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米来在睡觉时,突然听见了说话声,是那种喃喃细语。米来以为是哪只老鼠在自己的洞里说梦话。但是,那声音清晰亲切,像是跟米来耳语:“我知道你今天哭了。爸爸没有能力帮助你了。我如果在你身边一定会帮你的。别难过,振作起来,你生活的路还很长。祝你快乐,快乐,快乐……”
米来一下子醒了,清醒了。他听出那是六哥米上银的声音。米来睡觉时,是靠着那本字典睡的。第一天跟字典相伴时,米来的鼻子就嗅到了一种气味,是字典散发出的味道,让米来无法离开它。米来猜不透字典上的气息到底是什么。
米来怔了片刻之后,明白了字典上的气息是什么,是六哥米上银把生命的最后气息留给了字典,米上银让字典带着他的气息陪伴着米来。
米来对人类字典的记忆和理解,除了他天生不大的小脑袋之外,他的胡须也在帮助他记住这些同类永远无法记住的东西。
那天,大家围着吃饭,三哥米加加把小眼睛瞪得溜圆,盯着米来:“我觉得十四弟有点儿不对!”
米加加的一句话,马上引起众多老鼠的不满情绪:“米来哪儿不对了?”“他又做错什么事了?”……
米加加指着米来的嘴巴说:“看米来的胡子!”
有老鼠走过去,看了一眼米来的胡子说:“他的胡子怎么了?没有区别呀!”
三哥米加加急了:“看仔细点儿,米来的胡子跟我们的胡子不一样!”
还是那只老鼠,他是八哥米胡,又走到米来跟前,看了一眼米来嘴唇两边的胡须,然后问三哥米加加:“你眼神儿有问题吧?你自己看看,米来的胡子跟我们有什么不一样的?你过来看看。”
米来没想到自己的胡子成了大家议论的中心话题,就躲在别的老鼠后面不肯让大家看。他可不想当老鼠家族里的怪物。
“米来!你别躲,出来,站到中间来,让大家看看你的胡子!”米加加冲着米来喊道。
米来不出来,继续躲藏。
米加加对身边的米胡说道:“你去把错误小子米来揪过来!”
米胡最初没动,等到米加加又喊了声:“米胡!把米来揪过来!”米胡这才走过去,把米来从角落里拖了出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米来的眼圈红了。
米加加问米胡:“你会查数吗?”
米胡不好意思地说道:“让我比力气行,查数是我米胡的弱项。”
米加加冷笑着问:“你就说自己能查到几吧。能数到一百吗?”
米胡回答:“数不了那么多。”
“你就告诉我们,你能数到几?”
米胡见大家都盯着自己,觉得不能丢掉面子,硬着头皮说:“七八十,不,五六十吧。”
“到底是几?”米加加的逼问很有威慑力。
“二三十……”米胡嘴里的数字不断降下来,声音也没了力气,还是说不准数。
“二十之内的数能查清吗?”
“能,这能,我肯定能查到二十开外!”米胡被米加加逼急了,也觉得自己的自尊底线不能再降了,再降下去,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老鼠傻子了。但是,米胡还不知道米加加让自己查什么。
这时,米加加说道:“米胡,你查查自己的胡子有几根。”
米胡一听,反倒来劲了:“不用查,八根。嘴的左边四根,右边四根!这不用查就知道。你当我不识数吧?”
米加加又指着自己的胡子问道:“我的胡子有几根?”
米胡不满地说:“都是八根,你真的把我当傻子了?你能不能来点儿复杂的问题?”
米加加又冷笑了一声,指着米来说:“米胡,你现在去查一下米来的胡子。”
米胡说:“都一样的胡子,有什么可查的?”
“让你去查你就去查,啰唆什么?”米加加火了。米胡在米加加的心里,就是一个愚蠢的老鼠,米加加很看不起他。但是,米胡的力气是所有老鼠中最大的。
米胡走近米来,数起米来的胡子:“一,二,三,四……”开始数得还顺利,当数到“十,十一,十二……”时,米胡的嘴唇哆嗦起来,他不相信米来的胡子已经超出了八根。
呼啦啦,一群老鼠都围了上来,把米来困在中央。众老鼠纷纷伸出手来,去数米来的胡子。米来很烦,他把头躲来躲去。米加加对米胡说:“笨哪,摁住米来的头,别让他乱动!让大家查清楚他的胡子!”
米胡马上扑上去,使劲儿抱住米来,不让米来的头摇来摆去。
经过一阵打架似的忙乱,最后确定,米来嘴唇两边的胡须比别的老鼠整整多出十根。
“笨蛋们!都看清米来的胡子是几根了?”米加加大声问道。从米加加的口气中能听出,他不只是看不起头脑简单的米胡,也看不起家族中所有的兄弟。
多数老鼠都查清了长在米来嘴巴边上的胡须。“十八根胡须,米来的胡须竟然比大家多出十根来。”老鼠们都开始躲避米来,同他拉开一段距离看着他。
“怎么都不说话了?不咋呼了?”米加加一边嘲讽着,一边把米来从地上拽起来。米来刚才被大家摁在地上,现在还没爬起身来。
“我的问题还没完呢!”
“还没完?还有什么问题?”米胡问道,他确实被善于发现问题的米加加搞糊涂了。
米加加先是大声问所有的老鼠:“你们说,我们的胡须是什么颜色的?”
“当然是黑色了!”“我们的胡子还能有什么颜色?”“敢有什么颜色呀?”……
米加加转头问米胡:“请米胡回答米来的胡须是什么颜色!”
“黑色。这还用答呀?”米胡摇着头,像是说,这也叫问题?拿这样的问题来问我米胡,把我当笨蛋了。
米加加很看不上米胡大大咧咧的样子,骂道:“笨蛋,看仔细了再回答。”
米胡真的担心再犯错误,就扭住米来的脸,左右看,上下看,然后回头说道:“是黑色。”
“再仔细看看,先别急着回答。”米加加压着火气说。
“黑色。没错,就是黑色,绝对是黑色的!”这一次,米胡显得很坚定,坚定到百分之二百的程度。
米加加点燃了一根蜡烛,当烛光照得洞里如同白昼时,大家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然后,米加加举着蜡烛,凑近米来的脸,对所有老鼠说道:“快点儿睁大你们的眼睛,来看看米来的胡子是什么颜色吧!”
老鼠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洞里传递着奇怪的单调的声音:“咦?”“哟?”“哎?”“哦?”“嗯?”老鼠们不安起来。
只有米胡还在说:“黑色,绝对的黑色!”
米加加呵斥道:“米胡!闭上你的嘴吧!你不但是个笨蛋,我还发现你是一个天生的大色盲!”
“什么是色盲?”米胡仍旧不懂。
米加加说道:“你把什么颜色都看成了黑色,就是色盲。”
听了米加加的话,米胡火了:“这世界除了黑色,难道还有别的颜色吗?”
“你好像还不服气吧?”米加加说道,“我问你,黄豆是什么颜色?”
“我经常吃黄豆,还能不知道黄豆是什么颜色?当然是黑色了。”米胡的脸从来没有这么红过,他也很生气。本来是让大家查米来的胡子,现在却找他米胡眼睛的毛病。
“黄豆是黑色的,为什么叫黄豆,不叫黑豆?”米加加问道。
“因为它姓黄,所以才叫黄豆的。”
听了米胡的可笑的答案,很多老鼠都笑起来,都说米胡确实是个色盲。米胡还不服,使劲儿揉着眼睛。
米加加劝米胡:“别揉了,揉瞎了也是色盲。”
米胡不满地反问米加加:“你说米来的胡子是什么颜色的?”
米加加用手里的蜡烛在米来的脸前晃了晃,说道:“我早就发现米来跟我们的胡子不一样。他的胡子是蓝色,是蓝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