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李枭自镇佃城破,和随行军士七八人四处打探消息,得知朝廷派大将军楚征前来平叛,便一心往大将军处去。贾宣攻破镇佃,未见李枭尸首,心中不安,便遣军士四下搜寻。得知李枭未死,令手下将士五百人向鼎安方向追杀。
李枭知燕军久守南蛮,军中无船,便一路向宁溪逃窜,企望越过宁溪,便可活命。也未知贾宣打到何处,不敢自投罗网,因此一路之上,只在林中穿越,山中露宿,不敢进城,就连村镇也不敢前往,只怕贾宣寻来。
李枭乃是文人,虽久经阵战,仍比不得百战的将士,未及半月便不成人形。又加之南疆山中多瘴气,气候潮湿,李枭高热不退,一病不起。连续三日,每日只能饮一些清水,形态消瘦却腹大如鼓。军士们伐木做成担架,抬着李枭前行。
其中有军士言:“如此下去,军师定性命不保,不如出山寻找村落,请医生用药。”李枭虽病重不能行,但神志清醒,便道:“进村前需换平民衣服。”众军士抬着李枭出山,路遇逃亡的流民,便团团围住,令脱下衣裳,之后杀掉掩埋,以防暴露行踪。又向前行数里,寻见一个小村落,名为石家村。众人入村,打听村医所在,恰巧村医就是村长,军士抬李枭往村长处去。
村长乃是一位老者五十岁年纪,见众人抬一病患,急忙让进。检查问询之后,道:“此病非是外邪,乃是水毒,看似症瘕积聚,实则射工入体。初得之恶寒,头目注疼,心中烦懊,四肢振淅,骨节皆强。筋急,但欲睡,旦醒,暮剧。三日则复生虫食下疮,不痛不痒不冷。人觉视之乃知,不即疗。过六七日下部脓溃,虫食五脏,热极烦毒。注下不禁,八九日,良医不能疗。”
众军士大惊,李枭却大喜道:“先生所言全中,既然先生得知病因,定有解救之法。但请先生救我一命,我若得活命,当百倍报答先生。”
村长道:“非是老夫不愿救治,乃是此病奇特,尚无良药可完全医治。老夫有一法可保性命,只是留有遗患。”
李枭道:“先生不必过谦,我只愿留得性命,就算留有些许遗患,与性命相比,只是末节。”
村长道:“此遗患非同小可,须要每日食肉,寻常人家负担不起,断肉食一日即五脏煎熬,断肉食二日便腹如火烧,倘若断肉食三日,人神志不清,如同猛兽,见肉即食,无论人畜,无论死活!”
村长此言一出,众人皆毛骨悚然,唯有李枭哈哈大笑道:“先生只管放心,不瞒先生,我家乃是钟鸣鼎食之家,此次瞒着家人出外巡游打猎,误得此症。倘若医治得好,我便与从人归家,每日肉食不断,不在话下。”
村长这才放手施为,令军士寻找牛血、鸡血、猪血、狗血各一盆,将牲畜血液依次涂抹李枭全身。待血液略干,便揭下重新涂抹,直将血液涂完。又让李枭进入木桶中,倒入热水草药,桶上加盖,只露出头颅,桶下生火,只煮得李枭面目通红。同时又熬汤煎药,待李枭出桶,令其服食。
只一次治疗结束,李枭腹如雷鸣,下清水一升,水中有红虫百条,细如发,尖如针。如此三日,李枭小腹渐平,病症渐去。村长言病已去,可进食。李枭并未感到腹中饥饿,但从医言,安排饭食。李枭一人竟食猪半口,鸡二只,言之未觉饱,腹亦不涨,不知这肉食到哪里去了。
村长又道:“如此性命便保住了,只是自今日之后,每日肉食不可间断,切记。”
李枭施礼道:“遵医嘱。谢先生救命之恩,敢问先生姓名?”
村长道:“老夫姓石,名为石永。老夫不图厚报,只求人间安乐。”
李枭道:“人间苦多,何来安乐?我倒有一安乐去处,不知先生愿往否?”
村长道:“何处?”
李枭凑向近前,道:“附耳过来,我说与先生听,此处秘密,不可教他人得知。”正作势欲私言,右手拔出随身匕首,插入村长石永心窝,用力一绞,又道:“天堂安乐,先生可先行一步。”说罢,踹倒尸体,对众军士言:“我等在此三五日,行藏已露。并非是我李枭心狠,他若不死,若有追兵询问,此人定不会保全我等。大丈夫不拘小节。”
在村长家留置晚间,令众军士在石家村挨家叫门,只言村长半夜医治急病,需借用器具。村中庄户一来敬佩村长为人,二来这几日进出往来,知道这几人住在村长家,也不生疑,就来开门。众军士骗开一户便屠戮一户,将石家村百余口尽数诛绝。并有财物者,掳掠一空。随后放火烧村,李枭与众军士连夜出发,往宁溪去。
待到宁溪渡口,正是傍晚,并无摆渡之船。李枭道:“明日便可逃出生天,今夜我等权且在此寻一客店住下,歇足精神,明日上路。”遂寻找客店。渡口往来人烟稠密,船只不绝,走脚行商亦不在少数,因此客店也多。李枭言防人耳目,需寻找偏僻客店,如此寻得一间破落客店,地处偏僻,只有十来间房。
李枭拿出贴身金银,让店家去买好酒肉,只说今日只管饮食歇息,明日过河,遂不住劝酒,又言今日须醉,以谢众人连日照顾之恩,并许下功勋官位。众将士皆大醉,竟由客店老板小二扶至房中。不一时,鼾声四起,李枭蹑足潜踪,左手持布帕,右手持匕首,布帕掩口,匕首刺心,一下一个,将几人尽数杀了。
次日清晨,李枭早早起来,与店家多付银钱,并嘱咐道:“我随行从人昨夜大醉,此时尚未醒,不必去叫,今夜还在你家居住,我上集市采买些物品,两个时辰便回。”店家心喜财神降临,便满口答应。
直等到下午,未见李枭归,房中亦无动静,店家奇怪,敲门问是否预备酒食,无人应答。开门一看,死尸在地,急忙报官寻找李枭。李枭早已至码头,乘船过河而去。
史官记之曰:“李枭逃亡宁溪,途生重病,得石家村石永解救,李枭杀全村,后又杀尽从人,越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