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考场出来,刘著很烦乱,她告诉妈妈,就应该坚持自己的想法的。后来妈妈才听邻居阿姨说,那些中考考得非常好的孩子,大部分去了一中奥赛班冲刺培训机构,一整个暑假都在学习,考试题是高中学生平时做的周末测验。刘著看到国毅的动态,他笑称自己去给学霸们当炮灰,刘著知道他没有去那些培训机构。
刘著不怨恨为什么不早一点知道一中奥赛班考试在暑假最后一天进行,也不幻想如果去了那些辅导机构学习最后结果会是怎样。刘著安于考上一中的现状,相信命运,她知道自己不属于那里。
高一开学那天一中放分班榜,初三九班就考上二三十个人,刘著没期望在自己分到的高一八班名单里看到谁。她找到自己名字,快速走进高一走廊。学校很大,她就像青蛙从小池塘跳入了湖泊,而这湖泊深不见底。
五班……六班……前面拐角那个单独的教室好像是八班。这时对面正好碰上国毅,国毅问刘著:“你分到几班了?”刘著回答:“八班,你呢?”国毅说他是二十二班。
刘著后来知道那是最好的一个奥赛班,国毅本就有古代读书人的气质,博闻强识,温润如玉,刘著相信无论他去哪里,一定是以前老同学们的骄傲。他们笑着说了再见,刘著在院子里等着八班教室开门。
不知何时,刘著抬头看向八班,看到了周逸非也在不远处的院子里。看样子他的教室也在一楼,不对,他不会也是八班的吧。整个暑假除了拿毕业证和聚会那次就没见过他,他看了她写的信,会好好收藏起来吗?
周逸非忽然看向刘著的方向,面无表情,刘著很难过,她多么希望周逸非看到她就欢快地跑过来,告诉她久别重逢的喜悦。突然,一个男老师把门打开了,周逸非正在随着人群往八班教室走!
刘著进去直接坐了最后一排,她挺喜欢坐后排的,初中三年也没感受过这个视角。但是环顾四周,似乎班里只认识周逸非和几个不太熟的小学同学。
老班组织众人按高矮个排队,一个漂亮、皮肤白皙、戴眼镜的女生跟刘著差不多高,最后进教室正好她俩就是同桌。刘著肤色很容易晒黑,其实在小麦肤色、人缘又超好的美女同桌蛋蛋旁边就挺自卑了,人生还是第一次跟这么漂亮的美女做同桌,哎。
没想到美女同桌说:“同桌,你好漂亮,长得好像我暑假看的《宫锁珠帘》里面的一个宫女!”刘著这是第一次收到同龄人的赞美,之前都是亲戚说的应该排除客套的成分。刘著觉得她的赞美很真诚,她说:“其实我挺黑的。”同桌说:“你不算黑的。算小麦色吧哈哈。”
刘著算是又交了一个朋友,因为已经不和汪凝在一个班了,跑操和上体育课二人就搭伴去操场,回来她们也经常讨论一下题目。日子过得和初中一样好。
有一次被全班称作狗腿子的纪检部在级部小黑板上记了她俩一笔:“刘著莞婷晚自习说话。”她俩好像没说话,会不会是纪检部对应错了人和座次表?
但是没办法,一中就是这么严格,有一人说话则班级量化分扣一分。老班找她们谈话,莞婷说:“我同桌就说了一句‘今天的数学好难啊',她不是找我说话。”老班笑了,没有再追究。
一个月后老班调了一次座位,莞婷跟刘著分开了。起初,要上操刘著还去莞婷座位上找她一起去。有一天莞婷位置上已经没人了,教室也快空了,刘著很尴尬,她走出门,看到两个女生手拉着手朝操场跑,是莞婷和她的新同桌。从那以后刘著一个人走去操场,似乎有灼烈的目光在她四面八方烤炙,她尤其害怕周逸非看到没了朋友的她。
刘著至今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必要再问莞婷,莞婷也从没说起这种尴尬的事。莞婷和她的新同桌都活泼爱闹爱打扮,小女生该有的样子,刘著只是一个呆头呆脑的女学生,除了学习成绩更别无所长,她清楚家里没有资本让她学习什么特长。没有必要捆绑两条不同品种的鱼进入一个池塘。
长大的世界果然有种感受叫痛苦。十五年来,她在家人和朋友的庇护下,过得无忧无虑,只是这次,她孤单地走了很多天,仿佛没人注意到,又仿佛每个人都注意到了。
她好几天才说服了自己,渐渐地不再害怕这种孤独,甚至有点爱上它,虽然她心里清楚是畸形的爱。只是去操场的一分钟而已,一天只有四个一分钟。忍过去,她依旧能安然学习。
后来刘著才知道,世界上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校园暴力,和那些孩子相比,她的高中已然幸福至极。
老班不再按高矮个排位,而是划六个人为一个小组,小组在哪你就在哪,小组在前排还是后排轮流。这种排座方法是科学的,比较受一中推崇的。
但似乎是命运使然,大半年过去了,刘著每次都离周逸非的小组特别远。但是在后排看见他在前排写作业的背影时,她都心安。
刘著的成绩还是跌破了历史上的最低名次,一中高手如云,刘著还是以前那样学习,平时作业基本都对,可就考不出成绩。老班第一次找家长,是谈论不好的话题。妈妈反馈给刘著,可刘著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周逸非则是班里后起之秀,有次超常考出班级第二,年级第二的成绩,让无数人眼红。
那个寒假家里依旧很冷,生了炉子估计也无法达到零度。刘著写高中寒假作业,才写了一会就浑身冰凉,腿被冻得盖了褥子依旧没有知觉。刘著只好停笔,起身去火炉旁烤烤手,活动活动,让腿有些暖意再坐下继续写。
刘著无数次想起初三的寒夜,为什么那时候感觉到冷,却不痛苦。全球的气温不是在上涨吗,为什么刘著却觉得一年比一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