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昌宪赈两河以来,一年有余。彼时晁群已有身孕,因父婿即将出征,因此并未言明。此时孩儿已半岁有余,乳名唤做惠儿,取聪明之意。惠儿降生之时,晁群梦太阳星入海,太阴星高悬,梦醒,惠儿降世。晁群请太史令解梦,张文听后,用朱砂笔画二蝙蝠于贝壳之上,乃道:“此为解梦之词。”晁群不解其意,张文亦不说明,大笑而去。
一日,晁群正在哺乳,门人报有两河书信至。晁群展信观看,乃是丈夫魏昌宪所书,详述两河之事以及父亲安排,倾诉思念之情。晁群看信后,将信烧掉,心中已有计较。唤过从人来,嘱咐在城外寻摸一位乳娘。因为小公子怕生,所选乳娘要年岁身形皆与晁群相仿方可。并且入得侯门不可轻易归家,乳娘本家孩儿却可以带来一同抚养,在晁家支取供应,与小公子一般无二。并嘱咐从人,家中男子出征,此事莫要大张旗鼓,以防开门揖盗。
半月余,从人于城外乡下寻得一妇人,年岁体态皆与晁群相仿,此妇也有一子,也是半岁有余。自此安下约有半年,遣乳娘归家省亲半月,待妇人省亲完毕,来至晁府,正值盛夏,天气燥热。是日夜,晁群令家中奴仆从冰井中取出冰镇美酒,庭院中聚集家中所有仆从,无论品级高低,皆赏酒一壶。众仆从大喜,皆饮酒消暑。却不知酒中下有迷药,众仆从饮酒后,摔倒在地,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却神志清醒。
晁群身着粗布衣衫,怀抱小公子惠儿立于阶上,身旁只有一老仆。晁群道:“往日晁家待诸位不薄,今日需要诸位为我晁家牺牲。莫要怪我晁家狠毒,要怪就怪这世道吧。”说罢,径自向后门去了。那老仆手持火把,四下点燃早已安排好的引火之物,不一时,火势四起。庭院中众人口不能言,只张大嘴发出“荷荷”声,竟活生生被烧死。
晁群与那老仆,从府中后门出,并未坐车,径直向朝阳门去。城上值夜的守将乃是晁息旧部下,晁息曾对其有救命之恩。守将命士兵用吊篮将晁群及老仆吊上城墙,又从城外放下,城外早有马车接应。晁群上车,即向东而去。
守将却将士兵聚拢,口称天气燥热,大家一起耍会子。众士兵逢迎将官,皆称妙。将官遂掏出一副骰子,七八个士兵围做一圈,赌得不亦乐乎。正在兴浓时,将官一把骰子撒下去,却有一颗落在地上,众士兵皆低头寻找,乱做一团时,将官拔出短剑,一剑一个,尽捅死了。等到天明,报至上官处,言道:夜间巡查,见士兵聚众赌博,劝阻不听,且要抢劫官长,因此皆尽刺死。上官不疑有他,另外调拨军士守朝阳门。
晁府大火烧了一夜,几近烧为白地,两旁邻居也多有牵连。薛纵派人查验,肉香飘散方圆百丈,庭院中尽是人形焦炭。查验官员闻不得肉香,手掩口鼻,匆匆查看一番便走。回禀薛纵曰:天气燥热,晁府人消暑贪杯,大醉于庭院,防火不严,方有此祸。薛纵问及晁群尸首,答曰:已寻找到晁群尸首,一样烧为焦炭,尚有小公子在怀。薛纵遂命以香木雕刻晁群样貌,等待晁息归京处置。
晁府大火的消息传至两河,魏昌宪悲痛万分,当众痛哭流涕,几欲昏厥,随后竟为夫人戴孝七日。七日孝期刚过,却又遣人四处搜寻美女续弦,要求却也奇怪,不要未出阁的女子,偏要带着孩子的寡妇,以悼念亡妻亡子。从人四下寻找半月余,找到一个妇人,逃荒至两河,携有一子,一岁有余。魏昌宪大喜,收入府中。
这妇人正是晁群,晁府大火,魏昌宪续弦,皆是二人商定的金蝉脱壳之计。夫妇二人在闺房内互道离别之苦,又说起之后安排。
晁群道:“父亲大人让夫主坚守两河,不要归京,夫主可有应对?”
魏昌宪道:“我有一计,可保我驻两河。”
晁群道:“计将安出?”
魏昌宪道:“乃是一条无中生有之计。”
晁群道:“何谓无中生有之计。”
魏昌宪答道:“我明里上书陛下,请陛下准我归京述职,暗中散布谣言,两河因灾荒才退,匪患未决,且柔然游牧有意联合契丹,扰我东境。陛下定不准辞,我可安守两河。”
晁群道:“夫主此计虽妙,尚有破绽。”
魏昌宪道:“不敢请教夫人。”
晁群道:“不如把这匪患做到实处。夫主未至之时,两河多有匪患,夫主承父亲大人计策,怀柔治理,乱不复生。怀柔已过,当有雷霆。我宿知与柔然、契丹交界处,总有乱民私下将盐铁等物与牧民交易,此等乱民,何不除之?其一可安靖保民,其二可掩陛下视听。”
魏昌宪道:“夫人真乃女诸葛。”遂从其计。
魏昌宪上书,书中言:东境天灾虽解,人祸又发,安州,定州一线,乱民与柔然、契丹私通,时时劫掠边民。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不可不防。
不日,朝中下旨至东境,擢升魏昌宪镇东将军,封齐海乡侯,银章青绶,领东境十七州兵马,镇守安定二州,以防柔然契丹。魏昌宪遂起兵前往安州,四象军多有愿随魏昌宪同往者,魏皆不留,只从中选出精锐五千,命名为东府军,由一心腹将官统领,其余皆留给金明和尚,仍是半军半民,建设地方。
统领东府军之将官,名为武青,乃是魏昌宪的伴党,眠花宿柳的交情,狂蜂浪蝶的过往。此人虽喜爱风尘,但素有一身武艺,勇猛好战,且博学多才,着实一员文武兼备的好将。武青统领东府军,依照四象军旧制,分为五队,以黑白黄红青五色区分,又称作五行军。日夜操演五行军阵,暗合五行生克之法。待及演练纯熟,并不与柔然契丹铁骑决斗,却将屠刀伸向边民。只杀得安定二州之边民,十去其九。一族一姓皆被屠灭者,不知凡几。滚滚人头却也不浪费,假称平定边乱,皆尽策勋并报与朝廷。
武青曾对部下言道:“柔然契丹犯我边境,皆因有利可图。若安定二州无民耕作放牧,敌国劫无可劫,即便无兵镇守,亦不再犯矣。”
史官记之曰:“上令魏昌宪守安州,魏立东府军,肆意屠杀边民,十室九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