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罗神情一伤,李琼琅却是不管她,到了候府直接下马车。
“只要小姐能让阿罗待在身边,阿罗愿做任何事!”
阿罗看着李琼琅毫不犹豫离开的身影,目露慌张。
李琼琅脚步一顿,只是神情依旧淡淡,“红药,安排好后把她带到山水居。”
此时,杏花春雨的二楼厢间中,才子佳人般的两人相对而座。
“李三姑娘。”
秦穆看着眼前一袭胭脂海棠色裙衫的女子,目光不着痕迹的微征过后,淡笑一声道。
“三姑娘与往日的模样不同。”
李璋珚抬眸,手下却不安的摩挲青釉茶盏,说道:“今时不同往日,六殿下。”
今世,你我最好不相知,才可不相恋。
“三姑娘?”面对突然恍神的李璋珚,秦穆声音微扬,“若有我所能及的事,三姑娘可说。”
话一落,不只是李璋珚一震,连说这话的秦穆也不禁一怔。
人人都说他秦穆温润,可熟悉他秉性的人才知,他的温和从不达心底,多是看似亲和实则冷漠疏离。
但面对眼前这个女子,他却一再破格,从初见不吝啬的赞美,到再见把人横抱起的唐突,再到此刻不思后果的许诺。
李璋珚定定看着秦穆,缓过神来垂眸说道,“多谢六殿下,我无事。”
秦穆见此,恩了一声,便端起一盏茶喝着。
“不瞒六殿下,我此次约见六殿下,是想请六殿下代我将我手上的江山多骄图献给皇后娘娘,提前恭祝娘娘生辰千秋。”
因为秦尚与李瑶珠的事情由暗转明,李璋珚才冒着风险来找秦穆,是想确认皇后与太子的情况。
她记得前生这个时候,先是太子暴毙,接着皇后勾结外戚结党营私意图谋反的事情被揭露,后族与太子党倒台,受益最大的就是不过两月荣登后位的阮贵妃与其子秦尚,这也是候府最后决定抛弃她转而捧起李瑶珠的最大原因。
但可笑的是,最后登上帝位的不是盛宠的九皇子,也不是有郑国公许家支持的八皇子、及五万兵权在握的四皇子,而是中庸声名不显的五皇子!
想到这,如果不是因为秦穆坐在自己面前,李璋珚都想恨恨的笑出声来。候府那些人机关算尽,到头来却什么也没有得到。
秦穆有些对上李璋珚复杂的目光,情绪也莫名跟着有些烦躁低落,他问道:“三姑娘为何不当日亲自奉上?”
李璋珚微垂眸,“月底我便将前往青莲庵为我娘亲和弟弟点灯祈福了,应赶不上。”
皇后和太子的情况实难打听,李璋珚想得到更多消息便只能问秦穆。是以,李璋珚忽略心下的不安,定了定神继续说道:
“皇后娘娘近来在宫中可安好?我听父亲说太子殿下的病情稳住了,想来皇后娘娘应该能好好过个热闹的生辰了。”
秦穆听到她的话,只当她顺便问一声,心中虽有疑,却还是接了话道:“皇兄安康自然是的。”
李璋珚没把秦穆的怀疑放在心上,早在来之前,她便预想有现在的场面,但无论如何,秦穆也是料想不到自己的来历的。
只是她想到今日出门时收到的阮阳明被革职的消息,现在又见秦穆对皇后太子之事的安定,有些不确定起来。
太子暴毙皇后被害明显是筹谋已久的计谋,以秦穆的能力不应该半点察觉都没有…
李璋珚沉思着,殊不知秦穆看着她的变化心中的怀疑越来越深,只听秦穆不紧不慢的开口问出心中所疑。
“三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李璋珚手中瓷杯一个晃荡,茶水烫红了手,眼底飞快掩去一抹惊慌,语气淡淡的回答:“临江仙和芳菲宴上见过的,在此之前,从未见过。”
看着面前女子淡然温和的说出疏离的话语,秦穆再一度莫名心生烦躁,却见到李璋珚握茶杯的手背绯红,脸上的笑一顿,脱口而出道:“你的手烫伤了?来人,去请济世堂的药师来。”
“不用了!六殿下。只是小伤,我回府后涂过药就好了。”
李璋珚神色淡淡的拒绝,并站起身来将带来的江山多骄图给秦穆,“江山图非我所创,它的主人…不在了,但他希望这个图有用武之地…”
“最后…有人让我带一句话给六殿下: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李璋珚说罢行了一礼,也不管秦穆复杂的神情,转身径直离去。
前世皇后和太子被害一事干净利落,如更不是身边出现了背叛,秦穆不可能久久发现不了蛛丝马迹,若不是成宗帝当时对他还有几分父子情,被牵连的秦穆绝不可能只是被停职罚俸一年。
可是那一年里,藏着李璋珚与秦穆二人最美好的回忆。最初的相遇相知,到后来的相恋相惜,他教她如何审视朝局于入世避纠纷,他赞她淡泊名利如兰高雅,可最终,他们的感情逃不过局势带来的分崩离析。
李璋珚决意今生不与他重蹈覆辙,一切情缘因果了却在前生,从今往后,与他最好不复相见,如此才可不相负。
在秦穆没有看见的那个转身瞬间,一行情泪滑过李璋珚的双颊。
冷月高悬的时分,信汝候府天青阁,李璋珚坐在亭中缓缓弹起手边的古筝:
犹记那年邂逅江南雨后人家
伊人闺中弄诗画谁在庭前赋桃花
忽闻一曲琴优雅飘过幽幽竹篱笆
吟唱佳人正值锦瑟无邪好年华
人生若如初见莫叹青梅竹马
看惯世事多变化才会从容赏晚霞
古巷深处屋檐下依稀记得那句话
沧桑百转也要执子之手到天涯
多年以后那片桃花又开满枝桠
再不见当年青涩的脸颊
岁月风沙吹乱三千白发
剪不断纠缠一世的牵挂
……
前尘梦里那片桃花我不忍摘下
却不停怨念你那句谎话
记忆伤疤忘了多少代价
谁在轮回里寂寞地开花
谁在轮回里寂寞地开花。
“秦穆,今日,父亲让我嫁进定王府,你可有什么对我说的?”
“珚儿,好好活着。”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明月下,隐约可见有眼泪顺着李璋珚白净憔悴的脸庞上滑落在琴弦上,她在前生弥留之际谱下的曲子,每个字眼仿佛都在耗尽她所有的心力,无法不令她伤怀,无法不令她心痛。
“秦穆…此曲终后,你我二人前尘尽去,再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