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告别嬴政以后,凌然重新开始了自己的路程。现如今的他和当年不太一样,只是有些东西还是如当年那般。
当年自李信走后,凌然也未在社稷待上太久。当时的他有所牵挂,有着自己必须去完成的事情,正是如此才有了后山不为人知的一场对白。
…
“你和这世间上的人可不同,他们都不如你。”
夫子乐呵呵的钓着鱼,一如既往的没有鱼儿上钩,但这不妨碍夫子持竿垂钓。钓鱼享受的从来都是这一修心的过程,而不在钓鱼本身。
方才的那番话自然是说给凌然听的,此刻的后山只有他们二人,也不存在会错意的情况。
“想来夫子知晓些什么,不知可否赐教?”
凌然毕恭毕敬的面对着眼前的老者,他对夫子的尊敬是发自内心的东西,这种尊敬来自于那不知所谓的一个梦境。
“赐教这种东西,倒是算不上。这世间的一切皆有定数,也皆有变数。机会相同,谁也未曾比谁尊贵,无非是世人的不知所谓罢了。”
“话虽如此,可夫子毕竟是年长之人,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的。”
“看起来,你也想要和那世间之人一般模样喽!世间之人多喜忧,怒则危及世间!若你有这般念头,倒也确实不适合进入内院修行!”
“依夫子之意,又当如何?”
“既然是要挥刀染血,自然要勤打磨才是,否则即便是绝世神兵,也不过是块稍锋利的废铁罢了!”
正说着,夫子又恬不知耻的动用手段抽出一条不大不小的红色鲤鱼,过后还不忘装出一副欣喜之态。若不是那红色鲤鱼是被鱼绳捆绑上来,倒也真被他骗到了。
“去北方吧!凡事有始有终,既然一切从那里开始,便也终会在那里结束!”
…
夫子当初究竟是否将凌然看透,这件事倒是未可知。可凌然倒是顺从了夫子的意思,去了北方一趟。这次倒是比想象中的容易许多,寻常魔种根本未能对凌然造成威胁。绵延了十多年的仇恨在眨眼间消失殆尽,突然间变得空落落的,没有丝毫复仇完成的实感。
直至今日凌然依然无法相信一切就这般结束了,他想象中的复仇是决然的,是带着必死之念发出的怒吼。但如今看来,这世间的任何事都不是人所能预料到的。
倒是在北方的另一件事一直让凌然耿耿于怀,随着猎杀魔种的进行,于他体内的那口白钟也渐渐起了变化。黑色自低端一步步向上蚕食着,起初颇有几分圣洁之意的白钟,现如今只让人觉得有几分畏惧。
凌然终于对这一切有了惧怕之意,他本以为自己早已看破了生死,可当复仇结束之后才明白。自己并没有做到看破,只不过是在忘却罢了。崇高的目标横在眼前的时候,便无暇思考这些相对无所谓之事。
于是凌然没有拒绝北方某个部落祭司在他身上施加的咒印,那是将伴随凌然一生的东西。若是凌然有一天真的被黑暗吞噬,化为被黑暗驱使的怪物,心口的咒印便会发作,并且给予致命一击。
这是对世界的善意,却并非他所愿。死去这种事,若是不能轰轰烈烈惊天动地,让天下人尽皆知,便实在是无趣至极。
这世间之人何时降生,自古是无人会关注的,唯有功成名就之后,才会勾起人的兴趣。可若是做不到功成名就,便只好在死去这件事上下些文章。毕竟有时候,死去的人更有分量,也更有力量。
人们或许会记不住一个功成名就的人,却不会轻易忘却那些死的精彩之人。谁让死与生站在了对立面呢?生是充满希望的一件事,死便毫无疑义占据了绝望。虽无人觉得死是一件神圣之事,可它确实如此!
尽管凌然现在还不想去死,可他实在不想自己死的过于敷衍。类似于葬身虎口,死于劫掠之流,听起来便没有任何分量。
不过,这并不妨碍凌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用他人的话便是某种坚持已久的信念轰然崩塌之后的茫然,与正在写这些东西的人一般。
于是,先去了结一下与这世人间的纠缠,便是凌然所做的首要之事。
他十分不幸,自幼父母双亡,在此刻看来却比在场的众人幸运上不少。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也终于摆脱了最坚固的桎梏。世人皆言最难割舍为1入骨血之亲情,可凌然在复仇完成之后便摆脱了这道桎梏。虽说离天地之间的大自由大自在又近了一分,却也难免有种失去后的无助之感。
凡胎骨血,着实不是寻常之人所能观透之物。若能遇失去至亲而面不改色心不动容者,实在不能再用人类二字称谓。凌然还是人类,自然有这种该有的情绪。
带着这种情绪,凌然告别北方那以雪狼为图腾的部落之后,先去了那座古老而伟大的城池。长城是多年前一切的起点,是踏上复仇路的起点,也是现今割断牵扯的起点。
不过很遗憾的是,长城里的故人并不在。那位老将军因病身故,登上位子的是凌然不知晓的一人。曾经的大姐头木兰独自一人出了长城,几年前离开社稷前往长城的李信师父也不知所踪,向人问起也得不到任何眉目,似乎这些人未曾出现过一般。
此后凌然便抱着疑惑来到了距离长城最近的国家,秦国!在亲眼见证了时光变故,人世沧桑之后,他去了临近的赵国,探望了升为将军的廉颇。
如今,他走到了秦赵的边境,一条不知从何而来,又将流向何处的河畔。
放眼望去,水势有几分湍急,朵朵白色浪花翻卷追逐而下,颇有几分轻快之意。倘若按常理而言,此处绝非垂钓良地,可那河边小畔处偏偏有着一位身着蓑衣头顶草帽的老者。他的白发略带几分银色丝意,散在身后铺上蓑衣,颇有几分世外高人之态。
但凌然却未从中感觉到丝毫善意,虽不知是为何,感受到的唯有丝缕不绝的恶意。此人来这里,是为了等待自己的到来,更有可能是为了杀掉自己。凌然是这样想的,或者是坐在那里的老者让他这样想的。
此时此刻,凌然最好的选择便是快速退去,另寻他路。毕竟能悠然坐在这种地方的人,若非实力超强,便实在没有任何说服力。
可凌然却做出了与之相反的动作,他向前几步迈出,待走到老者身前八尺处停下,右臂抽出躬身行礼,言语间甚是恭敬。
“前辈可是在等我?”
此话便是验证内心处的那道感觉,无论正确与否,于凌然而言都别有深意。
老者没有回头,微微笑道:“既然已经知道,又何必再问?”
短短的一句话,凌然便想到了某位大人物,心中有了几分揣测,言语更恭敬了几分。
“不知前辈为何要杀我?”
毫不犹豫的挑明,一时间气氛有些凝重,就连那河里翻卷的浪花都安静了几分,生怕一不小心酿成大祸。
“既然已经是愿者上钩,又何必知晓呢?”
老者自河流中抬起鱼竿,白色细线的另一畔,还是平直的白线。他便是那位被夫子模仿许久的垂钓人,也是当今大唐赫赫有名的国师,姜姓名尚。
“晚辈向前自是为了求个清楚明白,若非如此,自然也无此必要,更谈不上愿者二字。”
“看来,我今天还必须给你一个答案了吗?”
姜子牙看着凌然,脸上挂着笑意,手中的鱼竿却似有所动,那白色细线似乎也有些不安定。
有人欲杀人,无人可止。可也有人,想要寻个明白。
“若前辈没有答案,晚辈自然不会束手就擒!”
此话说的轻巧,语气颇为坚定。凌然的右臂触及到了腰间的长剑,随时都有拔出之意。
剑拔弩张之刻,便是生死相博之际。
“你应该清楚,有些时候,实力画下了定数!”
姜子牙话音刚落,耳畔便有阵阵水流相击之声传来,其势不可阻。待凌然放眼望去,自己不知何时来到了那河流的下游,湍急的水流和雪白的浪花翻卷而至,眼看便要将其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