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吱呀——”
这是一辆破旧的马车。
车旧。
马瘦。
破烂的窗幔横飞，缠着同样破烂的车窗，连马儿身上套着的，都是干枯的缰绳，破烂到似乎只要有风轻轻一吹，便会灰飞烟灭一般。
可怪的是，这马车的四方分别挂着一盏摇摇晃晃正正方方的绿窗灯，那灯座底下还挂着一节穗子。
姬曦第一次见这样的灯，不，是里边儿燃着绿色火焰的灯。
这就是，南瓜鬼车吗？
和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姬曦看着鬼车慢悠悠地在自己面前停下来，然后从里头伸出了一只雪白的手腕儿，轻轻挑起帘子，现出一个雪白衣裙的姑娘。
“你——”
姬曦指着她竟说不出话。
她笑道：“怎么？和你心里想的人不一样？”
被她这么一问，姬曦突然反应过来，“你不是珑儿？”
她又笑了，“当然，世人想的是谁，我便自动浮现出谁的脸来。”
她说着一顿，脸上浮现一种又明媚又阴邪的笑容，说道：“小郎儿，上车吗？”
“不上。”
姬曦道。
她莞然一笑，道：“你不坐我的车，是永远也去不了‘小人间’的哦！”
“小人间？”
“是啊！”
她笑道。
然后贴紧了他的耳朵，说道：“一个藏在筑神台背后，同样让人欲罢不能的世界。”
姬曦身形一颤，忙看向柳榆，是他说，鬼车不能上的。
可是，他身边儿哪来什么柳榆，连个人影子都没有。
“哈哈——”
她见状笑道：“或许，你是在找他吗？”
姬曦闻声回过头，只见她撩开帘子，然后马车里头现出一个睡得正熟的少年。
“柳榆？”
姬曦有些懵了，“他怎么会在车里？”
“这些都是神的旨意啊！”
她笑道。
“记得以前也有一个女孩儿，站在这鬼车面前踌躇，结果只因为看了这里头的男孩儿一眼，就心甘情愿的上了鬼车。”
她说着一顿，语气极为平淡，“这大概就是世人所说的——”
“爱情？”
她笑开了花，然后向姬曦伸出了手。
姬曦茫然着，便握住了她的手。
一时头晕耳鸣，待姬曦回过神来时，已然坐在了车里。
车里一派通明，还睡着两三个少年，年纪约摸着和柳榆一样。
只是，在这车里和姬曦同样醒着的，还有一个身穿苍蓝衣裳的男子。
他正坐在姬曦对面，顶着一件同样苍蓝色的斗篷，他把脸深深地藏进斗篷，姬曦只能看见那斗篷里一个忽明忽暗的红点儿。
许是无法忍受姬曦的目光，他开了口，“新人？”
“新人？”
姬曦茫然。
“当我没问。”
他说着吐出一个烟圈来。
姬曦才发现原来他刚看见的红点儿，竟然是他抽的烟圈。
“来一根儿吗？”
他问道。
姬曦摇摇头，这烟草在中原乃是禁物，此人难道是从西境外下来的？他想着不禁认真的打量起了他。
此人不露脸，定是不想让人知晓他的身份，传言西境外多马盗，衣着粗糙，举止大多粗俗。
但是眼前的他穿着打扮又颇为精细，难不成是他，故意换了衣裳？
“你去小人间做什么？”
他缓缓吐出一个烟圈问道。
做什么？
姬曦一时回答不上来。
他现在经历的一切，都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着他前进，从未有人问过，他是愿还是不愿，只会问，你为什么要做这件事，你来这里做什么，又或者你为什么要走这条路。
好像所有人都认为，你过的所有生活都是有目的的。
如果你没有，那你就是一个碌碌无为的废人。
可是谁规定了，人就必须要有自己生活的目的？
一切不都随心所欲吗？
“随心所欲？”
坐在姬曦面前的男子忽然开了口，“这世上谁能随心所欲？”
姬曦眼睛圆睁，“你——”
他吐着烟圈拿下了斗篷，却是一个剑眉星目，面如白玉，皎皎似玉树临风前的男子，浑身上下哪有马盗的粗俗？
只是前后反差太大，姬曦实在很难想象他顶着这张脸抽烟的样子。
但是，恍然间又觉得，他好像在哪儿见过他。
他看着他如此惊讶的模样，笑道：“你连抽烟都不敢，还谈什么随心所欲？”
姬曦张了张口想反驳，却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他心里所想吗？他怎么会——
“没错，我会读心术。”他道。
“当然，你的那个棋盘也是跟我学的。”他又道。
“你该不会是——”
“我就是盛允。”
他打断了他。
姬曦惊道：“可你怎么会在这儿？凌渊他找了你好久。”
他笑道：“因为筑神台是我毁的，你说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姬曦道：“可是，林苍不是说筑神台早就——”
盛允笑道：“他们是被赶出去的，当然，也是我骗他们说筑神台毁了。”
“原来如此。”
姬曦说道。
盛允道：“你既然来了，就去小人间看看吧！”
“小人间？”
“是啊！”
他话音刚落，马车就停了下来。
盛允又道：“你放心，我会在这儿等你出来。”
他说着一顿，“你们闯进了林苍的梦境，就必须走完他们当年所经历过的所有事情。”
姬曦道：“那我应该怎么做？”
盛允道：“你得让他明白，斯人已逝。。。。。。”
“斯人已逝？”
姬曦念着这四个字，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伤感，盛允觉察到了他的变化，劝诫道：“如果你不能，就会像他一样，永远被困在这梦境里。”
姬曦顿时打了个冷颤，说道：“可我不知道，林苍他现在在哪儿。”
盛允道：“他正在小人间，萤灵子正逼着他交出空灵囊，空灵囊里有他想得到的东西。”
“东西？”
盛允点头，“兵器城的钥匙，那里锁着长宣的剑。”
姬曦一时心惊，又听得他道：“当年扶平移花接木，把钥匙从王室里换了出来，你知道为什么萤灵子要杀姬轩吗？”
姬曦睁大眼睛，他很想知道答案，可却是一句话也问不出。
盛允道：“因为姬轩欺骗了他，他骗他是长宣，就为了保你。”
他说着一顿，“可是谎言，总有被拆穿的一天，不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