免得主子再发疯。
荣宝终于战胜了那身别扭,眼疾手快的将自家少爷拖离是非之地,离阎王爷远远的跪着。
王衎冷汗浸透,看了看自己指头上还绕着的几缕发丝,赶紧攒成拳用袖笼遮遮好。千恩万谢刚刚柳枝的一哆嗦:王爷才没想着给柳枝剃头,那一剑是奔着自己的手指来的,只是柳枝应变比自己快,她脑袋一偏便削到了自己的头发上。
薛景庭看着落荒而逃的柳枝:刚刚自己把她吓哭了?!那还是得砍了那个什么花孔雀的手!
李徽有些讶异的挑眉:自己的鸟儿有些本事啊,飞进王府送信居然没被剁了,也没想到安王爷会真的因为自己的信而来。
圆一凑近李徽耳语:“别得意,是我在字条上加了落款,写的是我徒儿的名字——”完毕自己嘚瑟的摆了摆脑袋,晃着小玉锦道:“有趣,有戏!”
小玉锦咿咿呀呀的回应他,口水兜不住。
“进门就别舞刀弄剑的,来的人都是枝丫头请来的,来者是客——”圆一乐呵呵的主持大局,一脸的媒婆相。“来来来,大家都坐过来,咱们先说说正事儿!”
热情张罗除了李徽和安王挪了挪步子,王衎和荣宝还战战兢兢的跪着呢。
“王少爷,起吧——”秦仲站在两拨人的中间,硬着头皮道。
“这……于理不合,于理不合……”王衎揩着冷汗,不敢动。
“要本王来请?!”安王冷飕飕的一瞥,转身就往主屋行去。
“不敢不敢——”王衎能屈能伸,拽着荣宝就起,小步的缀在众人身后。
惟有小玉锦很高兴,他扑腾着自己的两只圆乎乎的小胳膊,要往阎王爷的身上扑。
众人:……
圆一怔愣了一下,看着小玉锦直勾勾的在薛景庭和他的佩剑上游移,哈哈大笑道:“王爷刚刚的威风,得了这小玉锦的崇拜,你要不要抱抱你的小粉丝?!”
薛景庭鬼使神差的伸手,僵直的抱住了这个穿山甲一样的小家伙,小玉锦一直往他的怀里拱,似乎想把他给戳个洞。
众人:……
柳枝心疼完自己好不容易长长了一截儿的头发又变成半遮背,委委屈屈的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裳,跨出门槛便看见游廊里的‘阎王抱子图’,有点怕安王会把一直在拱个不停的小玉锦当个面瓜给切了。
褰鼻蛇肯定有点灵气,杀了它感觉自己一直在遭报应的柳枝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