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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秋风起(3)

九瑶双眼清明之时,看到了一处桃源。

她认得那处桃源,正是绥辛镇东三十里外的一处桃林,每逢春时,枝头点点花苞盛开,朵朵粉色的桃花羞红了一片春意。

而此时,桃源所及之处,全都盛开了娇艳的花朵。桃花树下,流水溪畔,随风起舞的枝叶,荡起片片桃夭,飘落的花瓣,逐水而流,碧浅深红,醉了一方天地。

九瑶记得,如今秋分已过,桃源里的桃花应当早已谢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琴声婉转而清脆,恍若一个欢脱活力的少女,在此间桃林里轻歌曼舞。

九瑶询声而去,却发现了一个熟人——严欣月。

眼前的严欣月显然与此前见到的人有所不同,眼前的女子看着年轻些许,简简单单的挽着少女的发髻,眉眼间更是多了着活力与青春。鹅黄色的长衫衬得她玲珑的身躯格外的娇美,桃花树下,席地而坐,一方琴桌,一架古琴,纤纤素手,行云流水般的在琴弦上流转。

一曲完毕,万籁俱寂。

忽然间,一阵拍手声从九瑶身后响起,九瑶猛然回头,一个月白色长衫的男子径直从她的身体穿过,朝着严欣月的方向走去。

九瑶才反应过来,她此时并不是在桃源,她被强行拉入了严欣月和安梓烨两人的记忆之中。

“妙哉妙哉,姑娘一曲,可谓天籁。”那月白色长衫的男子正是安梓烨,记忆之中的男子一如九瑶初见时的英俊潇洒,风华卓卓。

严欣月似乎被吓到了,看着突然从桃林走出来的俊美男子,有些局促的红了脸:“公、公子谬赞了。”

“姑娘方才所奏之曲,可是放翁的《桃园引》?”安梓烨走上前对着严欣月揖了一礼,问道。

严欣月局促的起身,还了一礼,微微红着脸回答道:“正是。”

安梓烨轻轻一笑,道:“放翁之曲向来豪放不羁,姑娘一曲却清灵空幽,别有一番滋味。在春色满园的桃林深处,这一曲甚是应景。”

严欣月闻言,早已是羞红了脸,轻声道:“公子实在是过誉了,小女子才疏浅薄,自是比不得放翁一曲的豪壮。”

“姑娘真是谦虚。在下安梓烨,进京赶考路过此地,不知姑娘芳名?”安梓烨温润如水的目光映入了严欣月的眸中。

“小女子姓严,名唤欣月。”

九瑶明白,这是二人的初识。

严欣月以桃林一曲结识了赶考途中偶然相遇的安梓烨,两人对彼此的才情都很是欣赏,一连几日都会在那桃林结伴论章。

一来一往,两人便互生情愫,才子佳人,天道酬诚。

画面一转,是二人的大婚之日。

丝竹声声悦耳,琴瑟和弦,身着大红色喜服的严欣月盖着红色的头盖,由同样身着大红色喜服的安梓烨牵着,拜了堂。

新房之内,安梓烨挑开了严欣月的红色头盖,两人眉目含情的喝下了交杯酒。

画面再转,安梓烨要出发赶往京城考试,罗秀佳人,双目噙珠,依依惜别。

安梓烨紧紧拥着默然落泪的严欣月,吻着她脸颊的泪,在她耳畔坚定的说着:“等我。”

严欣月一直看着安梓烨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了远方看不见的地界,风,干了她两颊的泪,才恋恋不舍的回去。

一等,便是一年。

画面再一转,只看见严欣月一人呆愣愣的无声的哭泣着,口中嗫嚅着什么话,眼中无神的朝着一条小河走去……

九瑶眼前的画面突然开始模糊,晃眼间,整个视野都被黑暗笼罩了起来。阴沉的死气聚拢,拥缩在无法察觉的空间之中。

“安郎……你为何要负我……”

“月儿……你等我。”

“你只能是我的!我的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

……

凄厉的呼喊声、气虚凌弱的呢喃声、张狂跋扈的叫嚣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刺的九瑶多多生疼,雌雄莫辨的声线令她有些分不清究竟是谁在说话。

冥冥之中,似乎还听见了一声凄厉的猫叫。

“掌柜的!掌柜的,你醒醒!你醒醒啊!”长生有些焦急的看着昏迷不醒的掌柜,有些手足无措。

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掌柜的一进门就站住不动了,他就碰了碰掌柜的,结果自家掌柜的居然就倒了下去,怎么喊都喊不醒。

九瑶有些疲惫的睁开了眼,就看见了长生皱得紧紧眉头,抬手就点了下去:“年纪轻轻的,就这么皱着,以后看哪家姑娘看得上你。”

长生一把拍了九瑶的手,也不理会她的戏言,只是听话的舒了舒眉头,道:“掌柜的,你怎么样?”

“我无事。”九瑶望了望四周,已经不是之前的那间屋子了,想来是她突然昏厥,严家姑娘给她腾了间屋子。

九瑶大致扫了一眼屋子,却不见那严家姑娘。

“那严家姑娘呢?”

“她在安公子的那间屋子里。”长生仔仔细细的盯着九瑶,确定了她确实真的没什么大碍,才收回目光。

九瑶沉眸微思,突然左手按住了长生的肩,长生抬眼,疑惑的看了一眼自家掌柜。

“掌柜的?”

九瑶右手朝着长生招了招,示意他再靠近些,长生一愣,凑近了脑袋,九瑶贴着他的耳朵轻声吩咐了几句,长生闻言,墨色的瞳孔中有一抹深思。

他朝着九瑶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屋子。

这里很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九瑶也说不上来。严欣月一定有什么瞒着她,没有告诉她,而那间屋子里的安梓烨也有古怪。

“严姑娘,实在抱歉,本是来帮忙的,倒不想给姑娘添了麻烦。”九瑶去了安梓烨的那间屋子,看见了坐在床榻之上的严欣月,歉声道。

“瑶掌柜客气了,本就是我唐突,也不知掌柜身体情况,实属欣月之过。”严欣月见九瑶来了,连忙起身,也是满目的歉意,眉眼中是藏不住的疲惫。

九瑶瞥了一眼躺在榻上的安梓烨,一丝若有若无的生气萦绕在他的身上,但奇怪的是,她看不到他身上的魂魄灯。

但凡活人,必然会有魂魄灯,头顶三盏,肩上七盏,预示着人的三魂七魄。魂魄灯以生气供养,而不灭。一旦人的生气没了,魂魄灯变会一盏一盏的熄灭,等全部的魂魄灯都熄灭,也就是人的死亡。

魂魄灯消失不见,就表示此人已经身死,一个死人的身上又怎会有生气?

“严姑娘,安公子是何时出现这种情况的?”九瑶靠近了些,正好可以看到安梓烨的全部情况,她能感觉到安梓烨在微弱的呼吸,若有若无的生气似乎从他的心口处散发出来的。

“这……是在安郎回来的第七日。安郎回来之后,性格大变,是不是的暴躁动怒,后来又变得沉默寡言,饭食不思,到最后,就是如今这样了。”严欣月说着说着,豆大的泪珠便滚了下来,泣不成声,“掌柜的,你救救我家安郎吧,只有你能救他了。他还如此年轻,他的命不该如此啊。”

“严姑娘,救活人易,渡亡者难。还请尽快放下,让亡者极乐。”九瑶看着床榻之上的安梓烨,心中存有疑惑,淡淡说道。

“不,不可能的!他还活着,他还有呼吸,他还没有死!”严欣月忽的有些激动,状似疯癫的大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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