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苑听了陈堇的话后,便燃起了斗志,为了她最喜欢的事物,必须要在皇宫里活下去。
我命由我不由天,既然老天给了她这个机缘,她要珍惜。
青苑心里一直有个心愿,她曾最喜欢的地方并非是这巍峨的宫殿……
安国最繁华的地方便是江南一带,那里笙歌燕舞,船舶交织,十里春风吹不尽。
青苑生长在山岭高坡上,顶着北面吹来的风沙,忍不住向往南方和煦连绵的清风。
从前,青苑作为军营里的医女,随着军队奔波在战线阵地中,从未自由过,而如今她戴上公主的凤冠,却仍旧束手束脚,虽能登高望远,可宫门深深,无法脱身。
青苑心中的向往仍旧无法触及,每每立在城楼处憧憬南方,最后带着落寞回到巍峨的宫殿。
琼梅宫中,宫女们放下了帘帐,香薰炉里飘出微甜的熏香,走动在帷幔里面,呼吸都带着香甜。
乌檀木椅背上披散着三尺青丝,乌黑柔顺,与椅背融成了一体,分不清这有多少青丝。这一幕映入颜文君的眼中,他伸手抚摸着椅背,目光沉静,倒是没了方才过来时的邪妄。
“你自小熟读文史兵略佛经,把年少时光都用在了这些上面,却疏于琴棋书画,便连宫廷舞乐也是现学现卖。从前你喜欢论策步兵,如今你却是迷恋上了作画。”颜文君见作画的人偏过头来,放开了手,忽而伸手穿过她的腰身握住了她执笔的手。
青苑手臂僵硬,还不擅于跟颜文君周旋,谁让这个权臣作风怪诞不可捉摸。
“本宫聪慧过人,凡事只要我用心学,必有收获。”青苑想着颜文君已经把自己看成了琼梅公主,倒也痛快了一些,总算是瞒过了这只老奸巨猾的狐狸。
“为什么会喜欢画画?”听着怀中人自信飞扬的语气,颜文君牵动了唇角。
青苑愣了半响却是说不出答案,从未有人会在意她的心意,颜文君倒是对她来了兴致。
“本宫喜欢就喜欢了,要理由做什么?”青苑想着琼梅公主出身尊贵,自然是倨傲骄纵,何必在乎旁人的看法。
“公主殿下,不是很想我来了解你么?怎么我如今靠近你,倒是婉拒起来了。”颜文君握紧了她的手,眉眼卷上了山雨欲来前的沉郁,不见了方才的随和。
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青苑心中腹诽。
此刻的颜文君仿佛一只狮子,盘踞在山洞中,看着爪牙下的猎物,不紧着撕咬吞吃,而是半阖着眼,看猎物挣扎。
记得那天,他毫无前兆的发威,不顾垂死挣扎的青苑一口就吞吃下腹,或许事后觉得太过仓促,于是,今日他把猎物箍在怀中好好审视,从对方惊恐不安的神色中得到一丝掌控者的满足感。
颜文君丢下笔,把青苑翻转了身子,与自己面对面。
他眉眼本该清明,可是此刻被戾气所掩盖了下去。
青苑早知道这人不怀好意了,从他进宫的第一眼便知道危险,可着实想不出法子把这尊瘟神赶走。
这便是她该付出的代价,顶着琼梅公主的身份,她得承受来自长公主仇敌的报复。
看着越靠越近的颜文君,青苑微微推拒想要躲开。
颜文君的长眉微微上挑,带着几分调侃:“公主的眼里只有臣,当年你不择手段便只为了得到臣,可你知道臣的心中想的是什么?”
青苑不好作答,察觉到了颜文君语气里的悲凉,心中不由生出了迷惑。
颜文君的胸口紧贴着少女的脸,下巴抵在她的灵蛇髻上,目光却透过暖帐的缝隙看着宫外的雪景。
外边还下着雪,天地茫茫,看不到远方,要是出行容易步入陷阱。
“当日,你说过庆安城里只容得下一株梅花,你是琼梅,怎能留得一旁的雪梅。你嫉恨我的妻子,为了得到我,便下毒害她。”颜文君说到动容处,狠狠的抱紧了青苑,仿佛要把她揉碎了嵌入自己的身体。
青苑震住了:看来逆臣也不是无心之人,提到慕雪梅的时候,会情不自禁……
偏偏青苑这个事外人要充当替罪羊。
她心中酸苦,一个替身难道不该有心?
故而接下去,这两人的翻云覆雨,只不过是一场报复。
酸麻与痛楚从青苑的脚底一直延伸到发根,仿佛被泼了一身热水,每寸肌肤都红肿灼痛,这身子怕是好不了了。
模糊的烛光凝聚成一点烛火,书桌上的旖旎已经消散。
青苑清醒过来,看着桌上遗留下的墨画,上面还留着几瓣尚未干涸的梅花,心中五味杂陈,难以表述。
颜文君来的出人意表,走的又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