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姿,寒冰到底为什么离开?我想听真话。”蓝强还是问出了这个在脑中盘旋了很久的问题。他收到寒冰的书信时就打电话给黎姿,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黎姿说:“什么都别问,我们先去找欧阳荻。”但是刚才黎姿却说都是她的错,她觉的黎姿肯定知道原因。
黎姿根本就没有听到蓝强的话,她完全沉浸在刚才欧阳荻的悲伤和疯狂中,还有对寒冰深深的愧疚中。
“小姿”苏乔看着无动于衷的黎姿,用手轻轻拍了拍她,以示提醒。
“怎么了,嫂子?”黎姿这才从自己的世界中醒过来。
“我在问你寒冰为什么离开?”
“算了,她没有告诉我,想必你也不知道。”蓝强在想会不会是寒冰知道了那件事,他突然想到不能让苏乔知道的,她和寒冰关系那么好,现在又有身孕在身。
“哎,冰还是这么任性,本以为这次她终于可以安定下来了,不想又是空欢喜一场。”苏乔想着寒冰,一脸惋惜。
没有人回答,车中一片沉默。
漆黑一片的书房中,微弱的火光一闪一闪,蓝强望着手中的烟,心,痛的难受。这一路走来,寒冰受的累受的罪受的苦,他比谁都清楚,可又能怎么样?他除了心疼,什么也做不了。离开孤儿院的时候,他就发誓等他长大了,有能力了,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寒冰接出来,好好的保护她。所以,当听到姨妈要收养孩子时,他是那么迫不及待的天天向姨妈家跑,对姨妈讲寒冰的可怜寒冰的乖巧寒冰的聪敏,当看到姨妈收养的孩子真的是寒冰时,他开心的几乎发疯了。他以为寒冰也终于可以过正常孩子的生活了,终于有人疼有人爱了,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五年不到,姨妈就去世了。寒冰把自己关在屋子不吃不喝的那些日子,他又能好的那去,那是他第一次真正的感受到了什么是心痛,什么是恨不能自己去代替另一个人受罪。可寒冰还是挺过来了,她像换了个人一样乐观,但他宁愿她还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寒冰,因为他知道这乐观的面具下面寒冰早已千疮百洞。
考上高中的那个暑假,他做梦也没想到寒冰会把小姨的房子给卖掉,而且还把大部分的的资金都捐给了他们所在的那家孤儿院。家里的亲人们都骂她疯了,也嚷嚷着以后绝不给她任何经济支持。他那时也异常气愤,可见面后,看到她云淡风轻的表情,那些愤怒的语言却怎么也骂不出来了。他记得寒冰说:“我是想好了的,从这一刻开始,寒冰不靠任何人。”他记得寒冰说这句话时那自信、为我独尊的表情,也被那样的表情打败了。那时的寒冰就如一位藐视一切的女王,他只能懦弱的匍匐在她的脚下。这之后的日子,当然不好过,寒冰一边学习一边打工,很多次他都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疲惫的身影,心疼心痛却不知道能怎么办。他给她自己攒的零花钱,她不仅不会拿还特别生气。他想办法偷偷夹在她的书本中或者邮寄给她,她都会一份不花的捐出去,她坚持只花自己赚的钱。可她的日子过的并不好,那个冬天,他去看她,她感冒的严重却执意不肯去医院,总说吃点药睡一觉就好,他知道她是舍不得花钱。
后来,乔安出现了。那个少年眼中有着和寒冰相同的孤寂,和他在一起的寒冰脸上总挂着淡淡的微笑。他是嫉妒那少年的,可他却早已给不了寒冰那种心安,因为他好像越来越不了解寒冰了。但他又真的很替寒冰开心,他真心希望这一次寒冰能将这幸福狠狠抓住,那样他也开心。
谁又能想到,运命再一次捉弄了寒冰。又是一个五年,乔安再一次离开了寒冰。那次,寒冰在他的怀中嚎啕大哭,她一遍一遍的问自己:“我是不是真的是个煞星,是不是真的是,要不然为何我亲身母亲不要我,妈妈收养我后也去世了,乔安、叔叔也都丢下我一个,为什么?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对我好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为什么要让我活着……”他望着寒冰那惊恐的双眸,以及不断颤栗的瘦弱的身子,紧紧的抱住她,在她耳边一遍一遍的说着:“别怕,还有我还有我”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语言是多么的苍白无力,根本就无法缓解寒冰的疼痛。
这之后,寒冰与他们的联系越来越少,他知道她是怕了,真的怕了,怕她会带给自己同样的厄运。但上天好像还不愿就此放过这个命运多舛的姑娘,欧阳荻居然会出轨,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出轨的对象居然还是黎姿。当黎姿告诉他这件事时,他几乎想也没想就给了黎姿一巴掌,那一刻他满脑子就只有一个想法,绝对不能让寒冰知道,绝对不能,现在看来寒冰还是知道了吧。
蓝强长叹一口气,狠狠的灭掉手中的香烟,好想把心中的烦躁也一同灭掉。
走出书房,却发现卧室的灯亮着,透过门缝,他看见苏乔拿着寒冰的信在偷偷抹泪。
“怎么又醒了呀?”蓝强推门进去,笑着拿掉苏乔手中的信。
“我梦到冰了,她说好冷……强子,你说寒冰不会出什么事吧?”苏乔担忧的望着蓝强。
“不会,别乱想了,说不定过两天冰就回来了,快睡吧。”蓝强将苏乔搂在怀中。
“她不会回来了,她在信上都说了。”苏乔推开蓝强,背对着他,难过的抹着泪。
蓝强再次看着那熟悉的娟秀的笔迹:“苏苏,强子,我又要离开了,不会再回来了。很遗憾看不到我的干儿子出生了,我帮他定做了一条金锁子,只能麻烦你们去取了。愿你们一切安好。寒冰。”就这么短短的几十个字,多一个也没有。本来想着欧阳荻一定知道原因的,可结果连一向冷静沉默的欧阳这次也完全失了分寸。寒冰离开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如果仅仅是因为知道了那个人是黎姿,寒冰应该不会离开,欧阳荻也不至于如此愤怒。
脑子里全都是乱起八糟的猜测以及那些和寒冰在一起的往事,蓝强感到头疼欲裂,却丝毫没有睡意。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黎姿打开门,又继续蜷缩在沙发上睡觉,酒劲还没过,头依然昏昏沉沉的。
蓝强放眼望去,满室狼藉,到处都是空酒瓶,衣服、抱枕更是扔的满地都是,再望着蜷缩在沙发上,脸色蜡黄眉头紧皱的黎姿,他无奈的叹息一声,弯腰开始收拾。
“小姿,起来了,喝点粥。”
黎姿睁开眼睛,揉揉自己跟鸡窝似的头发,努力使自己清醒过来,当她看到蓝强手中的芦荟米粥时,寒冰的身影再次浮现在眼前,她感觉自己也清醒了几分。
“哥,谢谢。”黎姿接过粥,努力控制着自己几欲流出的眼泪,此刻她比任何时候都悔恨自己掀翻的寒冰做的那桌早餐。
“傻丫头,以后少喝点酒。”蓝强笑笑,温柔的拍了拍黎姿的脑袋。
“哥,我错了,我真的后悔了。”黎姿抬头,可怜兮兮的望着蓝强,
眼中嚼满了泪水。
“哎……冰给你的信呢,我看看。”
黎姿胆怯的指了指自己的卧室,她无法想象蓝强看完信后,等待自己的会是怎样的结果。
“姿,我到底该以怎样的心情来给你写信呢?是愧疚吗?是失望吗?是不甘吗?是憎恶吗?还是不舍呢?连我自己也已经弄不清楚了,我们为什么会弄成今天这个局面呢?说好的一辈子看来此生是没有机会实现了。
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七年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一直喜欢的人就是欧阳荻呢?我不想再妄加揣测你那时的心理,只想告诉你那时候我们并没有在一起,可原来所有的事情从那一刻起就已经错位了。嫉妒,从来没有想过你会嫉妒我。我,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我却从未嫉妒过你,因为我是真的爱你,也就以为你也会那般爱我,原来也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我恨你,恨你为了报复我居然隐瞒了乔安的消息,恨你明知道他是乔安居然还爱上了他,恨你为了远离我居然煞费苦心的与欧阳发生了关系。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恨不得能将你撕裂,不,即使撕裂也难解我心头之痛。可我并没有那样做,连我自己也感到不解,我该恨你的,但此刻我却很平静。或许我已经对灾难有了超强的免疫功能吧,又或许我那千疮百洞的心早已经失去了疼痛的功能。很想问自己,到底是否后悔认识你?想了很久,答案却是否定的,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欢乐是真实存在的。我也不相信这样做的你会一点也不悔恨?你应该也痛吧,伤害我,受伤的应该也有你吧。
既然已经成了这样的结果,那就将错就错吧,让乔安永远做杜子赫吧,也请你来照顾他吧,把对我的那份愧疚(如果有的话)全部化作对子赫的爱吧。
我不想再见你,也不想再见杜子赫,所以也就不用说再见了。
寒冰、”
看完信,蓝强完全瘫软在地上。他实在无法接受杜子赫就是乔安的事实,再回想起寒冰曾经说过的那些她和杜子赫的事情,他不得不说命运真的奇妙的可怕。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可爱、乖巧的妹妹居然什么都知道,可她到底如何能狠下心来这样做呢?难道她不知道乔安对寒冰意味着什么吗?还是说爱情真的会将人都变成善妒的疯子,可是黎姿真的能得到吗?如果杜子赫爱的是她,也就不会寒冰一出现他们的爱情就那样岌岌可危了。
蓝强放下书信,径直离开,没有再看黎姿一眼。他不知道自己此刻该如何来面对黎姿。他又能做什么?做什么似乎都没有意义了,寒冰已经离开了,生活却还在继续。
“哥,哥”黎姿呼喊着蓝强,可回答她的只有蓝强依然离开的背影。黎姿望着空荡荡的屋子,自嘲的笑了,做了那么多,她终究不过是想留住自己的爱人罢了,可结果呢?她的爱人不要她了,她的闺蜜再也不想见到她,她的哥哥也不愿理她,她也知道自己错了,她也痛,可谁在乎呢?
黑暗的角落,火星一闪一闪,蓝强的周围满是烟头,纵使能吐出各种形状的烟圈,可心中的烦闷呢?为何丝毫不减反增?他不明白寒冰在自己的心中到底扮演着一个怎样的角色,不是情亲,却又超越了亲情,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疼寒冰是多与黎姿的,虽然他已经努力试着去公平。却也不是爱情,他对寒冰没有苏乔那样的心动和饥渴,但他心中却总想着把最好的给她,要不是高中时她那次生病,他也不会想着做医生了,那时只单纯的觉得只要自己是医生,以后小冰的所有疾病自己都可以治疗的,小冰也就不用再为怕花钱而不去医院了。还有,工作后去云南旅游,当看到玉镯时自己又为何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寒冰呢?到底,寒冰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呢?难道这世间还有第三种爱吗?不是情亲,却又超越了爱情?那怕只有对自己自私的爱吧。
想到了答案,蓝强顿觉轻松。只是,这次,这次寒冰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自己呢?在小冰的心中自己到底又有多少分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