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城南门,城主府处。
相比于临城的其他地方,这里明显有有着更加井然的秩序——没有繁杂的争吵与慌乱,这里的灾民普遍都已经冷静了下来,不少人帐篷都支了起来。
不过毕竟灾难才刚刚过去,更多人只能躺在地上的草席上,还有人席地而眠。幸亏现在已经是初春,寒风不再那么凌冽,否则这里很多人都很难支撑下去。
林闻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得感到讶异:在城主程凯和大部分士卒都人间蒸发的时候,程家居然还有人能站出来稳定大局,不得不说程家确实是有人才在的。
临城的城主府虽然占地面积不算大,但是却是临城少有的高楼之一。周围两百米都是草坪与花园,是临城内少有的一块开阔地。现在正好当做难民的聚集地。
塌了一半的城主府前支了一处粥摊,给路过的难民施粥。不过还好临城的这次灾难是由镇元境对拼所致,所以城外的田地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并不会引起饥荒,出现饿殍满地的惨剧。
林闻也排队领了一碗粥。他们一行人是昨天下午袭击的徐府,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林闻已经饿到没什么力气了。可是看着摊后倒塌了一半的城主府,林闻又不禁回想起了昨天的事情。
身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想到徐林强横无比的实力与自己的无力,林闻觉得有些绝望。
林闻的食欲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盘腿坐在地上,看着周围难民们忙碌的身影,再次陷入了茫然。
林闻一直想成为林家下一任的家主,可他现在连元力都没有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怎么样,他连现在自己在干嘛都不知道。
“哎呦!”
后背突然传来的疼痛打断了林闻发散的思维,他回头看去,是一位老妇人正惶恐不安的道歉:“不好意思,老婆子不中用了,不小心踢到你了……”
林闻并没有生气,或者说他现在一点脾气都没有。没有等老婆婆说完,林闻就拜了拜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林闻注意到了老婆婆手里的木碗,他知道那是粥铺施粥时用的碗。他看着颤颤巍巍的老人,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老人家,你孩子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啊。”
老人愣住了,两行浊泪顺着她那满是饱经风霜的苍老脸庞滑落,滴进了满是尘埃的土地中。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那句话仿佛哽在了喉咙中,再也说不出来。
林闻也愣住了,他看着老人的神情,自然猜到了事实真相,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作答。这个问题太沉重了,林闻担不起。
老婆婆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伸手抹去了脸上的泪痕,勉强挤出了一丝微笑:“他们……出远门了。”
“……嗯。”
老人并没有停留,她端着木碗朝着远处走去。这似乎费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的身形变得更加佝偻与渺小。
林闻看着她的背影,心情愈发的沉重了。
老人并没有走多远就停下了,那是一处花坛。老人先是把木碗放在台上,然后转过身,双手撑着台子慢慢坐下。
坐下后的老婆婆没有急着喝粥,她抬头凝视着西北方,林闻记得那里之前有着很大一片的低矮瓦房。
这一抬头,也让林闻看清了老人灰白头发下的那一双浑浊的双眼。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里面装满了无法掩饰的悲伤与绝望。
林闻突然觉得自己的问题也许算不得什么,人生中总有更大的苦难等着人们克服。
老人没有像林闻这样思来想去,她并没有挪开目光,只是用颤抖的手摸索着端起了那一碗粥。
顶好的粥。
虽然只是用粟米与水煮出来的粥,但是粟米实在太多,倒像是一碗粟米中倒了水。就连林闻也不得不承认,这粥实在是良心。
老人也是这样想的。她没有移开视线,只是把碗举到嘴边:一口,两口,三口。
老人的泪水滑过脸颊,不断的滴到碗中,她却毫不在意,仰头努力的喝完了最后一滴粥。
“好粥,真是好粥。”
老人放下木碗,喃喃自语。
林闻虽然经脉俱损,但是他的元魂已经经过了长久的滋养,不需要元力做支撑,也可以轻易探出,听到老人的喃喃自语:
“老头子和勇娃都走了,这日子还有什么过头呢?可是这粥不该糟蹋啊,顶好的粥,里面那么多粟米呢。
“放心吧,老婆子我可不是这么轻易就倒下的人……田里的麦子还没种呢。”
林闻愣住了,他转过头,任凭泪水模糊了双眼。
他没有擦,他的目光透过泪水看向了四周的百姓。林闻看到的不是一个个的人,而是一种精神。
原来这就是我要走的路。
……
炎鹄从漫长的黑暗中醒来,他直愣愣的望着灰暗的天花板,一时间陷入了茫然。
这是哪儿?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纷乱的下午,还停留在那个劫道的土匪身上,刚刚睡醒还没来得及转动的大脑也没能第一时间给他答案。
炎鹄想支撑着自己做起来好好观察一番周围,可是他无奈的发现自己双手根本使不上力气不说,胸口的疼痛感也出乎了他的意料。炎鹄痛哼一声后便不得不躺回了床上。
炎鹄只好靠左右扭头来观察四周。这是一间颇为寒酸的土胚房,屋内没有任何装饰不说,只有一副窗户,墙壁连粉饰也没有。屋内仅有的家具只是一张木方桌和两个快要被磨出包浆的木椅子而已。
床上盖的是一床破破烂烂,连棉絮都漏出来的薄被。炎鹄甚至还能闻到上面的酸腐气息。
炎鹄有些绝望。
一阵细碎的轻响从门口传来,炎鹄努力的转过头,却看到一个半大男孩正扒着门边,瞪着他那双乌黑浑圆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他。
“……”炎鹄有些无语,正要开口说话,那孩子却缩回了门外。
“踏踏踏。”听着门外男孩跑远的声音,炎鹄陷入了沉思:现在他怎么办?难道真的要一直躺在这床上被熏个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