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王彩年,不好公开的。其实就是蔗糖作坊与奶糖作坊公开了,也可以打着取些钱,为国用为民用的旗号。再说,连狄蕙狄好的来历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父母的?
安慰杨敏李威没有刻意高调去做,也没有低调为之。
裴居道听了就担心起来。
自从定下太子妃的事后,崔家似乎没有再提,崔家有崔家的尊严。徐齐聃家的女儿似乎也不怕,皇上与皇后皆不喜,连皇宫都进入不了。还有两个少女,宫中的江碧儿与上官婉儿,但她们出身太低,对自家女儿威胁不了。倒是那个韦家女,因为太小,不足为虑。虽然出身好些,长相不弱,只是现在的长相,女大十八变,天知道长大会不会保持,再说,等到她长大了,女儿也不是傻子,早就能掌控东宫。
但事情一直悬而未决,亲事要拖到明年,崔家似乎撤了出来,可那个小娘子也没有与其他人家议论婚嫁。相反,崔挹将她接到了洛阳,然后美艳举止,引来一群贵妇人的惊叹。当然,自己女儿没有错,太子妃不好再休掉了。崔家不甘心做良娣,威胁还是不大。不过杨家女不同,如果她不戒意身份,进入东宫,与太子有旧情,又长得美艳,又大了自家女儿两岁。现在是太子妃,以后太子继承了帝位,立皇后,……毕竟有了当今皇后的事例,连皇后立了都能废掉,况且还没有立。
太子是仁爱,可作为帝王,有时候仁爱是那么低廉,就象当今皇上一样,做太子时,还不是仁爱,但有多少大臣贵戚倒了下去。
这一干烦恼,主要是来自人心。
人心很难满足的,不是许敬宗的推崇,不是贺兰敏之倒行逆施,太子妃,怎么也与他女儿沾不上关系。女儿做了太子妃,还希望女儿做皇后,做了皇后,还希望女儿做独孤氏专宠。所以裴居道这一辈子烦恼便少不了。
即墨、羽诺、叶毅三人亦是如此。
太子说了,让他们找陆马,原来羽叶二人与太子有旧,又是太子推荐的,反正蔗糖技术已经放开,有了十几家参与其中,不止是江南,还将触角伸向了岭南。这些事迹在商界都有传闻的。当然,朝廷不会多注意的。而且获利今年来不及了,要到明年。再说,明年参与的人一多,价格下跌,大家获利皆很少。
所以不感兴趣了。
特别是即墨,与陆马又不认识,听到后,不但犹豫不决,而且说了,陆马二人太傻,不知道他们何来的新糖技术,为什么要放开?又为什么不惜交一半税给朝廷?并不仅如此的,放开了,还要防止参与的人弄小动作,多次上书朝廷将蔗糖的税务弄成定制。朝廷被他们催促了多回,才定下条文。这一举,又得罪了许多人。
毕竟技术一放开,想获得技术很容易的,可以明处与陆梁二人搭成协议,暗处托于他人管理,将产业转移,税务就逃避了。可一旦下了诏书,不管何人经营,都要交一半税……
当然,蛇有蛇路,鳖有鳖路,还是有办法的,一半的税,就会有走私,可终是不美,甚至会被官府抓住,或者要受官府衙役勒索。有能力不受官府剥削的,又要担心名声。毕竟这一次与以前不同,有了陆梁二人的大义,如果不交税,传出去,会让天下人鄙视。
难不成他们也想谋一个一官半爵,可这次与赈灾不同,毕竟是人命关天,仅仅谋一个无关紧要的一官半职,得罪的人太多,都未必能保得住。想了半天,就想不明白,为什么二人要这么做。
因此,太子送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鱼翅,两人没有本事认出,竟以为是一个小鸡肋,于是也回到长安。心没有死,虽死了一些人,可那些财富已经看到了。但又想不出其他的好方法。
如果再等一段时间,陆马回到长安,几人交谈一下,将晒盐的事说出来,就是不说太子支持的,一大半是在替太子做事,也会重新动心,可没有等起……
天就热了,但不象六月那样,热得让人无法忍受,几个人心情郁闷地去喝酒。
酒肆是胡人开的,到了长安,胡人更多,胡人开的酒肆也更多。特别是西域的葡萄酒,唐朝人眼中誉为第一,想喝西域的葡萄酒,胡人开的酒肆总归让人放心一些。还有开放的胡姬,跳着异域风情的胡舞。三个人在低声交谈,其实谈来谈去,也就那么一些事。一个道士不请自来,走过来,直接说道:“无量天尊,几位施主好大的富贵气,贫僧沾一些光。”
径直坐了下来。
三个人不算太穷,但离大富大贵还有一段距离,又因为死了许多人,破财消灾,又花费了不菲的钱,好象怎么与好大的富贵气沾不到边。三人相视了一眼,皆没有吭声。
道士又看着三人的面相。
现在看相很流行的,即使是戴至德这些儒臣,看重某某人时,也说一句,根骨奇佳。当然,这是浮云,真能看出所以然来,李威附身于李弘身上,早就让人看出来,况且他接触的全是大唐的顶级精英人士。
不过统治者需要,原来命运是天生注定的,什么相貌注定什么命运,所以不幸的老百姓也别抱怨了,乖乖地做牛做马,甚至牛马不如,毕竟一匹顶级的马匹能价值几千缗钱。但一个奴婢,只能值十几贯,甚至去年一名儿童只值几贯钱。
统治者需要,统治者也相信,据传明崇俨就精通相术,与李治多次交流,很得李治欣赏。因此,再加上病情,最后只是贬放申州,依然是河南境内,并不是贬到江南岭南……
道士又说道:“五岳阜成终不贫,圆头项短足珠珍。耳有垂珠度百春,驿马骨咸主万人。巨鳌骨圆尚书者,虎头燕颈主骑兵。凤头千里受其荣,从少至老不识贫。”
除了叶毅外,即墨与羽诺立即就听出这是太上老君歌中论断五岳四渎吉凶的一段。地理上五岳指泰嵩华衡恒五座山脉,以及江淮济黄四水。相书五岳者,额为南岳衡山,鼻为中岳嵩山,颜为北岳恒山,左颧为东岳泰山,右颧为西岳华山。四渎者,耳为江,口为河,眼为淮,鼻为济。四渎清朗端直,北岳丰阔,南岳广平高净,东西二岳贵在挺直,特别有一个大鼻子的,为佳。
李威却是不信,如此说来,那么欧美人种个个皆是贵者了。后世一百多年中是比华夏贵,可也只有这一百来年的风光……
道士说完了这一句,然后用手恰算,道:“三位施主,如果贫僧没有算错,去年倒有一难。歌云镜花水月空一场,竹蓝提水白操忙。欲向虚里苦挣看,回头顾盼魂断肠。唉,有一些不好的凶事。”
去年的事可不是镜花水月,竹蓝提水,死了那么多人,更是回头顾盼魂断肠。几个人已信了七分,羽大少说道:“请大师指点。”
“施主,不急,几位施主目前应了一场大富贵,所以贫僧前来,沾一些喜气。不过须要贫僧慢慢看来。”这个很玄乎的,不是询问,只是看面相,就看出他们的事。三人神情皆变得庄重,道士观看,看了好一会儿沉吟道:“甚是古怪。”
“为何?”
“你们去年的事,应在西南方向,还是国外……”
“正是,”羽大少说完,与即墨三人对视一眼,他们的事因为没有死心,至今没有对多少人提及过。要么太子知道,可太子不会宣扬此事的。
“我看到你们三位脸上皆有一些血光,主于朱雀末位,此乃伤仆之象。似是有一些仆役,沾染了凶气,有了大劫,熬过的人倒是不多。”
“正是,大师,如何化凶为吉,教我。”
道士又是不语,只是拈着手指恰算,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过了很久了,道士才说道:“塞翁失马,安知祸福,祸之,福之相倚,福之,祸之相随。三位施主,富贵之途还须从祸事之处得。”
“可……不是很好得,且只是富,与贵无关的,”虽然这样说,羽诺已经掏出一块金锭子,递向道士的手中。
道士却一下子将这三四两的金锭子推了回来,道:“贫僧出手,也求回报,不过要等施放得到了,贫僧才求,现在却不急。”
说得多好啊,三人脸色变得更敬重!
道士又在恰手指头,然后说道:“好大的杀劫,好大的杀劫。”
说完了,大喷了一口鲜血。
“大师……”三人连忙将他扶住。
“莫要扶我,且听贫僧说一句,又富又贵,须向西行。七岁神童,劝说将军。大军南下,壬申凶星。苦战两岁,南方归顺。两年后,贫道在此处,等候三位施主。只是贫道泄露了天机,需要闭关二年。”说罢了,似是很后悔,不停地摇头,然后站起来,居然连酒菜没有碰一下,就离开了。
但临走时说的偈子,都十分容易明白。
七岁神童,指的就是骆宾王。祖父是一名小吏,与许敬宗相似,对这个孙子教育很看重,因此骆宾王七岁便吟出《咏鹅》一诗,比上官婉儿的初啼,还小了一岁。虽然篇幅短,可写得更好一些。长大后在齐鲁游学,二十二岁科考未中,狼狈回乡。但他的名声越来越大,又担任了幕僚,生活尚可。可遭到同行的排挤,不得意。正在这时候得到李治异母弟道王李元庆看重,于是在亲王府中担任官佐。这段时间是很安静的,可迟迟不得志,终于失望返乡。种地嘛,那个时代农民能有多少好日子?况且只是一个读书人,种了几年地,吃了许多苦头,耐不住,写信给刘祥道等大佬,企求引荐。鉴于他在文坛上的名声,各位大佬荐举他入朝对策。这时已近五十岁了。录用为奉礼郎,从九品上的官职,实际唐朝分成了三十阶,这是第二十九阶,职位很低的,然后又兼任了东台详正学士,还是一个很低的官职。
看到这样下去不行了,主动向裴行俭求情,要求从军,裴行俭用人能力在唐朝堪称前三位,自不会让他打仗,让他担任了行军书记,起草禀报朝廷的文书。他的文才不用说了,因此这一次梁积寿还没有南下,就向朝廷讨要了这个人。
实际上李威也注意了,可也默然了。
文章写得好,不代表着官员做得好。政绩,勾心斗角的权谋之术,家庭背景,骆宾王一样没有,光靠好文章,也许裴行俭看重,也许梁积寿看重,想发迹依然是很难的。这使他想到了后来的杜甫与李白,一理。
可是骆宾王也想立功,见梁积寿,三人没有资格,可想求见骆宾王,却是很容易的。当然,不能谈利谈财富,却可以谈军功。南诏时叛时降,特别是过了洱海,一直没有真正向唐朝臣服。既然唐朝大军南下,又有一些部族相助,未必不可。而骆宾王又得梁积寿看重……
今年正好又是壬申年,打仗打到了南诏,平定南诏其他各部,能不死人吗?泄露了这么大的天机,道士能不吐血吗?如果平定其他各诏,又得到了宝藏,岂不是又富又贵?
偈子说到如此,如果再不明白,三人也算白活了。
相视一眼,立即站了起来,连酒都不想喝,得准备动身去追赶梁积寿与骆宾王去。
只是一个偈子,三十二个字,战争走向于是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