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盈璃岛
极北极寒之地有岛名盈璃,落天大陆与之以瑶阁之水相隔,传说逢有缘人得以入内。
实际上,盈璃非岛,瑶阁对岸,乃一间陋室而已,隐于茫茫大雾之中,不得见其原貌。忽然浓雾渐渐凝聚成漩涡,在漫天混沌中闪过刹那间的清澈,浓雾最深处点起了玲珑灯盏,跳跃的火苗隐约勾勒出中式四合院风格的建筑。
起风时,风铃碰撞出的音韵夹杂在潇潇风声中,悠远地从上个世纪缓缓飘来。
屋内的人儿看向墙上的锈迹斑斑钟表,钟摆早已经在漫长岁月中年久失修——它碎裂的痕迹不经意间由上向下漫延。奇怪的是分针和时针统一停留在12这一时间点,代表着的二十四点也是零点,既是昨天的结束也是今天的开始。
随着风铃一阵阵地响起,房间里也发生了变化,钟摆上的裂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重合,溢散到室内的浓雾也迅速消散,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到木制的地板,周遭白茫茫的世界竟然出现了绿色的生机,唯一不变的是屋内永远亮着屏幕的电脑。
就在墙上钟表上的时针分针开始走动的那一刹那,静滞的时间开始运转,盈璃岛也来了客人。
“欢迎来到盈璃苑。”屋内响起了一道缠绵的声音,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起枝头上的画眉鸟,大致也是这般婉转动听的声音,光听声音就足以让大多数人痴迷。只不过来的人是商三小姐商芜,她对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充满了警惕,即使常用的鞭子不在身边,她也握紧了拳头,用充满敌意的语气发出一连串的疑问,“你是谁?这里是哪里?还有,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商芜原本在迷雾中摸索到此处,却在推开四合院的大门时周遭环境发生了剧变,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地,丝毫不见之前的阴森消极。
“你可以称呼我为君绮,西奈帝皇君氏的君,绮罗的绮。”声音再次传来,商芜找到了声音所在处,不动声色地靠近正对着门口的那间屋子。门内君绮似乎有所觉察,语气一顿,接着说道:“这里是盈璃苑。”
“盈璃苑?盈璃岛...?”商芜已经站在那间屋子门前,门没有刻意地紧闭而是半掩着,透过缝隙还能看见一抹残影。她停住,看着四周的场景不一时间确定这是幻境阵还是黄泉路。
她想起来在落天大陆没有人不知道的盈璃岛传说,《通神录》有云:“北方有岛名曰盈璃,岛屿隔以瑶阁之水。瑶阁者,沧海也,莫非凡者可以得见,莫非神之眷顾者可以渡之矣。”这是对盈璃岛最初的叙写,后来就在此基础上引发了许多猜测,屹今为止,传盈璃岛是两千年前人魔两族大战后魔族余孽隐藏聚集的地方这一说法被世人所接受。
难道..心中的念头呼之欲出,这就是传说中的盈璃岛?商芜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她在确确实实接近于死亡时意识却抽离了躯体,在短暂的昏迷后眼前便是茫茫大雾。
“你们称这是盈璃岛,我更喜欢叫它盈璃苑,这实际上不是岛屿,这个地方只有一栋四合院。”君绮迎上来推开门,大大方方的将室内的面貌呈现在商芜的眼中。商芜这才得以见到女孩的模样,心底闪过一丝诧异。只见君绮穿着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装束,短袖露着胳膊,裤长七分,虽说是奇特,但更显美丽苗条。商芜显而易见的打量有些冒昧,她错开了目光向屋内看去不由瞪大了眼睛。
这里的一切都是奇怪的,她敢保证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房间。尤其是那个最显眼的发着光亮的方形块板,电脑像是活了一样自动随着商芜的行为反应打出一连串密密麻麻的字,待到商芜静下来时,文字也就在句号后面停住了。
君绮似乎不在乎商芜这样的四处观察的行为,这里只有有客人来的时候时间才开始启动,她似乎很久没有见过这般生机活力的世界了。
商芜追问:“你是逃亡在这的魔族?”君绮看着她笑着摇头:“我是落天大陆的主人。”她的确一手缔造了这个世界,却也被困在了这里。
“这里是盈璃苑,这里存在于落天大陆,也同样连接着一个叫华夏的国家,在他们那里,这个世界只是虚构的小说。”
“这些就是你们的世界。”君绮指着正在疯狂打字的屏幕,说,“你只是这场爱与被爱游戏中的一个人物罢了。”不知是你,君箐是,我也是。君绮没有把话说完,心头一疼,徒增悲伤。她开始了这些故事的轮回,却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商芜没有她意料之中的愤怒和暴戾,大概是经历过死亡,商芜比之前沉稳冷静多了,她沉默了很久,看着屏幕中自动出现的一行行字,难得显现出一丝迷茫和恍惚。
“那么这到底哪个是真的哪个又是假象?”
“无论在哪,你活过一世,爱过一人,这是真的。”
商芜想到心中的那个人,温柔地笑了。
“我可以回答一个你关于这个大陆中你想知道的事情,满足你一个愿望,无关过去现在和未来。作为交易,你必须将灵魂注入到门口的朱雀玲珑灯盏中,以燃烧灵魂为代价守护这间四合院。”君绮不再多说什么,简单地提出自己的目的。
“如果你灵魂燃烧的速度能等到下一个客人自愿代替你,那么你便可以入到轮回投胎托生。”
君绮小心翼翼地护着朱雀玲珑灯盏,这是一件上古灵器,它散发的火红色的光芒驱散了浓雾,使四合院不至于被浓烟吞噬。上古神器的作用固然重要,但商芜不知道君绮视若珍宝的模样其实是在意燃烧着灵魂的君箐。
“我凭什么就答应和你做这么吃亏的交易?”
“就凭你还有忘不掉的人,放不下的事。”君绮最了解这个被她一字一句创造处的人。
果然商芜对谁都毫不客气,唯独对封炎兮背地里一味的付出。她连死都不怕,又何必在意这灵魂的燃烧,与其轮回过后前尘皆忘,不如保留着这一点一滴美好珍贵的回忆在漫长岁月珍藏于心。
“我想知道苏允潇和辛渃最终遇见了吗?”商芜的问题出乎意料,君绮还是如实回答了:“两千年前的苏允潇到死也没有遇见他的辛渃。但是一千年前,大央王朝的央灵帝苏启然误入了深山老林的地下古墓,唤醒了沉睡多年的少女曲希。”
商芜鼻子有些酸,她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遇见封炎兮总是爱流眼泪。她对君绮说,“我的愿望是给封炎兮那个笨蛋找个陪他老去的人吧。”
“你..”
君绮犹豫了一会才答应,“好,我答应你,给他一个好的归宿。”
“嗯.不过...”商芜想了想,补充道:“那个女人一定要花心..,但同时一定比我还要爱他多些。”
君绮:“....”她还是答应了。
商芜在君绮注视下把手放入玲珑灯盏的灯火里,跳跃的火苗感受到新的灵魂能量后变了自身颜色,于此同时,之前火红的光团从灯盏中剥离出来。突然新燃的灯火火不稳地忽闪了一下,整个世界也随之明暗交替一瞬间又变得明亮起来。
商芜的灵魂已经融到了灯盏中,替换出来的是个虚弱的灵魂,它已经支持了千年之久,因为力量太过微弱而没有化为本来的人形。而是以光团的形态在空中浮动一下,君绮依旧微笑着,此刻见到老朋友恍若隔世。
“再见,君箐。”君绮说道,光团有灵性般地绕着她转了一遭,而后飘向远方。不论你是去往华夏还是投胎落天大陆,我都祝福你。
在光团消失后,盈璃岛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先前的浓雾弥漫上来,到了门前的朱雀玲珑灯盏面前望而却步。一切又归于平静。
君绮在门口站了很久,落天大陆的世界已经过了两千年,在外面华夏的世界却只是有几本书更新的时间那么长。只是,她垂下眼睑,盈璃苑是两个世界接轨的通道,在这里,她从来都没有时间。
其实她心里早就明白了,他们的人生,我的人生,还有你们的人生,不论艰苦如何,烦恼如何,只要活过一世,爱过一人,又管他谁是谁的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