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开学了,到了春天,刘著的日子好过了起来。上半学期期末掉下二十名,这次月考她又像坐过山车一样追了上来,稳定在了普通班前二十名,考一本没有问题。妈妈很开心,她觉得刘著努力了,刘著却觉得自己还是从前的学习强度。
刘著左思右想,得出了一个结论,成绩和家里的温度有关系。可能到了青春期,她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抗寒,写作业需要的时间也多了。刘著自己也觉得有些胡扯,可是她没有办法解释,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
周逸非自从那次超常发挥,也保持得和刘著差不多。可能刘著输给了不进则退、裹足不前,她觉得还有高三高强度的复习,只要两个人目前阶段都还可以上一本,还是别人眼中一中的好学生就没什么问题。殊不知国毅他们正在奥赛班接受着怎样的训练,他拿下全国奥林匹克信息竞赛一等奖时,学校的LED屏将喜讯滚动了一整天。
刘著几乎是眼睁睁看着以前成绩不如自己的那些男生一个个走过她身边,她却还在不为所动,止步不前。
自从莞婷离开后,刘著也认识了一个家在农村、寄宿上学的女孩叫顾军。女孩取了男孩名字,而她本人也是只知道刻苦读书的乖孩子,在班里也不起眼。
刘著其实挺喜欢和这种心思全在学习上的人交朋友,因为很直接轻松,不需要交际技巧。其实她俩也早相识,进班时顾军第八刘著第九,照相和体检的时候一般都是按报道时的名次排队一个个来,前十里就三个女孩,顾军又和她挨着,刘著便常常在排队的间隙和她说话。
刘著跌倒三十九名的时候,顾军还是二十名左右,没有抛弃她。刘著认定她人好心善,把她默认为本班最好朋友。心情好了,刘著的成绩也在慢慢提升。
距离遥远,春天之前,只发生了三件和周逸非有关的事。
第一件,刚开学时一本辅导书没写名,发作业的同学直接撂在了讲桌上,好久没人来领。第一排挨着讲桌坐的同学就说那就往后传传看吧,说不定主人就在咱们这一趟。
传到刘著,是她很熟悉的字迹,她感觉是周逸非的。她直接放上讲台,过了没多久果然周逸非踢球回来把辅导书拿走了。
那时候同桌还是莞婷,她旁观了一切觉得很神奇,刘著跟她解释当了周逸非三年组长。莞婷直说厉害,刘著只觉得稀松平常。
还有周逸非的声音,很多次被她听见,回头一看却不是他,因此笔迹这种东西不好改变是真的。
第二件事是他俩在学校里面对面擦肩走过,这么近的距离,刘著像和别人一样打招呼对他说“Hello”,他没有理刘著,看都没看刘著一眼,面无表情。
刘著那天生闷气,心想“真是没爱了”。难道自己在周逸非眼里就这么透明?冷静下来想合理解释宽心,估计一是他眼睛度数又增加了,当时他没带眼镜;二就是每天一练英语听力,他聋了,这么近都没听见。
第三件事要把来龙去脉好好说清楚。刘著数学老师从开学就把她名字错看成刘着,也估计是刘著把名字写得潦草,老师第一次改卷子看学生做的不错就记住名了,从此就刘着刘着地喊。
高中数学老师工作繁重,没时间仔细看机打名字,就一直按印象叫了,这事情有可原。因为全班将近八十个人,叫刘著起来回答问题的机会也不多,所以刘著和同学都没提醒这个可爱的老师。
有次讲难题,数学老师确信这道题出现过,她也讲过,同学们却好像都反应不是很强烈。她点了刘著起来回答一下,刘著冷不丁被cue,想了一会没思路,只好说:“不会。”可爱的数学老师放下手里的粉笔,开始了一段和同学们互诉衷肠的演讲。
刘著没坐下,她寻思着她没答上来老师也没让她坐。现在老师在讲同学们不够努力的问题,逻辑还挺奇怪的,是这样的:“是刘着不会做这道题吗?”底下和往常一样憋笑,没人接话,都不知道怎么接。“你们想想,是刘着不会做这道题吗?”底下有同学憋不住了,发出一阵嬉笑。
刘著站得高看得远,她瞧见周逸非也在笑,一下就理解了,心里好想替他们说:“不是刘着不会做,是刘著不会做。”
老师对刘著说:“刘着,你坐下就可以,我下面说的,是咱班同学的态度问题,不是只有刘着,你们有谁记得我讲过这道题?”同学们听着,不敢反驳。
“看吧,没人举手,老师今天还会再讲一遍。老师苦口婆心地劝你们努力,是为了老师吗?是为了老师自己能飞黄腾达吗?不是,不管是家长还是老师,都是为了你们的将来在努力。”
事实上那道题她是在九班讲的,却记成在八班讲的了。但是她讲的这番话,也确实反映出来八班学生最近心不稳。
晚自习时数学老师叫了刘著和顾军去教室外谈话,数学老师先对刘著说:“你看我叫错了好长时间你的名字,你咋也不和我说呢?要不是课代表今天告诉我我还不知道。”顾军都笑了。
“你们放心,我经常找学生谈话,今天到你们了,不会批评你们。你们是进班时女生里的尖子,可咋就不给力呢,顾军还好,刘著你看你上学期期末的成绩,多让人担心啊。”
刘著连连应着,头都快沉下去了。
“你们能力都没问题,最重要还是端正学习态度。记住今天老师说的话,一辈子管用。”
这件事和周逸非的关系就在于,几天后体育和艺术课选课,班里选篮球的女生很少,只有刘著和莞婷选了。
上篮球课时,刘著和莞婷说起“刘着事件”,顿时莞婷就惊叫起来。莞婷是周逸非小组里的,她说当时周逸非也是这么说的——“不是刘着不会做,是刘著不会做”,和刘著心里想的一字不差。
这种事也能心有灵犀?莞婷还告诉刘著,周逸非主动跟她提过刘著是他高中三年的组长。虽然只有简单的几句话提及刘著,刘著已经很开心了,那次他没有理刘著的事,顿时冰释。
其实除了这三件事,刘著还保持着她单向的喜欢,她偷偷去草坪旁边很远的树下看周逸非踢足球,因为只有汪凝知道她喜欢周逸非,汪凝就经常陪她一起去看。只是周逸非活跃在自己的组内,女生缘比初中时还好,似乎忘了刘著的存在一样。他从没找过刘著说话,这样他们没有任何交流地度过了大半年。
刘著去看他足球的次数在减少,连汪凝都发觉了,只是坚持喜欢一个人没有回音,是一件很累的事。刘著很多次提出汪凝不用再陪她了,因为刘著应该也不会再来了。去看汪凝喜欢的班草打篮球吧,那里女生多,失落的女生也多。汪凝不会被发现,刘著隐藏起的悲凉也不会被发现。走的时候刘著看了绿茵场上的小猴子最后一眼,他似乎望向刘著这边,不过一切已经晚了。
那段时间,刘著自认,生平第一次读懂了白居易的爱情诗——“不得哭,潜别离。不得语,暗相思。”只是白居易后面还接“两心之外无人知”。而刘著暗相思,周逸非永远也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