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鹿家的房屋不少，还能匀出来一间给我们说话用。”
钟离风干笑了两声关上门，屋内四个人面面相觑，莫黎、穆衡、钟离风和一位显然有些年迈的老者。
老者虽然胡子和发丝都已经发白，但是气度不凡衣着华贵端庄，看得出身份不凡。
或许是觉得大家还很生疏，钟离风主动介绍了一下：“这位是悠悠义结金兰的义妹‘鹿溪’，也是翎国几个月前战死的郡主藤莫黎。”
莫黎原本并不赞成太早的说穿自己的身份，但是钟离风已经开口了她就也没有立刻反驳，这个局面谁先坐不住，气势上先倒三分，因此她继续四平八稳的坐在椅子上，等着钟离风的下文。
钟离风继续给莫黎介绍：“这位是左相鹿赫明，悠悠的祖父。”
鹿赫明看了看莫黎，他虽然看着威严，但其实还算和蔼：“虽然蒙着面，但和黎将军描述的很相像。”
莫黎面无表情的恭维：“您和悠悠说的也很像。”
穆衡用眼神询问钟离风，钟离风避开了他追究的目光。
这样一下又冷场了。
这次是莫黎率先打破了尴尬，她问了穆衡：“郡王不去陪着悠悠没关系吗。”
穆衡用眼神询问钟离风，钟离风却很狡猾的再次躲开了他的眼神，穆衡内心谴责了一边之后决定顺其自然。
“岳母在陪着悠悠，她知道我来找殿下了。”
钟离风：“宴会很快就要开始了，在座的哪一个不见了都不合适，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莫黎：“愿闻其详。”
鹿赫明是朝中的肱骨之臣，单看今日的场面就不难感觉到这满朝三分面的身份，可刚刚莫黎看着钟离风和鹿赫明之间的交流，竟然第一次产生出一种‘他就是太子’的感觉，而在这之前莫黎还是没有跳脱出‘天香居老板’这个身份，似乎还是个会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做饭的神秘大厨。
钟离风：“多罗国派出了一支队伍上书陛下，以他们的桑陌公主娜绮佳人为联姻，三月后将会启程来南桓，莫黎你觉得是为什么。”
突然被点名的莫黎发现在场的另外三个人不约而同的注视着自己，钟离风的表情是很沉静的，似乎这只是两个人在正常的交谈，穆衡的表情更像是好奇，因为他并没有真的见过‘藤莫黎’，藤莫黎这个名字在他生活里只是一个名字，或许还伴随着种种添油加醋的事迹。
而她初次谋面名义上的‘祖父’，看她的表情才是她认为这正常的表情，充斥着探究和怀疑。
这个混迹了数十年的老油条就这么凝视着自己，莫黎必须的承认自己稍稍有那么一丝丝的乱。
不过她很快就稳住了自己，因为钟离风问的问题并不难回答。
莫黎：“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多罗国表面依附于盛国，经年的摩擦却已经让多罗国蠢蠢欲动，盛国这些年虽然不能说是施舍冷饭但也并不是以盟友的身份去看待多罗国的，多罗国地域狭小，国内又不富庶，兵力也远逊与盛国，不可能主动想要开战，这次说是联姻实则进献公主来南桓，究其根本或许是想在即将开放的十一处边境互市上捞到好处，又或许是试探盛国的国力，好决定背地里是否要投靠新主。”
穆衡倒吸了口气，即便是自己跟太子多年混迹，又是自小一起长大共同在太傅手下受教，或许也未必能真的看的如此透彻，但这个女孩、这个还不满二十岁的女孩竟然能看到。
而且她并不是盛国的子民，所有对于盛国的了解不过是基于黎潇这个孩子的只言片语。
难怪殿下会对她情难自抑，青眼有加了。
“去年这一年，卉秀郡主的名声我也算听了不少，如今见到真人，却觉得道听途说有时候真的没有夸张。”
鹿赫明沉思了片刻，转头对钟离风一抱拳：“老臣没有异议，愿协助太子。”
莫黎淡淡地笑了一下，目光依旧是盯着钟离风的。
“算我通过你们的考验了吗，我本以为今日只需要面对老夫人和夫人的盘问，若想到会和几位同处一室，我至少应该沐浴焚香以示尊敬。”
钟离风从莫黎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一丝威胁，笑眯眯的坐在莫黎身边。
“那莫黎觉得，谁会和这位桑陌公主联姻呢。”
莫黎：“无论是谁，不可能是衡郡王和殿下您，衡郡王已有正妻，莫桑陌公主再不济也不会为人侧室，至于殿下您倒是没有太子妃，可您的太子妃怎么可能是另一国的公主，先不说与祖制是否合适，若这位公主再诞下一位由多罗国血脉的太孙，那多罗国岂不是更野心勃勃了。”
钟离风这次还没说话，莫黎已经能感觉出来穆衡和鹿赫明对他投来的眼神与之前不同了。
莫黎：“殿下不会是想让我以鹿家嫡女的身份成为太子妃，好湮灭多罗国‘嫁公主为太子妃’的痴心妄想吧。”
钟离风笑得格外的开心：“难道不合适吗。”
莫黎：……您觉得合适？？？
穆衡出来打了个圆场：“今日祖母和岳母本就要见您的，或许是有话要说。”
莫黎也很和蔼：“大概是为了替郡王纳妾一事，听说赵氏和孙氏这两日可不怎么太平。”
穆衡：……
钟离风却一点也不觉得莫黎咄咄逼人，甚至觉得有一点可爱，只是当着鹿丞相的面他不太好发作，只能说：“别忘了收场。”
莫黎应和着：“不会让悠悠为难的，我一向是知恩图报的。”
莫黎突然想起来：“桑陌公主也不会为太子侧妃吧。”
钟离风：“不会。”
莫黎稍稍有点想不通：“那殿下无非是需要一个人占着太子妃的位置，我可以知道为什么是我吗？”
眼看着这个问题一抛出来三个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穆衡是知道原因不敢说，钟离风是知道原因不想说，鹿赫明大概是不太确定所以干脆闭口不言。
莫黎：“哦、看来我不可以知道。”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莫黎并没打算放过钟离风：“我是翎国的郡主，按理说可比多罗国威胁大多了，殿下这么信任我啊。”
钟离风拍了拍她的头：“信任是其一，其二你不是很清楚吗，幸好你是翎国的郡主。”
莫黎：“哦？”
穆衡解释道：“您不是一直担心怕身份被北陵那边发现吗，否则在翎国可是欺君之罪啊，既然如此危险那您可不是会拼命的自己隐藏这个身份么，又怎么能成为威胁呢。”
莫黎想了想，笑了。
就在此时钟离风突然说道：“外边似乎在入席了，鹿相也该出现了吧。”
穆衡和莫黎似乎对视了一秒，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彼此。
鹿赫明慢慢地站起来：“作为庙堂臣子，老臣认可了殿下选的人，作为后宅妇人，藤姑娘还没有过内人那一关，殿下也没能说服皇后娘娘和陛下，老臣先告退，余下的就是殿下的战场了。”
莫黎眼看着鹿赫明对钟离风行了个君臣之礼，穆衡也站了起来微微欠身，莫黎只是点了点头，等到门再次关上的时候，穆衡率先抢了莫黎的话。
“殿下，你真的没有说服皇后娘娘吗。”
钟离风：“是。”
穆衡：“那你……”
钟离风看了眼莫黎，没说话。
莫黎似乎立刻明白了钟离风的意思。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可我还是想不通，南桓美人如花，为什么是我呢。”
钟离风：“你真的想不通？”
莫黎皱了皱眉，看了眼穆衡，又看了看钟离风。
难不成真的喜欢她吗。
她又不是傻子
一种莫名寒意从她脚底蔓延到了指尖，她又想到了一个可能。
“你想借鹿家的势，可你并不信任她们。”
钟离风很巧妙的反驳：“用人不疑，我信任鹿相，也信任黎将军，更信任表兄。”
可他不信那些女人、和那些女人十月怀胎生下的、带有她们血脉的孩子，现在对他忠心耿耿的老臣，如果他真的娶了鹿家嫡亲的女儿，那么在未来会不会变成对太孙忠心耿耿呢，血缘真的是一个神奇的东西。
莫黎：“这样看来，我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了。”
仗了鹿家嫡女的名儿，却没有一滴血亲，无论处在哪个角度都不会轻易的背叛，或者说、没有背叛的选择。
“太子殿下好筹谋，能不能顺便让我知道知道还有什么隐藏的原因。”
穆衡盯着钟离风，决定如果他不说自己就要替他说了，钟离风也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鹿相都认可的智慧，我难道就不想握在手心里吗。”
看着藤莫黎若有所思的品味着这句话，似乎是信了的样子，穆衡不忍：“其实殿下还有一个原因！”
钟离风迅速瞪了穆衡一眼，这次轮到穆衡无视钟离风的眼神了。
所以说天道好轮回，不要总是无视别人，总有一天你也会被别人无视的。
“为什么不觉得是殿下想娶你呢。”穆衡实在没能忍住。
穆衡是真心实意的怀疑，这个女人自从坐在那开始，嘴里、眼里、心里统统感受不出一丝丝的情谊，无论是殿下的信任、偏爱还是明目张胆的袒护，她都能做到目不斜视视若无睹。
莫黎没有否认穆衡的话，或者说莫黎干脆就没有接穆衡的话茬，歪着头看着钟离风。
“如果我说不愿意呢，殿下打算拿什么逼我就范。”
穆衡一腔愤懑被憋了回去，再想说话，就被钟离风用语言打断，似乎钟离风已经确定穆衡不会顾及他的眼神了，索性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我无计可施，所以算我求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