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的眼泪?”陈情疑惑地问,“偷这个干嘛?”
“非也非也。”判官摇了摇头,帽子上的帽翅也跟着晃来晃去,“不是孟婆的眼泪,而是孟婆的饮泪珠。”
这个东西众人都略有耳闻,但具体是什么,不一定能说得清楚,不过吕里牺这些天“博览群书”,还真的就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人死后进了地界入口,首先是要到鬼门关,走到这里的亡魂还有还阳的希望,所以常能听到大病痊愈的人有“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这样的说法,这里是第一道关卡。
过了鬼门关就是戚戚茫茫的黄泉路,“黄泉路上无客栈,一路向前不回头”,这条路上漆黑一片,寂静又漫长,亡魂会在这条路上回顾他的一生。
然后就要过奈何桥,孟婆和她的汤铺就在桥头上,对每个过桥的人问一句:“要不要喝汤?”喝了孟婆汤,前尘过往,一笔勾销,烟消云散。有人喝也有人不喝,舍不得前世爱人,拒了那一碗孟婆汤,就要跳进桥下汤黄色的忘川河涤荡灵魂,忍受千年甚至更久的煎熬。
而饮泪珠,就是每个痴念深重的人跳进去时的一滴眼泪凝结而成。
不过书上也没有记载这珠子有什么用,吕里牺还以为就是孟婆的个人收藏呢。
宋杰靠在桌子上听了许久这才说:“阎罗叫你来说这个事,是想让我帮忙找饮泪珠吗?”
“是。”判官握着笏板躬身拜了下去。
“这珠子有什么重要?”宋杰问,“再说孟婆丢了饮泪珠也是找秦广王啊,他操什么心?”
“饮泪珠丢失之后,痴念无法控制,忘川河万鬼泣血,现已变成了一条血浪滔天的红河。”无论多么紧张的形式,从判官的口中说出来都那么不急不忙,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怎么好一样,“过奈何桥不小心就会卷进忘川被发了狂的厉鬼撕碎,黄泉路上都堵得不成样子了,秦广王大殿忙着镇压处理,此时已焦头烂额了。”
小安脑补了一下,点着自己的下巴:“噢,那不就跟上下班高峰期堵车一样。”
“地府现在这么热闹?那这个七月不是有很多事儿干。”宋杰语气里略带一丝兴奋地味道,可见这两个月真是闲坏他了。宁桓看了他一眼他才克制了一下,不然可能宋杰都要笑出声了。
“是……”判官又低了低身子,都快弯对折了,一把老骨头保持这个姿势也是难为他了。
“那他干嘛推给我去找啊,自己遣几批阴差,行事不是比我们这一群有身份证的方便很多?”宋杰装出一副想要推脱的口气,“还真是会给我找事儿。”
判官低着头没看到宋杰的表情,只道是他不想管这档子麻烦,连忙解释道:“五殿说恐怕与您带来的那张纸所关联的那人有关,如此,您也知道五殿的难处……”
听了这话,宋杰脸上的笑意收了个干净,阴沉着脸问:“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中,开阴墉城门的前一天。”判官说,“有很多鬼魂想借此动乱逃上界来,如今阴墉城那里已经加强戒备,地府人手可能不太够了,而且……”判官说着,手中的笏板飞起,摇摇晃晃地飘到宋杰面前,“五殿让下官给您带个信。”
宋杰伸手接过空中的笏板,上面一行青色小篆闪过,瞬间不见了,不过宋杰倒是看得清楚,上面写着:“小心三殿。”
宋杰表面波澜不惊,心里却已暗暗思忖道,五殿既然以这种方式给他传信,恐怕是隔墙有耳了,他一抬手,笏板轻飘飘地回到了判官手中。
判官给旁边的牛头使了个眼色,牛头走上前来呈给宋杰一个小盒子,他接过来掂了掂:“怎么?这是有酬金?看这重量少了点吧。”
判官也知道这白云鉴的老大宋杰平日里就是一副纨绔模样,知道他是调笑,说道:“您说笑了,这里面装的是几支阴香,若是有需要,燃之可与五殿联系。”说完拜了一个礼:“五殿让下官带的信已带到,就先告辞了。”
宋杰嗯了一声,一队人就拢队回程,飘飘荡荡地越走越远,渐渐消失在灰雾之中。
宁桓朝小安一挥手,示意他关窗,转过去对宋杰说道:“看这样子,你心里有数?”
“还能是谁?”宋杰抛了抛手里的盒子。
“面具人。”一直默不作声的朱九龄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陈情问:“他拿饮泪珠干什么?”
“谁知道。”宋杰摊了摊手。
“这怎么找?我们对他一无所知啊。”小安说。
“哎,”宋杰朝一边似乎在沉思的吕里牺叫到,“怎么不发表意见,有什么想法?”大家都朝他望去。
吕里牺这才回过神来,见大家都看着他,想了一下说:“找一个刻意躲起来的人也很简单。”
“哦?”宋杰一挑眉,听了这话饶有兴趣地等着他说下去。
“弄清楚他的目的,然后引他出来就行了。”吕里牺说。
其实他这么说是有自己的考虑的,这些天他一直在思考,上次面具人利用刈魂杵来剥离韦星的魂魄,必定韦星的魂魄有什么特别之处,还有陈情说漏嘴的神陨,这个东西,应该才是面具人的真正目的。
加上他们对自己的诸多隐瞒,还有身体上的变化,他推测这件事肯定跟他有莫大的关系。万千细节如一团乱麻绞在一起,他需要抓住一个线头,顺着它才能捋清楚。
既然这样,吕里牺有意将自己抛出去,一来有助于他查明真相,他们瞒着自己的是什么,二来也想看看鉴里人的态度,一直以来虽大家对他不错,也拼命救过他多次,但他们的隐瞒,始终让吕里牺心里不是那么个滋味。
宋杰和众人似不经意地对看了一眼,除了小安,其他人都知道面具人想要什么。
一时无话,宋杰开口道:“今天先到这儿,回去吧。”说完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吕里牺暗暗地观察了一下大家的表情,再看宋杰的反应,估计着自己说的话起作用了,于是他也起身:“那我就先回去了。”跟着也下了楼,发现宋杰下来之后撑着头坐在沙发那里,像是在思考什么。“走了啊。”吕里牺打了个招呼,宋杰动也不动地只轻轻嗯了一声。
吕里牺走了之后,其他人也陆续下了楼,陈情一脸严肃地走到宋杰前面坐下:“我不同意!”
宋杰嗤笑了一下翘起二郎腿往后一躺:“我说什么了你就不同意?”
陈情皱着眉,盯着宋杰说:“你想用吕里牺做诱饵,这太危险了,绝对不行。”
宋杰笑了笑,闭上眼睛不说话。一旁的宁桓说:“他自己想做的。”
陈情听了一脸不解:“谁自己?”
宋杰看了一眼宁桓,嘴角勾起来:“这小孩跟以前不一样了。”在吕里牺刚刚做出那种暗示的时候,宋杰就已经明白了,换成是以前的吕里牺还很好糊弄,现在的他吸收了“灵慧”之后,心思已经越发细腻和深沉,不过虽然吕里牺是有意这么说的,但说得也十分在理,除了这个办法也没别的法子可以引面具人出来,一方面宋杰想揪出这个神秘的面具人,另一方面就如陈情所说,太危险了,他也不能让吕里牺出事。
“瞒不了多久了。”朱九龄淡淡地说。
小安懵在那里,俯身撑在宋杰靠背的沙发上,完全没弄懂他们说什么:“老大,你们在说什么啊?”
宋杰伸手摸了摸小安的头笑着说:“哎你那个给吕里牺做的腕表,靠不靠谱啊?”
小安甩掉宋杰的手:“那绝对的靠谱啊老大你还不相信我的技术啊?”
宁桓:“那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七月还有个非常重要的节日啊,你想要怎么过?”宋杰一脸讨好的表情答非所问。
宁桓:“……”
朱九龄拂袖而去,捎走了一旁的楚越。
小安捂着嘴:“嗤嗤嗤……”
陈情满脸写着受不了:“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