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来，我们好好谈谈。”李兵揪着杰弗逊的领子往外面拉，看那样子是要来硬的。
为了防止会出现什么意外，我只能离着一段距离不紧不慢的跟着，一直到看着这两个人走到后院墙根底下为止。
距离我们这栋楼不算太远的地方有着清晰的枪声，偶尔还会伴随着爆炸。
他们躲在墙根下面交谈，声音压低到无法震动我的耳膜，于是我不得不隐在黑暗中倾听两个人的对话。
杰：“你有毛病吧？”
李：“你好好听我说啊！别闹。”
杰：“别说那些大道理，我不可能背叛自己的国家。”
李：“你害怕上法庭吗？”
杰：“法庭？我现在干的这些事已经足够了，如果我把那些东西告诉你，我会被判处终身监禁，甚至有可能枪决。”
李：“我不和你说那些没用的，这样，你说你知道敌人的秘密，然后你不告诉我们。”
杰：“what？”
李：“你听我解释，如果你知道敌人的弱点，那么我们三个就可以以此为由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们三个加上你都能活着。你听好了，是他妈的活着，明白？”
杰：“那我呢？我他妈的怎么办？我得死了来成全你。”
李：“半路上你打晕我们跑掉不就结了吗！”
杰：“……李，你这个人比我想象的还要阴暗，你只考虑你自己吗？你不觉得和战友出生入死是一种光荣吗？”
李：“你别给我扯这些没用的，我和他们出生入死，谁和我们出生入死？我们到底为了什么人打仗？或者说，我们为了谁而死？”
杰：“为了你们的人民。”
李：“我曾经也是这么想的，后来呢？后来我觉得自己特幼稚！英雄这东西谁爱当谁当！你为他们而死，他们是不会记住你的，谁会记得我们。”
杰：“你有被害妄想症吧？”
李：“你听我说好不好？”
杰：“我一直在听。”
李：“我们救不了所有人的，现在我们有一个自保的机会你知道不知道？因为你的存在我们三个，不对，算上你一共四个，我们四个可以活下来。”
杰：“然后呢？你真的忍心抛下那些人吗？你带头冲锋的时候这些人全都跟在你后头，现在你要跑路了，你对得起冲锋时躺下的那些人吗？”
李：“杰弗逊我告诉你，我他妈就是想活着，就算是死也绝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这个鬼地方，连快墓碑都没有的大街上！”
杰：“你为了你自己就能把老子往火坑里推？”
李：“我们都清楚，敌人很快会进行大规模进攻的，这里很快也会失守的，你可以带着你的破秘密在这里与世长眠，这我不管也管不着。但是，你也能看到，我们这群人在战场上真的屁用都没有，所有人都会死，能救几个救几个，上帝也会保佑你的。”
杰：“别提上帝，你不配！”
李：“我不配，我也没说我配。但是，别说你一心求死，一心求死的人我见过，绝对不是你这个样子的，你就是良心上过不去，你害怕抛弃别人自己跑路对不对？你害怕良心上的谴责对不对？”
杰：“对，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害怕这个，所以我不能帮你，我宁愿带着这个秘密与世长辞。”
李：“一百个人的命和一亿个人命你选择哪个？”
杰：“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没用，一条命是命，一百条命也是命，一千一万一亿都一样，这就好比扳道岔那个题目，你选择救一个孩子还是五个孩子。”
李：“好，你他妈的逼我是不是？那好，你跟我来！”
李兵说着话已经站起来，他像之前一样揪着杰弗逊的脖领子往回走。
看着他们在黑暗中的背影我感觉很不好受，诚然是个人就想要活下去，可每每想起那个为救我而死的战士和那个拖着我离开车子的战士还有那两个背对着我射击的身影，竟不由得有些苦涩。
零零星星的枪声再次响起，通过声音判断，枪声离我们这里只隔着一条街而已，有人在一条街外战斗，而我们的主心骨却在为了活命而努力着。
到底哪一个才是对的呢？
负罪感再次袭来，这一次尤为激烈，激烈到我竟想要呕吐。
为了不再被这种感觉所缠绕，我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向着那栋楼逃跑，一路上有几次还差点跌倒。
等终于回到那个温馨的港湾才算是松了口气，而这里面的情形又让我重新回到了负罪的怀抱中。
李兵正拉着一个战士问他：“你想不想死？”
听到死这个字眼，那个战士摇了摇头回答：“当然不想，谁他妈想死呢？”
这种意料之中的回答还是让李兵点点头，他背对着杰弗逊质问所有人：“你们想胜利吗？”
所有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回答了想。
接着，李兵转过头怒视杰弗逊说：“你听见了吧？我们都想胜利，所以你就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行不行？”
“我……”杰弗逊想要辩解，可最终没能说出来什么，因为他看到了那些战士们的眼神，一个个都透漏着淳朴、天真以及对于未来的渴望，这种眼神逼得他不可能讲出任何令这些善良的人失望的话。
我们那位士官也走过来，他陈恳地看着杰弗逊问道：“您真的知道敌人的弱点吗？”
杰弗逊努力不去看对面人的眼睛，直到最后终于是忍不住的点了点头。
看到他点头，所有人的脸上都出现了某种喜悦，至于李兵，他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而后添油加醋地说：“告诉我们吧！我这就联络秦老板，他会想办法送你过海。”
杰弗逊怒视着这个人，半晌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我没办法一个人离开这里的。”
他话音未落，士官信誓旦旦的同李兵说：“这样吧，你们几个老兵护送他到达后方，我这就和秦老板联系。”
“那好吧。”李兵回答，只不过像刚才送的那口气一样，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悔恨。
士官忙招来了通讯兵，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了。
我想要过去朝那个混蛋的脸上来一拳，可还没有来得及下手就听见原本交火的街道那里顿时枪声大作。
林建军忙不迭地站起来摘下背上的步枪，他竖着耳朵认真的听。
枪声越来越密集了，其中竟然夹杂着隆隆的轰鸣。
一种并不属于步枪的声音令所有人惊异并且紧张起来。
“喂喂，我要和排长说，什么？阵亡了？那就找连长。”
士官在那边努力地联系着，就在此时枪声停了，除了那种隆隆的轰鸣外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这种轰鸣开始改变方向，声源距离我们这里也是越来越近了，这声音一直走，一直到我们后院的围墙后面才静止。
李兵吼道：“进入位置，准备战斗。”
他的命令在这群人里面很有用，之前李兵的表现也是成功积累了不少崇拜者，以至于这些人在听到他的话后想也不想地进入了各自的战斗位置。
林建军想要上楼，可他到底被李兵叫住了。
“报告连长，我们有重要情况汇报……”
士官依旧在努力着，这时候那种轰鸣开始变得更加巨大，紧接着我看见那面院墙上出现了裂痕，裂痕无休无止地增加着。
当这种裂痕多到快要覆盖整个墙面的时候，那道墙轰然坍塌，墙壁倒塌掀起来漫天的烟雾几乎覆盖了后院的全部，使我们根本看不见面前的一切。
两束黄色的亮光穿透烟雾一直照射在我们每个人的脸上，这也让我们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于我们对抗，那是一辆装甲车。
李兵对着所有人大喊：“趴下！趴下！”
他的命令很有效，所有人想也没想的同时趴在地上，几乎在同一瞬间，装甲车上的武器开火了。
不知道到底是哪种武器，但通过声音可以判断出来这种武器的口径小不了。
跟着的还有步枪的声音，应该是装甲车后面跟随的步兵在开火。
我们的境遇很糟糕，对面以压倒性的火力在进攻，子弹不停地击打在我们的掩护上面，将那些并不如何厚实的墙壁打得越来越薄、越来越少、越来越脆弱。飞溅的土块一连串地掉落在我们的头上和身上。
那位士官贴着地面爬到我们这边，在他的上方不停有子弹飞过。
“联系过了，秦老板会想办法接应你们的。”他声嘶力竭地大喊，之后拍了拍落在头上的土接着大喊：“现在你们快离开这里。”
我看着这个士官不忍心的大声问道：“那你们呢？”
士官对着我笑，他大喊：“我们掩护你们，走，走！走啊！”
李兵对这个士官点头，接着向门那里爬过去，之后杰弗逊骂了一句脏话也在后面跟着，再然后是我和林建军。
子弹咻咻的飞过头顶，像是死神的镰刀一般令人胆寒，这些子弹无论哪一个打中我都讲造成我的死亡。
我们终于爬出了门口，身后早已枪声大作起来。
我们四个人撒丫子就跑，由于不忍心我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在极其有限的视角里面，那个掩护我们逃命的士官被装甲车的大口径机关炮打烂了，和他一起被打烂的还有身边的几个战士。
随后又一个战士接替了他们的位置，毫无疑问还是一样的结局，再然后又有人冲过去了。
我没看到这个人的结局，因为此时的我们已经跑到另一栋楼旁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