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吱呀——”
像是一轮破旧的行走的车轮发出的声音,幽幽的,冷冷的。
即便站在这繁闹喧哗的街道中心,梦榭也听得很清。
她四处打量,想寻找这声音的来源,却被又一阵灿烂的烟花声遮住了去向。
忽然人群中有人高喊:“快看!莲花神女出来游街了!”
只听得他话音刚落,街道上的人便自动地退居左右,让出一条道来。
“吱呀——”
“吱呀——”
梦榭不禁惊了耳朵,浑身战栗。
她躲在人群角落,看着一辆顶着巨大莲花苞的马车缓缓而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淡淡的甜甜的花香,花香撩人,闻之竟不禁令人酥软,人群相继绽开出一朵朵笑脸,只听得一声炮响,莲花苞应声爆出,散成五六个花瓣儿后飞出五个身穿白衣的女子,她们半纱遮脸,乌发上别着一朵白簪花,脚尖轻软,衣袂翩翩,素手轻抱琵琶,恍如天上仙子。
原来她们就是莲花神女,梦榭轻声念着。
承载她们的马车一摇一晃,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梦榭紧盯着马车,奇怪的是这声儿又不见了,她四下一瞥,却见人群依旧绽放着笑脸,笑得是那般幸福洋溢,似乎忘了自己所在之地。
琵琶声一根一根地从她们雪白的手指中“铮铮”发出声儿来,她以前从未见过这些个东西,也就是前几日柳榆带过来一个木制的精致小巧的琵琶,她才得以见过,依稀记得那琵琶发出来的声儿,像极了她无数个夜里躺坐房顶看月亮时,漫泻下来的清冷的光亮,一吸一呼之间都令人心生悲寂。
如今这些女子手上弹奏的琵琶也是这般清冷,但清冷中又夹杂着些许敷衍,因为她们弹出的琵琶,一声儿断着一声儿,毫无章法。
只是奇怪得很,周围人却像是听不出来一样。
梦榭犹疑之际,却见人群欢呼声奔涌而起,她应声抬头,只见漫天的莲花盛开,莲花神女们踩着莲花翩翩而上,衣带飘飘。
她们踩住的莲花纷纷凋落下来,人群见状连忙捧着双手去迎接,那盛开的莲花便一朵接一朵的完完整整落在他们的掌心里。
霎时间漆黑的天幕一片大亮,原来是焰火绽开,现出一个巍峨的楼台,大家都在道,那是筑神台。
梦榭微微仰头看了一眼,这只是焰火,不是筑神台。
她之前看到的那个才是。
于是,她走出人群,远离喧哗的街道。
这场人为的幻象,大概也只有人才会如此痴迷,并沉醉其中吧。
梦榭虽知那是筑神台的幻象,可眼下却找不到真正的筑神台,她眉头紧锁,去处迷茫。
远离喧嚣的街道后,就只有淡淡的月光投影下来,风吹影动,仿佛是一方迷离的梦境。
梦榭折下一条随意摆动的影子,将它握在了手里。
只是这葱绿的柳条儿早已在这淡淡的月色之中失了颜色,染上了一层不知该怎么形容的惨白。
突然她发现不远处的树荫底下,竟冒出了一朵火红的暮溪花。
她连忙走过去一看,却见一条不宽也不窄的石子路,路的两旁都堆砌起了一排房墙,而房墙下都开满了暮溪花。
迎面而来的风吹落了她的纱帽,梦榭的眸子里倒映着这一路的殷红,暮溪花开在这里,也就意味着,这是一条通往死亡的路。
“吱呀——”
“吱呀——”
梦榭又一次惊了耳朵,浑身战栗。
她听到了。
完完整整的听到了。
这声儿是从这条路上传过来的。
而她也感觉到了,前方有什么东西,正慢慢地过来了。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姬曦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红色的花海之中,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花海的声音。
“林苍!皓皑!”
姬曦放声喊道。
空荡荡。
一片空荡荡。
姬曦立在原地,不知该何去何从。
这是一个梦吗?
为什么他经历的一切,都好像是个梦?
他狠狠地捏了一把脸,“嘶——好痛!”
姬曦搓了搓自己的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不是梦。”
他道。
“是梦!”
突然有一个人从花海里走出来,姬曦抬眼看过去,却是一个相貌清俊的少年,眉眼和顺,但又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地愁思。
“你是?”
姬曦问道。
“我叫柳榆。”
他回答道。
“你相信我吗?”
他看着姬曦,眼里流露出坚定。
“你——”
“你跟我走!”
他道。
“晚了就来不及了!”
他一边说,一边往后看。
姬曦只觉得他气喘吁吁,但又很快地反应过来,“你——不是死了吗?”
柳榆沉下气,“是人都会死的。”
他说着一顿,“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是你现在必须要去筑神台,因为离开梦境的路在筑神台!”
姬曦一惊,却问道:“只有我一个人离开吗?”
柳榆道:“只要你醒了,大家都会醒的。”
随即他又苦涩地笑了,“但我是醒不过来的。”
“你——”
柳榆打断他,“我熟悉筑神台,所以接下来的路你得跟着我走,若被那鬼车夺了去,你就再难醒来了。”
“鬼车?什么鬼车?”
姬曦知道不该问,但还是问了出来。
“南瓜鬼车。”
他答道。
柳榆话音刚落,天空便传来了一首儿歌。
“啦啦啦——”
“啦啦啦——”
“瘦马傍南瓜,人间夜苍苍。”
“蹄儿落,铃儿响,谁家小郎儿啃南瓜?”
“车儿摇,马儿笑,车上的南瓜不是瓜,那是谁家小郎儿的小脑瓜?”
“哈哈哈——”
“哈哈哈——”
“就当一场好梦莫惊他!”
一时风起云涌,天立马黑了下来。
“吱呀——”
“吱呀——”
姬曦不禁惊了耳朵,浑身冒了冷汗。
他站在原地,竟无法挪开脚,儿歌又唱了起来:
“车上的南瓜不是瓜,那是谁家的小郎儿的小脑瓜?”
“就当一场好梦莫惊他!”
姬曦一边儿听,一边儿瞪大了眼睛。
黑暗中有一点忽明忽暗的绿色光点亮了起来,他眸子里缓缓倒映出看一辆阴森森的马车。
那马车正一摇一晃,向他缓缓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