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小飞
郑小飞青春期过早的到来,着实让鲁丽丽有些措手不及。正是中考的关键时期,郑晓飞却一改往日的温和顺从,两句话对不上他的心思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肯出来。
鲁丽丽想到她读中学那会儿,和男孩子说句话都脸红,别说是叛逆,就算在父母那里受了天大的委屈,也是悄悄哭过一阵就偃旗息鼓,还从不敢当面和父母顶撞。而郑小飞的表现却让她完全乱了分寸,不过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稍遇上点不顺心就敢和她这个当妈的针尖对麦芒。星期天上午,原本打算全家一起去外面吃点好的,儿子正在长身体,平时都是在学校解决一日三餐,学校的伙食油水不多,儿子的小脸眼看着消瘦下来,鲁丽丽心疼儿子,到了周末下一顿馆子就成了惯例。
问题就出在她的提议上。她提议去吃肚子鸡。原来是想着大冬天的一家人围着一热锅,锅里有肉有菜,有汤有水,营养也丰富。郑和平当然不会说什么,这个家关于吃喝以及与儿子相关的一应事务向来是她鲁丽丽做主,加上在管教儿子这件事上,她们也做了明确的分工,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她的性子急,红脸就由她来扮演。
一个家在这样的分工之下,一直没出啥乱子。虽然她心里一直对郑和平唯唯喏喏,过于迁就忍让的性子颇有微词,但整个家庭从里到外保持着一派和谐景象,她也便觉得性格互补终是夫妻和谐相处之道。儿子自小被她严加管教,似乎也成效显著,学习什么的都未让她过多分神。这一切失控也不过是这几个月的事。
就像这会儿,她的提议刚一说出口,郑小飞就像是吃了枪药,一脸不悦。“我可不想去吃什么肚子鸡,我只想吃火锅。”鲁丽丽开始还能保持冷静,和颜悦色试图说服儿子:“火锅伤胃,又弄得一身气味,咱们下次再吃。肚子鸡养胃,对你身体好。”郑小飞却不依不挠:“什么都得听你的,我穿什么要听你的,和谁一起玩要听你的,上什么中学得听你的,就连吃个饭也得听你的,我现在就是不想听你的,要吃你自己去。
“儿子要吃火锅就去吃火锅嘛。”郑和平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在鲁丽丽看来简直就是在和稀泥。她此时要的是他能和她站在一条战壕里,可他偏偏要做个不辨是非的好好先生。她的不满里又加入了郑和平浇上的这点油。火腾得一下子就上来了,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一心为了你好,你还不领情,大清早起来,你又发神经是不是?”一股怒火冲上心头,她的一个巴掌不知不觉就送了上去。
空气瞬间凝固,她看到儿子的目光像两盏游离在深宵旷野里的灯,寒气逼人。想到儿子近一段时间忽然变得敏感易怒,她想自己本应该忍耐的,可是火气上来却怎么也忍不住。果然不出所料,儿子撂下一句:“我看是你到了更年期了吧,神经病!”说完,啪的一声进了自己的房间,鲁丽丽一拉门锁,不出所料,又锁上了。
“郑小飞,你给我出来,你这个混小子,我哪点对不起你,你这样气我!”她的眼泪喷涌而出,只剩下愤怒和委屈。房间里面却是一片死寂,她猜想他必然是像从前那样戴上耳机,阻止她的声音的传入。但明知是这样,她仍然止不住满腹的牢骚与委屈,从前说过无数遍的话此时又伴着鼻涕眼泪一起重述了一遍。比如她是如何在生他时难产,月子里如何因为没有奶水夜夜睡不好,直说到她这些年来为了他辛苦付出的种种。
但郑小飞像是卯足了劲要和她死磕。无论她说的多么动情,他都不为所动,依旧保持沉默。
待说到那句:“好,那你有本事就永远别出来。”她才彻底瘫软下来。与儿子这样的针锋相对的情形已不是第一次发生,每一次发作都让她感受到强烈的挫败感。
她看了郑和平一眼,他却只顾抱着手机,好像要从那上面找到能让她平静下来的机关似的。而她要的不过是两句慰藉的话。
她彻底无望了,如同站在一片浩大的水面上,水里只倒映出的她的影子,孤单而坚硬。
一支烟的功夫,郑和平才扳了扳她的肩膀,“别和孩子置气,我去做饭。”
饭吃得自然是别别扭扭,菜上了桌,叫了儿子三四遍,可他就是不说话,过了好久,里面才闷声闷气地传出一句:“我知道,烦不烦,她走了我才出来。”
没辙,她想她毕竟还是不能跟个孩子赌气,但此情此景,她继续留在家里也显得无趣,没有细想就拿了外套夺门而出,一个好端端的周末彻底泡了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