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梁候府一直都与商户有密切的往来,夜京对此事是朝上百官弹劾不已,朝下更是唇舌涌动说其早已蓄意待发,欲意谋权篡位乱朝者!而夜京当权者或许是,天朝国府唯我当从也,几许蛰伏已雨意正秋!亦然是乱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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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城天边的霞云刚缕缕散开便日照金山,甘州城下却还是清霜雪雾,待雪鹭纷飞,黛瓦白墙上凄清独坐着一个白衣锦袍的小男孩,而身后则矗立着一个神色无态怀中抱刀的青年男子。白启凡似在孤君自赏眼前的霞鹭,当回首看到白府门下时他温婉一笑,手指捅了捅身旁的张玉,说道:“我们下去,喊他们进来!”
白府门下董立良正在训斥着董金元,董金元左右不情愿视若无睹,刚巧看到白墙黑瓦之上云雾中的白启凡,此刻见他正向自己招手微笑,对于董立良的纠缠早忘到脑后,不由向李梦舒分说道:“梦舒妹子,快看是凡哥!”
“真是高人一等,已胜寒啊,莫不是要升仙了?”
李梦舒顺着董金元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终于还是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看着看着便热泪盈出,好喜不喜,董金元继续说道:“哎……以为你嗝屁儿了呢!”
听闻这话,李梦舒美目怒视了他一眼,倒是两位父辈相互作揖互说安好,而后便各自背道回府,对于自家子弟现能够向白家小候爷交好,他们也是怡然自乐。
白梁候府的幻月阁下是亭阁无数,一所楼阁内,白启凡与李梦舒患难而后第一次相聚,白启凡行动不便一直以来都是坐着轮椅,与李梦舒刚照面的时候,李梦舒有些切切微微行动缓慢,倒是董金元刚进入阁楼内是一点也不拘束,有些兄弟情义豪放不羁喋喋不休的说着:“凡哥我想死你了......自你被人挟持了后,我董金元就夜不眠茶不思饭不想,就连我最欣喜的姑娘都有些日子没见了!”
白启凡一脸病态,见这个身穿虎皮小胖子的作腔作势可爱极了,淡淡的微笑道:“只是.....你还是胖了几圈,想那谁家的姑娘你也没少上心!”
对白启凡的打趣董金元向来不放在心上,他依旧一如往态自顾自说道:“凡哥,你可知道你杳无音讯后,白伯父派遣了三十万白虎军去寻你,只是可惜了我董金元福浅未去一睹那千军万马的风采,也未添一份力,倒是那日我在墙头上看到各派江湖仙门神户的人都前来为白府排忧解难,嗯....都有,以天涯谷为首,还有北仙阁,天人阁,鹿幽台,月霖宫,三清教,沧澜户,还有夜京来敕封的人,对了还有一个俊美的小僧,也不知道是哪个仙门的,他以一敌各个门派竟不落于下风,就是他算出凡哥所在位置的。”
白启凡早有耳闻,幸好那夜虞道人来此,若不然小僧早就血洗这白梁侯府了,从董金元身上瞥过神情的白启凡看了看门外的李梦舒,微微一笑,向他招招手。
李梦舒见眼前些许模糊的身影是心如鹿撞,每日心系梦里萦绕之人就在眼前,本以为那个共患难的人多半是已经诀别了她,现如今一见,是梦寐以求后的激动和紧张,一时的陌生与熟悉正无限的充斥着她,良久,颤巍巍的潸然泪下,最后快速的夺门而入扑进了白启凡的怀里,不言,不语,哽咽着身体,李梦舒终于感受到了那熟悉的气息还有使人安心的温暖。天澜沧水数酒千斗,几许沉浮皆难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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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启凡对李梦舒的亲昵觉得很是欣慰,心里想着还好她还活着,在最绝望的时候是李梦舒给了她最大的希望,虽然她什么也没有做还时常拖累自己,但一直是一颗平凡自卑的心总是想做点什么吧,也许这就是一个人的价值。就如那时白启凡在心中发过的毒誓一样,歇斯底里的咆哮着,我若让她活谁也不许让她死!
三个人又小聊了一会,多半是董金元在吹嘘着白启凡背后的身势有多么的磅礴,甚至是更在怨天尤人说是自己下辈子也想当个官二代,绝不会为董立良那小子当儿子了,对于董金元的插科打诨白启凡戏弄道:“富二代你都不肯做,怕是下辈子你连富二代你都做不得。”
不时雕窗外穿来打斗声,董金元很是好奇便拔腿溜了出去,白启凡与李梦舒互相看了看而后又看了一眼矗立在身后的张玉,随后便一同去往了幻月亭下,幻月亭下打斗二人正是张天临与青冥重骑的一位将军缠斗在一起,一时间不分上下,白梁候的白虎军所有上将都会每日来到府上一同与白梁候议事,而今日不同往日的切磋,今日的两位将军是招招要命大打出手,张天临在白虎军素有战神之称,长相又十分清秀,所谓战神不止功夫了得,那是文韬武略谁人都会敬他三分,一入白虎军三年带兵攻防从无败迹,只是秉性有些矜傲,在场的同僚皆无前去拉架分开的意思,也没有看热闹般的热血澎湃欢呼声,只是一脸冷漠,若说令他们值得信仰所做的事情那便是,北部平民晨光熹微鸡鸣之时能够喝一碗热烫粥说一声安好,夜幕火树银花狗吠之时能够齐举灯望那明月清风。
白启凡见那二人在幻月河之上打的不分上下,不由向身后的张玉说道:“你不去凑凑热闹?”
张玉懒得回答他,“咚...”的一声竟懒散的坐在了白启凡的面前,张玉像个巨人,坐在地上比白启凡还要高出不老少。
“你怎么那么无趣?”白启凡四下观望随意的说道,忙不迭刚好看到幻月河对岸上一群家眷仆从的白秋凝和白韵,幻月河虽几百丈有余,但还是看到对岸白秋凝一脸揪心的模样,白启凡暗自思忖点点头明白了些许,而后淡淡的向张玉说道:“你与那张天临相比如何?”
张玉豪放道:“啥也不是,我拔刀必见血,怎可与我比较?我能砍他一百个!”可能张玉本就看不惯那张天临一身寒酸样却又长了一副极好的容貌,对于张玉的妒心,白启凡亦是好笑倒也没嘲弄他,只是那两位将军胜负已见分晓,那张天临在空中被一刀劈了下来,刚巧躺在白启凡的面前口吐血沫,那一身乌黑幽冷盔甲的将军走在张天临的身前,手指上天,冷声道:“天外有天,汝等莫不过如此!”
张天临面色虚白神色淡然,轻声道:“鲁夫之勇,何惧也?”
那将军听闻当即冲冠眦裂,拔刀欲斩,说道:“我李长空当为青冥重骑开赴前线,算是为汝等举世战名了,此事两难全!你大可看不起吾等,但还烦请你需要惦念我亡了的兄弟!”
说罢一刀劈下,“铛....”戛声嗡响,是白秋凝赶来挥袖扶刀挡下了这一击,李长空并不买白家义女的账,手持寒刃挥去一缕青芒后说道:“欲意凌傲群雄,你需几世浮沉,通俗人间百态世情!今日我李长空断你张天临一臂何妨?”
白秋凝自知敌不过眼前的李长空,说不上为什么会这样守护着张天临,但还是指剑相对。
白启凡行动缓慢把李梦舒靠在了自己的身后,而后抬头示意向那张玉问道:“那李长空如何?”
张玉继而慢声懒散道:“还行,北境他说第三没人敢说第二!”
张玉的回答让白启凡一阵惊楞,很是迷惑,随后在深度解析他的话才说道:“你是想说你是天下第一?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自抱自佛脚的人不是自负要么就是自卑。张天临此刻气息紊乱,望着冰冷的寒空,对于自己以前所有的认知都已渐行渐远,适才那李长空的人间百态万事长情,所需的正是一个英雄的本质,心灰意泠之时,李长空提刀杀来,刀剑积蓄着朵朵涟漪翻开了一片冰河水土,张天临感受到了一切,缓缓闭上了眼睛只是辜负了那身前心爱的姑娘。
……一道稚嫩的声音惊醒了李长空,只是收刀已晚怕是酿成了大祸,不过还好,一道柔和的内力把李长空卷退了几丈远外,刚平稳身形便听到:“得饶人处且饶人,保不齐峰回路转,择日你与他便是一生的挚友,亦或是袍泽的兄弟,若是今日真想残害于他,那么今日便从我的身上踏过去!”
李长空看了一眼那白秋凝下的小男孩,只见他从容淡定未有半分慌乱,李长空敬佩他小小年纪的气魄,不过驻足了片刻便拱手敬畏道:“见过白小侯爷!”随后便四下寻望那暗中出手的高人,心中带有感激,只是良久未见其身,而后便质疑到那个懒散的巨人身上!
张玉见他望着自己,自己也无趣的望着他,好半晌两人异口同声。
“是你?”
“无聊!”
张玉又指了指天上,李长空才明白所以。方才惊魂一刹,对白秋凝来说是震撼寰宇,没想到那生死一击是被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小男孩所逼退的,此刻稚嫩的声音在次响彻众部将的心里,“既叫我一声白小侯爷,今日你二人之事许是来日乐道之情,望两位将军珍重!”
李长空早已无心纠缠此事,只是不安的望着寂宇,张天临不辞而别,走的时候三步两回头望着那道倩影。
白启凡向走远的张天临面露淡淡的笑容,张天临在望着白秋凝时也时刻注意那白小侯爷,他未有言语,点头示意,表示多谢!
白启凡一时觉得像张天临这种话不多,不谙世事的人未来必是大才,或许性格使然不会表达而已,老天给予你份莫大的才能也会剥夺你与生俱来的一部分,诚然后天的努力注定着一切!
幻月阁中,白梁候居高临下一睹了全程,这些人在他的眼中就如一盘黑白子,而他也自知,自己也不过是这天下的黑白子,至于对弈人与这天下对弈,是赢不了也不能输!
虞道人早就来此,白梁候日里万机可今日谁也未见,因为等不了白启凡的提前及冠便就要送他远去修行,一时间爱子心切,便向虞道人说道:“启凡自幼无母,若问他心中情谊怕是本候爷也不及他兄长几分,到不如虞道人为犬子调理些几日身体,而后去夜京见他兄长一眼,便随虞道人离去,汝看可否?”
虞道人负手而立想了想说道:“应当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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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道人来的这些日子十分专注着为白启凡调理身体,神丹妙药奇花百草让白启凡吃了个遍,可最苦不堪言的便是梳理筋脉接骨疗伤,这些日子白启凡痛不欲生,每日见这个老道士就如见了仇人一样,本就有些痛恨他,说那时他是一根筋信什么天道?如若那时出手救了自己何惜现在这么痛恨欲绝?不过骂归骂,那老道士却实妙手回春,现如今已行动自如只是那条瘸的腿,那老道士却是不闻不问,问其为何?老道士竟说,这腿是那已亡世赵丰诚的瘸腿,白启凡一时不明所以慌不择乱,待想到这虞道人是信诚天道的,直呼这老人家脑子有病!
张玉见到师傅后毕恭毕敬伺候了他老人家几日,不过也是一脸厌烦的样子,随而就一直告假在告假,就如那日在望华庭的一位浪客所言极是,本就不相识何必在曾相识!也不知为何张玉会那么厌烦他的师傅,说起来张玉还是虞道人从小教养大的!
李梦舒近些日子与以往一样,出入白府如同自家门邸,每日都陪伴着白启凡左右,可最近不知哪来的消息说其白启凡要娶妻纳入后房了?白启凡听闻也是一脸惊愕,最后实在受不住那小丫头的叨扰,便嫁祸于老白的身上,不过喜事也连千里,甘州的人都以为白梁候要喜结情缘了呢,更甚的是不远万里的白辰风不知何来的消息,寄来了一道书信,说是身体抱恙不能回家为父道喜……,老白也看到了这道书信,不过老白毕竟是老白,对于这些空穴来风的消息闭着眼睛他都知道是谁干的!
白梁候每日都很忙,接见的人是从早到晚从没断过,对于自己小儿子落难而后归来,他总感觉白启凡似变了一个人,就如那日他亲眼所见对两个将军的拉拢心,不偏袒不斥责于任何一方,真不像一个八岁孩子心智所想到的地方。
白启凡终于要走了,临走之际的前两日,他与董金元在甘州城内每日都夜夜笙歌风花雪月,风流场所无一不去,虽是孩童但还是过足了眼瘾,白启凡十分愿意与董金元一起玩乐,因为他有钱啊!还特别重在情义!
董金元也十分愿意与白启凡一起玩乐,因为他背后有权啊!走到哪都颇有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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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天白启凡及冠,其实并没有那么繁复琐碎的事情,对于白启凡来说又多了一个名字罢了,在见到老白和两位姐姐后,白启凡恳求了老白说道:“我已身体好转,日后自是有能力为白家延续香火,还望老白你能够准许自己的选择!”
老白点点头说道:“嗯……你现在的选择便是你日后的无可奈何!未来你也会像我一样!保重孩子!”老白轻轻拍了拍白启凡瘦弱的肩膀,白启凡看了那白秋凝一眼,他知道老白指的不是这件事,也不是这点儿女情长,老白很忙他背负的东西,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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谧静的几朵枝桠下缓缓淡出两道身影,暮色来临一片死寂,白启凡一瘸一拐走了两步,最后还是让张玉把他抱在了马车内,白启凡不知道为何此刻临别竟与那小僧是同样的时辰,同样的光景,也不知那老白是怎么安排的,不过方好天大地大随意去潇洒,见那张玉白启凡就不安心,毕竟有过一次那样的经历,但这次他好像立了军令状,说是带功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