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饭和汪凝在食堂吃。因为情绪,刘著感受不到曾经听汪凝说一些趣事的快乐了,也不想讲话。她想,汪凝和她在一起吃饭一定觉得特别无趣吧。她喜欢让汪凝去找她的同学吃,这样,她觉得自己就不用对朋友愧疚了,哪怕她一个人吃饭。因为情绪在蔓延,其实也感受不到孤独。
突然喻文少和田浩坐在了刘著的旁边,就隔了一个位子。汪凝正好去打饭了,剩刘著在位子上,孤立无援,紧张得连饭都不会吃了。喻文少若无其事地吃着饭,田浩好像在坏笑,又好像没有。这…….这什么情况?还好汪凝回来了,居然他们还不走?也不说话?这顿饭刘著注定是要吃得惊险无比了。
其实,刘著本来计划今晚告诉喻文少,她不配他的喜欢。但是这顿饭来的太突然,她一时不好说了。
第二天汪凝说要和她的同学去校门口小吃摊买着吃,刘著感觉好轻松,终于不用说话了,也不用笑。她挑了一个人少的位置。突然,喻文少拿着餐盘落座,就坐她的对面!
刘著听见了一声怪笑,田浩像个幽灵似的从正对刘著的玻璃门后面飘了过去……喻文少淡定地看了一眼刘著,说:“你吃就行,不用管他。”这……喻文少最近怎么了。
刘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也不敢看喻文少的眼睛,只好埋头小心翼翼地吃饭,跟昨天一样,过度担心自己吃相不雅。为什么要打这么难嚼的菜啊,嚼了好几下都嚼不烂,还不能吐,只能生生咽了下去。
喻文少也是一言不发,他要说句话还好啊,刘著不会接话至少也会“恩”、“对”地回应一下,俩人不用像现在这样这么奇怪地吃饭……
这顿饭喻文少和刘著是同时吃完的,从餐厅回教室时,喻文少终于说话了:“那个……星期天的事,要和你道歉,对不起,我打游戏上瘾了。”刘著赶紧说:“没事。”
为了缓解气氛,刘著尴尬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你小学是在新曲小学六班读的。”喻文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汪凝告诉你的吧,我们俩确实是小学同学。”刘著也笑了。
晚自习之前学生吃晚饭的时间,豪武一般已经在教室里坐着了,趁机和在教室吃饭的同学聊聊学习近况。快走到教室了,刘著说:“我们分开走吧,让豪武看见不太好。我没事,我怕你有麻烦。”
喻文少说没事,他不介意。刘著还是坚持分开走,喻文少就走在了前面,刘著故意放慢速度跟在他后面,一前一后地进了教室,看不出来一起吃过饭。
刘著看着喻文少的背影,觉得他们两个像散步遛弯的老头和老太太。每天晚上一中操场上除了有跑步的学生,还有吃了晚饭出来散步的一中老教师。刘著看着年迈的他们,就会想象许多许多年以后,或许她和喻文少还没有分开,一起出来遛弯,那是很幸福的事。
有时候刘著还会想他们有了小孩叫什么名字。喻文少好像很喜欢宋民国,经常看见他在班群聊天的时候用的是民国小朋友的表情包。刘著心想,一定要有一个宋民国那样的男孩子。喻文少还发过一条权律二的视频,下面田浩他们评论他是“萝莉控”,那么也一定要有一个好看的小女孩了。她记得她想了很多天,最终还是只想好了女孩的名字。
刘著笑着,踏进了高三五班的门。
其实,吃完饭和喻文少一起散步,有一双儿女,只是刘著的想象罢了,可能现实世界太过凶残,她那些温柔的想象也就脱离实际生活很远。
二模成绩出来了,喻文少考了第九,第一次进前十,刘著在心里为他高兴。刘著还记得喻文少给她写第一张明信片的时候,她写纸条问过田浩,喻文少家是不是很有钱。当时为什么这么问,就是确定了之后,她就可以更清楚明白两人的差距,给自己洗脑,然后拒绝他。
田浩说了很多,也可能是为了撮合他们,说喻文少爸爸是在机关单位,妈妈是媒体人,都是风光体面的职业。喻文少还背过一个印着BMW的书包,是家里买宝马送的。
刘著再看自己,可以说是从尘埃里长出的一棵瘦弱小草。小时候所有人都以为她会长成参天大树,出人头地,给妈妈争口气,但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这个最坏的结局。
现在,爸爸跟后妈再厉害,那不是属于她的荣耀。再做假设,如果她成绩还能上名校,她可能也不会拒绝喻文少,因为她有资本、有底气追求幸福。
那时候五月底,但其实想象和现实的落差已经将她缠绕很久很久了。那天晚上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和喻文少说那样的话,不像从前,她拒绝喻文少会和汪凝计划,和赵春榆计划。那晚更像是她从心底里不自主缴械投降,向残酷的现实屈服。
她骗了赵春榆说,今天放学汪凝找她有事,要去学校西门。赵春榆真的很好骗,她让刘著一定要注意安全,别太晚回公寓。
刘著一个人走向停车的地方,看见田浩跟喻文少在有说有笑地开锁。喻文少一眼就发现了刘著,笑得很开心。田浩意味深长地说:“不打扰你们,哈哈。”说完就推车快步朝校门走了。
“怎么啦?”喻文少也把车锁打开了。那是刘著第一次离这么近看喻文少,在有些昏暗的灯光下,他才更符合“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齿如瓠犀”的标准。
“没,没什么。你,你走就行,我待会折回去。”她看得呆住了,把自己来找他的目的抛在了脑后。此刻,刘著只想跟他并肩静静地走。初夏的风凉凉的,空气里浸着月季花的香气。
刘著一直没有舍得开口,直到西校门,直到分别时刻。“我……我还是对你没感觉。”这是刘著惯用的借口,它是能斩断情丝的最快的一把刀。喻文少的脸瞬间没了笑容。她和他说再见,他没有理他,只留给了她一个骑车离去的背影。
哎,确实心疼,但又有什么办法,两人家世的差距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刘著没有足够的自信能把它填平。就算她肯填,恐怕也如精卫鸟填东海那样艰难。刘著转身,离开了那个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