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室里一片狼藉。
花瓶都被摔碎在地上,叶展眉怒不可遏地痛骂手下办事不力,竟然被商熙的人黑进电脑,害她可笑地盯着录像看了整整一个小时。
这时,另一名手下匆匆进来。
“出去!”
水杯狠狠砸在墙上。
“洪……洪夫人,你要的那位小姐的资料在这里。”
手下颤抖着递过文件,叶展眉翻开一看——
“顾央央?”
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她接着看下去,目光扫过出生地一栏,徒然收紧:“彩虹村?”
四年前,老太太苏醒后,她本想劝叶霆钧罢手免得伤及无辜,可她大哥根本听不进去,执意赶尽杀绝,这才有了那起车祸。叶展眉记得,当时车上还有商维德的未婚妻,资料上看,她正是这位顾小姐的母亲。
莫非,她……是来复仇的?
天阴沉沉的,山里飘起了雨,水汽弥漫。
黑漆漆的缆绳下是空荡荡的车厢。这个点已经没人进山,而进山的人,都陶醉在输赢的游戏中,忘记了时间。
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老朱将手提箱递给央央。
“这是交易的现金,我会乘坐后面的缆车跟着你,确保音乐家在射程内。而商先生会在终点接应你确保万无一失。如果发生意外,请顾小姐立即放弃目标,您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央央认真听着,默默记下要点。一只手覆在她的掌心。
“还是……再想其他办法。”刘海遮住了商熙眼睛,他用近乎哀求地声音说道:“别去。”
尽管箭在弦上,老朱也不敢劝,只得求助地看向少女。
央央握住他的手,轻笑:“我们不是说好了么。”
“可我反悔了。”
商熙抬起头,他从一开始就不赞成这个计划,让央央去冒险,他宁肯不要翡翠麻将。只是少女一再劝说,老朱又添柴加火,说是错过这次机会,等音乐家下一次露面不知要何年何月去了,他这才勉强同意。
此刻坐在车上,眼看时间逼近,他的焦虑就愈发明显:万一匪徒有枪,万一匪徒根本不打算交易,万一匪徒发现了央央身份,万一自己没能及时救下……一万个可怕的念头冒出,商熙无法说服自己,他承受不了任何一个万一,因为代价是失去他最爱的人。
“阿熙,”央央看着他,声音里有让人平静的力量:“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可是——”
他还想坚持,却见少女眼底微光流动:“阿熙,请你相信我,就像……我是如此相信你一般。”
那样温柔的决心,让他的防线溃不成军。
商熙松开手,终究还是妥协了,他在央央额头落下一吻:“我会陪着你。”
五分钟后,车门打开,一把红伞走入雨中。
墨色的云挤压着天空,让人透不过气。
缆车站,排队的乘客寥寥无几,央央站在其中,一旁的伞滴着水。
车厢缓缓进站,轮到她了。
售票员机械地检好票,在踏进缆车的瞬间,央央回望,队伍里,大家都低着头做自己的事,没有人上前,也没有人搭话,似乎一切正常。
但正常也就意味着超乎寻常。
音乐家该不会……爽约了吧?眼看门就要关上,央央泛起疑虑。
突然,一只手挡住车门,有人坐了进来。
竟是刚刚那名售票员!
咔嚓。
车门上锁。
“该死!”
商熙紧盯着前方车厢,低声咒骂了句。
当时只顾排查乘客,竟然疏忽了工作人员。眼下整个缆车道已经封锁,他从腰间掏出枪,举在肩后,一旦那辆车抵达,他就会毫不犹豫开枪。
冷风灌入车厢,央央裹紧了风衣。
对面的男人勾眯起眼:“方小姐是在害怕吗?”
“……”
“钱我已经带来了。”
央央开门见山,不愿与他多作纠缠。
“我怎么知道手提箱里装的是钞票,还是……炸弹?”
男人玩味地说道。
央央默默拿起提箱,输入密码,锁扣弹出,一叠叠整齐的钞票映入眼帘。男人露出满意的微笑。
砰。
箱盖合上。
“现在该换你来展示诚意了。”
从音乐家空着手进来那一刻,央央就在思考他究竟把东西放在了哪里。
“方小姐似乎并没有拿出足够的诚意啊……”男人冷冷地扫视她,寒意陡现。
“我说过了,商家是我的仇人。”
“是吗?”
男人忽然起身,一步步逼近她。央央攥住提箱,努力保持镇定。
“我没有必要骗你。”
“方小姐说这样的话……”男人弯下腰,目光穿过车窗:“可就要让等在终点的人伤心了。”
央央瞳孔一缩,震惊地抬头。
雨越下越大,玻璃上的雾霭为瞄准增加了难度。
模糊中,一个人影站起来。老朱屏住呼吸,手指慢慢地滑向扳机。
缆绳晃了两下,浓雾扑面而来。
央央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男人一笑,伸出手,抚过她颈间的细链,忽然,用力一勾,那枚土星吊坠就滑了出来。
“这颗钻石叫仲夏夜之梦,是那个人的母亲所有,他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你,可见你在他心中的分量。”
说到这,男人贴在她耳边,戏谑道:“所以你们不是仇人,而是情人,我说的对么,方小姐。”
央央垂下眼,肩膀微微颤抖。
男人的手伸向怀中,像是要掏出什么东西来。
会是……枪么?
老朱扣紧了扳机。
“唰!”
整个车窗都被喷上了颜料。
男人扔掉空瓶子,抬手看了眼手表:“还有五分钟进站。”
2047号房,绳子散落,方小野撂倒看守的人,沉着脸离开。
老朱一拳打在车厢上。
玻璃被涂满了油漆,如果贸然开枪很可能会打中顾小姐……他颤抖着举起对讲机,将突发的变故做了汇报。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风声呼呼作响。
老朱的后背已经完全浸湿,不知过了多久,对讲机里响起一个阴森的声音——
“如果顾小姐有任何闪失,我要你们全部陪葬。”
滴答。
红色颜料滴在外套上,没入纤维层。
央央毫无惧色地直视男人。
“真是令人意外啊……”男人摸着下巴,摇摇头:“被逼到这样的绝境,方小姐也不害怕吗?”
央央脸上浮现出冷静的笑容:“一颗棋子还没发挥到极致,下棋的人怎么舍得让她死。”
一丝讶异闪过,半晌,男人鼓起掌:“方小姐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我倒真有点舍不得让你死了。”
“废话少说,你究竟跟商家有什么关系?”
央央直切主题,从男人认出她的项链起,她就知道落入了圈套。眼前的人一定早就发觉她不是真正的买家,但还是依约前来,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想要利用她做人质威胁商熙交出钥匙,打开翡翠麻将。
这也就解释通了音乐家为何把交易地点定在云来,交易是假,引出钥匙是真。而翡翠麻将除去本身的收藏价值,真正的意义在于那份遗嘱,男人明显冲着此事而来,水吧里那句“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也印证了这点,所以,这个自称音乐家的人一定和商家有着莫大的渊源。
“啧啧,”男人眯起眼:“你这个样子,还真让我想起一个人……”
“是谁?”
央央察觉到话里的情绪。
下一秒,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她的头。
“一个让我恨之入骨的女人。”
男人狰狞地说道。
大雾中,一辆车厢逐渐清晰,所有人立刻绷紧了神经。
商熙举起枪,眼底是凛冽的杀意,同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害怕。这是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情绪,他怕稍有不慎,央央就会命丧当场。
“别想耍什么花样!”
男人看了眼外边情况,恶狠狠地警告。
央央听话地点头,趁男人放松警惕,悄悄打量起车厢内部,在脑海中快速搜索关键信息——音乐家提到的人会是谁呢?
商家有三个重要的女人,分别是叶老太太、商熙母亲和洪夫人。商熙母亲已经去世,一个死去的人不会让音乐家有如此深的执念。
那么还剩老太太和洪夫人,究竟是哪一个……不管了,赌一把。
哐当。
缆车靠站。
男人粗暴地扯过央央,用枪抵在她的太阳穴。
车门缓缓打开,少女忽然开口——
“老太太您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