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抱着小团子离开,小团子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又忍不住地打着嗝,临走之际还瘪了瘪嘴。
郑怀云回头见巫马良策脸色发青,冷哼道:“侯爷还想听什么?阎罗王?煞神?黑炭脸?”
“郑怀云,你……”巫马良策气得咬牙启齿,又有些语无伦次,“你还有没有点儿妇徳?你看看哪家做正妻的如你这般刁蛮泼辣,伶牙俐齿?”
“妾身这妇徳还没学就被你娶过门了,实在是抱歉得很。”郑怀云腰杆挺得笔直,面上并无惧怕之色。
巫马良策气急拍桌:“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侯爷?我娶你过门,就是为了让你气死我,好你来年有地儿去哭坟的?”
郑怀云不紧不慢地走到另一侧坐下,提起茶壶斟了杯茶,不紧不慢道:“侯爷娶妾身不就是为了能上战场的?哦,也是为了如果不幸为国捐躯,好有个给坟头除草之人。侯爷果然是深谋远虑,妾身佩服。”
郑怀云喝了口茶,茶水已经凉了,她微微皱眉,抬眉见巫马良策恶狠狠地瞪着她,便嘲讽道:“不过如今侯爷这后院莺啼燕鸣的,好不热闹,以后若是哭坟,倒是极为热闹。”
“你说话非得这么夹枪带棒?”巫马良策冷下了脸,压在桌面上的手背绷起了青筋,“郑怀云,有什么不满你就说,别使些鬼蜮伎俩。沈珺瑶肚子里的孩子,是你弄掉的?”
郑怀云搁下茶杯的力度忽然重了,杯子歪倒,已经凉了的茶水在桌面上肆意横流。她冷笑了一声,扭头望着站在门外的岑留,叱问道:“谁去红馆传的话?”
站在门外的岑留打了个哆嗦,目不斜视地看着前庭的夜色,一动不动。
“现在是追究谁传的话的时候吗?”巫马良策寒声道。
“我是想知道谁那么向着沈珺瑶,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你也信?巫马良策,你是打仗的时候脑子被战马给踢了,还是被猪油蒙了心?”郑怀云眼中寒意乍现,“一个妾室的孩子,我犯得着去做什么手脚吗?深宅大院里的正妻除妾室的孩子,为的是争宠,你觉得我是你那些菟丝草金丝雀,需要你宠着护着,不然受点儿委屈就要死要活?我一个嫡妻,孩子早生晚生都是嫡子,犯得着跟她们争?”
郑怀云这话极不客气,语气也十分的冲。
巫马良策沉声看了她半晌:“若是你没做手脚,沈珺瑶的孩子是怎么没的?”
“怀胎头三月本就容易出事,这刚刚开春,哪里不是化的雪水?她不好好在屋子里待着养胎,非要跑出来作妖,一脚把自己的孩子给摔没了,我还得给她的孩子陪葬不成?”郑怀云霍然起身,怒气冲冲地叱问道。
“当真不是你?”巫马良策将信将疑。
“自己查去。”
郑怀云甩袖,抬步朝着门外走去,路过岑留面前时微微顿步,问:“谁去传的话?”
“回夫人,是……门房赵四。”岑留屏住了呼吸,低声应道。
“查查谁让赵四去的。”郑怀云交代完岑留,侧目看着坐在堂前的巫马良策,冷声道,“若是侯爷查出来到底是谁扼杀了沈小娘的头胎,希望侯爷能给个公正的评判。妾身虽然对你那群莺燕没什么兴趣,但若是敢把主意打到妾身头上,妄想让妾身给做垫脚石争宠,最起码有先掉一层皮的准备。”
言讫,郑怀云冷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岑留一直屏着的气在郑怀云走后终于呼了出来,他赶忙跑进厅堂内,看着脸色黑黢黢的巫马良策,心里颤了一下。
巫马良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嗤笑道:“你怕她?”
“属下哪能不怕夫人!”岑留摸了摸额角,发现出了一头冷汗,“夫人平时不动气,也不爱与人打交道,但若是生起气来,就是老夫人和大夫人都不敢去招惹。属下的家眷还在侯府,若是得罪了夫人,以后怕是有得苦头吃。”
“你是我的人,她不敢对你和你的家眷如何。”巫马良策笃定道。
岑留也不敢多说,侯夫人可不是一般得厉害。纵使有巫马良策护着他,但是郑怀云性格乖张,对巫马良策也没客气的。若真是惹急了,就算是巫马良策有心护他,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作为下属,总不能倚重自满,冒犯府里其他主子。
“你去查查今天沈小娘的事情,之后把今天见着这事儿的奴才都发卖了。”巫马良策叮嘱道。
“侯爷……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岑留迟疑道。
“说。”
“夫人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对后院的那些小娘的确宽容。今天这事儿看着不大像夫人做的。”岑留说道。
“你随本侯在关外待了三年,倒是对她很了解。”巫马良策笑道。
“属下不敢。”岑留连忙垂首躬身,道,“近三月属下的感受如此,若是多言,还望侯爷恕罪。”
巫马良策摆了摆手,起身走到门口,看着靖宣的长夜,忽然叹了口气:“岑留,如今圣上有意制裁郑家,本侯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借口冷落她。若是她在侯府依旧横行无忌,难保郑家那些寡廉鲜耻之人不会求上她,到时左右为难的,你觉得是谁?”
“侯爷深谋远虑,是属下愚昧。”岑留羞愧道。
“沈珺瑶这事儿刚好给了本侯借口,不管这事情真相如何,你查出的‘真相’只有唯一的一个。知道了吗?”巫马良策微微侧目,岑留心微微紧了一下。
厅堂侧摆放的铜壶漏刻滴答滴答的响着,细长的猫叫声从后堂传来,雪白色的猫飞快地从地面上跃到了桌面上,不小心踢翻了本就歪倒在桌面上的茶盏。
“砰”的一声,瓷盏落地,四分五裂。
白色的猫受惊窝在桌子上瑟缩了一下,随后紧紧盯着回过头来的巫马良策,一双竖瞳警惕尖锐。
巫马良策一手提起猫的后颈,按在了自己怀中,低声道:“又钻出来了?老夫人一会儿找不找你,怕是又要折腾一院子的人找。”
通体雪白的大猫微微眯起眼睛,安静地窝在巫马良策的怀里。
巫马良策撸了一把猫毛,捏了捏猫爪的小肉垫,抱着它走近了后堂,挑开了漫卷的银钩珠帘,去了老夫人的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