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枭左手还剩两根手指时,京城有圣旨到,责令楚怀领军归京,并将李枭押解进京候审。楚怀接圣旨,又写一封奏表,言南疆未定,不敢归京,且大将军被李枭所害,李枭乃是邢烈部下,定是邢烈指使李枭谋害,只待李枭邢烈伏法,方才请归。
楚怀将奏表写好,令信使加急送往京城,同时,打造囚车,遣五十人押送李枭进京。李枭一上路,楚怀便传令,渡宁溪,驻扎南岸宁溪县城。
李枭装在囚车之中,往京中而去,看押军士动辄打骂,只说因李枭才受押解之苦,如今秋雨连绵,道路泥泞,如若失期,非但无功,反而有过。因此莫说肉食,就连饭食也不正常供应。李枭苦熬三日,将自己左手手指吃尽,只余手掌,若再如此吃,只能吃右手。李枭心中暗想,我凭满腹计谋得活,若吃右手,今后提不得笔,与死何异?于是只喝血水忍饥。
是日夜,李枭狠下心,一口一口将左手手掌吃尽。却不想,无手掌卡阻,手铐脱落,李枭进囚车之时脚镣已除,如此竟然行动无碍,只是身在木笼之中。有二军卒夜间轮值看押李枭,此时已靠在木笼上睡着。李枭将手铐扣于左手腕,并藏入怀中,用右手轻点一人,将那人戳醒,军卒见李枭打扰,抬手便要打。
李枭急忙小声道:“将军莫动手,小人欲如厕,恳请将军放我。”
那军卒睡意朦胧,敷衍道:“只在笼中便溺,谁敢放你出去?”
李枭道:“我在笼中便溺,气味难闻,将军如何安寝?将军若离岗,怕不是要被责罚?我已形同废人,还怕我跑了不成?将军和我同去便是。”
军卒道:“谁与你同去?你只可稍远些便溺,不可走远。便溺完即归,若敢逃跑,如你这般废人,立时捉住,教你好看。”说罢,便打开木笼,打着哈欠又要睡觉。
李枭心中大喜,装作脚步蹒跚往道旁树林边去,那军卒看他行动不便,料他逃跑不得,放下心来。李枭至道旁,看林间茂密,便有计较。李枭寻树枝石块,堆于道旁乱草中,将树枝架起,上垒石块,脚下又用石块将草根压塌,远远看去形如一人蹲于此处,又发出几声“嗯啊”之类用力之声,然后转身便向林中逃去。
那军卒听得李枭出声,便不起疑,过了片刻,见李枭未归,便起身查看,夜晚只有月光,不甚明了,只见一人蹲在草中,口中暗骂,又回笼旁休息。再过片刻,李晓仍未归,军卒再看,草中之人还在原处,便起疑心。人若蹲地便溺,不一时便两脚发麻,怎这李枭原地未动?走近查看,才知李枭已逃。军卒知自己大罪难赦,便也逃了。待到次日清晨,众军卒醒来发现李枭不见,昨晚值夜看守也不见了一个,料定是李枭收买看守,二人一齐逃了。自己失了人犯,进京也难免问罪,因此其余四十九人,也一并逃了。
话说李枭逃入林中,慌不择路,一直跑到天明。山中无人,亦无路径可行,李枭只好盲目而行。好在山中动物甚多,也是李枭运气好,并未遇到虎豹,反而是兔鼠之类,络绎不绝。且山中动物淳朴,未见生人,亦不害怕,才让李枭单手得以擒获。
李枭行二三日,依然在山中,路径不辨,心中暗想,如此下去便要成野人,还当返回城市才好。只是如今自己被他人陷害,南疆去不得,京城也去不得,盘算良久,只有东境魏昌宪乃是雄主,可投之,遂看太阳分辨方向,向东行去。
行一月余,见有猎户山中狩猎,遂上前,言自己乃是进山采风的学子,却不料迷失路途,又被豺狼啃食手掌,恳请猎户救命,如此才得出山。出山之后才知,自己在山中兜兜转转,并未行多远,此处乃是江门,若要往东境而去,还有上千里路。
猎户名为李虎,很是心善,便收留李枭在家中住下,并为李枭治伤。又过了月余,李枭伤势已好了大半,便向李虎辞行。李虎劝道:“此时即将入冬,无论往何处去,不免舟车行路,先生身体虚弱,养好身子,明年开春再走不迟。”李枭从其言,便又住下,每日教导李虎五岁的孩儿念书识字,李虎对李枭也愈发恭敬。
冬天到了,李虎也不进山,每日只在家中陪李枭,偶尔进江门城采买些货物。一日,李虎又要进城,李枭静极思动,欲与猎户同去,李虎欣然允诺。二人同致江门城,城门口出,贴出一张告示,乃是讨捕令,令上所画之人正是李枭。
李枭一见,心中大惊,转身欲走,李虎拉住李枭,问道:“先生何处去?”
李枭支支吾吾,不敢答言,心中暗想,莫不是猎户认出我来,要将我送官拿赏?正思量处,却听李虎言道:“先生莫不是身边缺少钱财?先生不必如此,自先生教导我那孩儿读书以来,我儿颇识得些字,今日正好将学资付与先生。”说罢,伸手入怀掏出几十枚铜钱,放在李晓手中。
李枭满面通红,亏得猎户相救,更每日肉食不断,使自己不再受煎熬,如今又要付学资,心下感动至极,又心安,料想猎户并未认出自己。日夜与自己想见,尚未认出,他人更认不得,便放心随李虎入城。
入得城来,先寻卖铜镜的商铺,找一面铜镜细打量,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形貌大改,许是山中饥寒,茹毛饮血所致,遂更加心安。与猎户在城中采买,日暮方归。
自此,李枭便安心在猎户李虎家住下,每日教李虎孩儿读书愈发认真,加之此子聪慧异常,读书过目不忘,李晓甚是心喜,得知此子尚未取名,便为之取名为李炳,其意为,此子日后学识必超常人,当光耀大地之意。
如此直到来年立春,李枭又要辞行,李虎苦留不住,便又留三日,多备银钱,送李枭往东境去。李枭临走之时,对李炳言:“他日若学有所成,可四处打听为师下落,前来投奔于我。”遂去。李炳跪地叩首,与李枭泪别。
史官记之曰:“上令楚怀领军归京,并押李枭候审,楚怀抗旨未归,只遣五十卒押李枭归,枭收买看守得脱,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