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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夏秋红

协会的第一本书很快印了出来,题目叫“达芬村油画市场指南”里面图文并茂,对这个村子做了全面系统的介绍,和未来发展的方向,还有些画师的介绍,不少油画公司的信息,以及来达芬村工作或旅游的操作指南和要注意的事项,书出来后,首先只印了几千本,吴主任拿走几十本,其余放在协会里,协会门口醒目的摆着一块牌子“外来画画人员登记处”每天都有人跑来看看,晓玲一边登记一边向他们介绍这本书,30元一本,一般人豪不犹豫的买下,这本书收的广告费和销售收入,足可维持协会的日常运作还有不少盈余,大家高兴之余商量着出些更加专业的书,如什么达芬村绘画技法指导手册,达芬村油画企业风采录,这类的书不但能够吸引绘画材料公司和油画贸易公司的广告费用,销售起来也会很顺畅。

协会的工作让村里画画的各种事务联系更加紧密,画师的订单工钱,各种各样的纠纷,以及组织画廊、公司参加一些交易会,美术展览活动。到处都有美协工作人员的身影。我想在这个圈子里,应该没人不认识我们几个人了,有什么事情,美协是第一个或者是最后一个想到的选择,村委对我们的工作给予极大肯定,我们售卖书不仅没意见,还特意在村委大门口摆了张桌子把书放了上去,让旁边小卖店老板帮忙销售。

这时我想,心里早已酝酿好的“阴谋”,该是放它出笼的时候了,对这个油画产业的命脉——油画订单,要出手了。

以往都是画廊,公司直接给画师下单,数量较多的订单完成后一般要等到客户付款后才能拿到工钱。要是客户那边出了什么状况,或是订单质量出了什么问题,都是件很麻烦的事,尤其是处于弱势地位的画师,用心力交瘁不为过,画廊、公司这边最担心的是画画质量和交货时间问题,随着市场变化,以前模式化的大批量的行货市场份额越来越少,市场要求更有创意技术更加高超的作品,这对他们的制作能力也是个不小的考验。

我开始在协会里提出了一个保障计划,要让美协成为这个市场供需方不能绕过去的保障,对画师来说,美协有各种单位全方面的信息,对公司来说,美协有大批的各种不同技能不同背景画师的及时信息,美协在这特殊市场里的地位只会越来越重要突出,对双方的利益完全有资格最大化的保障,老罗开始有些不置可否,他对现在出书的日子相当满意了,他说只要不影响书的生意就折腾下吧,欧文雄、小何全力支持这个宏伟的计划,欧文雄摸着下巴笑着:这无疑又是个轰轰烈烈的事哦。小何非要拉大家出去吃一顿:成也好,不成也好,韩兄又为我们指明了革命方向,进入下一个...新境界,为了这,就得喝个痛快。

第一本书的成功让大家干劲很足,很快又出了两本,效果同样不错,协会的收入由老罗安排,账很透明,没人不放心的,老罗考虑协会将以一个什么性质的单位发展下去,我说必须是一个独立的公司,往文化公司方向发展,这样才大有作为,老罗思量着抽起烟,眯起眼睛说:现在村委这块我们是不能脱离的,但作为一个自负盈亏的美协来说,不发展只会下滑,他后来对保障计划兴趣也大了起来,也发现了这里的水是不浅的,有大鱼。

我们开始鼓励大家在美协这里下单和接单,单少不收中介费,超过一定额度才收取一点,其实这项工作才是我们最喜欢做的一种事情,都是画画的,从骨子里知道这个村里画画的是些什么想法,去和他们交往沟通根本不存在什么问题。有谁不想有更多的单做。老罗有时拉我去邀一些老板喝茶,言谈之间把美协的保障计划向他们推广,有兴趣的开始会将一些技术难度较大的单拿来,委托找找合适的画师。协会里的工作量慢慢大了起来,欧文雄说要把阿芬阿孙拉到协会里来上班,他们夫妻一直有稳定的订单来源,自然舍不得放下,虽然做得很累,但这就是生活,我说,阿孙,生活并不全是艰苦垫起来的,要不先让阿芬来帮帮忙?阿芬早就不想画那千篇一律的地中海了,她说服了丈夫,白天来协会,晚上再回去帮他赶赶单,有一天,阿芬来到协会,门还没进,在外面就大声喊了起来:

“韩宇,今天你有位老熟人,来看你了。”

当这位老熟人出现在门口时,我吃惊的站起身:

“啊?你?夏秋红。”夏秋红穿条红底白点的连衣裙,长头发还烫了点波浪,鲜艳的一下冒了出来,她双手捧起自己夸张的惊讶表情:

“嘿,韩宇,真是你啊,为什么哪里都有你?还好,没把故人忘掉,哇,你现在都混成啥样子了?”我忙着递座递茶问她怎么就这么突然的空降一样的出现了?阿芬接过话笑道:

“她来这里好几天了,我们那不是空出了一个单间吗,阿孙就打算把它租出去,广告贴出去没半天她就就来了,敲门问这里是不是有房子租。开始猛一瞧,阿孙还大吃一惊,这不是韩宇的女朋友吗?实在是有些像,昨晚我问她有没有来美协登记,阿红说登记个啥,我是来闯荡的,不是来进工厂,呵,女汉子不是?我给她解释为什么要登记,对画画的人会有些什么好处,就说到了你,阿红听到韩宇,就邹起眉头,哎?咦?我以前也认识一个叫韩宇的,有天突然凭空消失,还以为被外星人掳去了呢?怎么这里又冒一个?我说,阿弥陀佛,要他就是你认识的那个就好啰,呵呵...”

我问她怎么一个人就跑来了?家人不担心吗?她说:

“只有软蛋才拉帮结派的跑,你不也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吗?”我说:

“我不同,我是男人。”她板起脸说:

“我是佛,”看我们愕然的样子噗嗤又笑出了声:

“我是自来佛,有修行的,”阿芬叹口气:

“哎,你还别说,长这么大,我还没看到这样整洁的女孩子,不光人,你去看她的住处,哪一样不是规规规矩矩。”我想起自己刚踏上深圳时的样子,这孤身的女孩子又有多么不容易?我说:

“夏秋红,何苦来这么远?张尤摇那里怎样了?”

“他早完了,一年前我就出来了,后来又在长沙做了几份事.都不合心意,觉得还是要找个地方画画才好,就来这啦。”阿芬说:

“你是来对了,碰上有这么有本事的一个熟人,韩宇,协会不是缺人吗?阿红就在这上班了,”夏秋红连连摆手:

“不不,我就想画画,别的不干,这不是矫情。”我说:

“慢慢适应下也好,我这里也有单做,你要有多时间,也可以来我这里帮忙,不管什么事你都可以来找我,”

“真的吗?“

“嗨,这孩子,我韩宇还糊弄你不成,”

“终身大事呢?也可以找你?”我皱起眉头一时没回过神,阿芬也没料到有这问题,笑道:

“这怕不成了,美协不成婚姻介绍所了?韩宇自己还没解决单身问题呢,他这本事只怕不成。”夏秋红哈哈笑道:

“阿芬姐,我就是一句玩笑话。”

独立自强的夏秋红没有沾我这熟人什么光,自己四处走动,也接了一些单做,我去阿孙那里看过她一次,不大的房间摆理得整整齐齐,靠窗放着画架,窗户挂着浅蓝色轻薄的新窗帘,她穿着牛仔色宽大的工作服正在画一副一米宽两米长的花园景,色彩很漂亮,她还是抽烟,见我进来,忙要去拿拖鞋,进她的房间要换鞋的,我忙说不用了,早听阿芬说过,去时我就自备了鞋套,免去了脱鞋的不适,她居然还备了一套茶具,端出来烧好开水泡上茶,茶香沁心,我感叹道:

“夏秋红,来你这,没教养的人都会变得规矩了。”她笑道:

“有教养的人呢?你来了就会变得怎样?”我得意的说:

“嘿,当然是如沐春风,浑身舒泰啦。”

“哟,这次怎么反应这样快,有时你就憋得象个堵了塞子的热水瓶,还得意呢?”我不禁脸上挂不住尴尬笑笑:

“唉,遇到你总是要压我一头。”她得意笑道:

“没办法的事哦,我也不想比你要聪明的,你说你都能做好这么大的事,我又会做到什么程度?”我说:

“做为女孩子,我已经很佩服你了,别象男人一样的干活,嫁不出去的,”她反驳道:

“为什么偏要嫁出去?我还想受万人敬仰嘿。”呵,这野心,我想我也只能抓抓头歪嘴笑笑,站起来告辞的时候嘱咐她:

“夏秋红,在这里我就是你哥,有什么问题都要来找我。不要一个人犟。”哎,她应道,低声说:

“你不是我哥,在长沙走的时候连招呼都不打,”我愣愣长叹一声:

“那时候说什么呢?前途茫茫心里悲凉,告别只会增加大家的伤感。”她撇撇嘴:

“你只顾自己,如果你能和我说一声,你不知道这对我有多大安慰。”说完她把门关上,留我在外面发怔,我看看在客厅画画的阿孙,阿孙摊开双手脸上做了个莫名奇妙的哈哈表情,我甩甩手走了。

老罗把他大部份精力仍然放在书的广告和销售上,通过美协来下单的个人和单位在我们积极的活动下也增加不少,我感觉以后的路往订单这方向走才会越来越宽,欧文雄在我授意下离开达芬村,隐秘的去做一件更加重要的任务。我打算在村里的中心广场给美协做一个大广告,把保障计划具体详细的广而告知,让美协的影响更加深入人心,大幅广告竖起来的那天,新鲜的颜色非常醒目,引来不少人观看,夏秋红也在人群后,旁边站着两男人,象两保镖似的,可能是刚认识不久的什么人,她双手抱胸嘴角一边带丝装饰性的笑意,我走过去指指广告,高声招呼道:

“夏秋红,怎么样?还行吧?”她笑笑:

“不好说。”

“哎?怎么就不好说了?”她化了妆,嘴唇涂着滋润的红色,眉毛眼睛也显得很精致,她没回答,冲我笑道:

“漂亮吧?还怕你不认得了,这下比你女朋友要漂亮了吧?是吗?”她晃晃波浪头发,我摆摆手:

“哎,我问你这广告怎么就不好说了?”

“唉,你看这上面写的什么,象个什么?满篇都是钱啊订单的,哪象一个正儿巴经的美协出的东西?这村里有不少遗老遗少,弄得这样扎眼醒目,他们会闹腾的,”这怎么会闹腾?我没想明白,但没几天,夏秋红的话就应验了。

吴主任直接来到办公室,进门就说:

“韩宇,那广告牌只怕不能挂了,詹石给我打电话说对一个要竖立文化品牌的地方来说,这种内容的广告非常不协调,”我忙站了起来,递烟过去,:好的,主任,都听您的。点好烟,吴主任深吸一口,就着满嘴烟雾腾腾咂了下嘴:

“其实,小韩,你们只要把内容再编排下,看上去要和这大的氛围和谐,别弄得跟个推销广告似的,这你们应该都比我要懂啊,是不是?然后呢,詹石那边让老罗去沟通沟通,老詹是个有影响力的人物,村里还有很多事得靠那些人帮帮忙呢,不好不顾及他们感受的,是吧?小韩,你是个聪明人,我们是一家人,别让大家为难,就这样了,尽快解决。”

“好,主任,我知道怎么去做了。”

詹石是这村里大牌人物,听说是全国美协的,被村里邀请来屈尊在这里搞创作,借此提升整个村子的文化品位,他是这个村里所谓画家的中心人物,早些老罗和我去拜访过他,他住在村里特意搭建的画家楼里,六层,两个单元,有电梯,詹石占着最好的顶楼,空间很大,有两层,底下起居,上面做画室,画室门口连天台的地方是个可聊天休息的玻璃茶室。作为一个画画的人,有钱的冠以大画家之名的人,他典雅阔气宽大的房内竞没一张画,我们去了也没茶水,干坐了会听他高谈阔论,詹石五十上下,高大壮硕的身材,一头黑白混杂,长而卷曲的头发,油亮的大脸庞,额肌眉肌唇肌颊肌肌肌分明,整个人气势非凡,他挥挥手说:

“整个艺坛不是捞钱就是群猩耍宝,猩是红毛猩猩的猩,艺坛就是个低廉的舞台,各路人马粉墨登场吹拉弹唱唯恐不被人注意,乌烟瘴气,唉,我辈悲哀,生逢乱世啊,”我和老罗深表同情,却也无可奈何,詹石说他在酝酿一件绝世的作品,这作品必将惊艳于世,宰妖除魔,象阿波罗一样千秋万代照耀世间。

“哦哦,太了不起了,”我和老罗除了惊叹也只有赞叹。最后詹石又挥挥手:

“当然和你们说也是白说,不过日后有人问起你们也是个见证,我的成功绝非中六合彩一样,要走过多少艰苦的心路历程呦。”老罗干笑;咳,不容易。

说到要去和詹石沟通,老罗心里发毛,他靠在椅背上仰天长叹:

“唉呀呀,他要是块顽石呢,我还敢去敲一敲,可是他就是头...藏獒啊,不是主人摸不得啊,”一屋人都不禁笑了起来,我叹口气:

“要没办法,就只能把那广告拆了,唉,可惜了。”阿芬转转眼珠:

“这个事只怕只有一个人能搞定,”谁?大家都看向她,夏秋红啊,阿芬瞪着眼疑惑的看着我们:

“别说你们还不知道,夏秋红现在...啊呀,她只怕要把整个达芬村里的男人都给迷住了,不是看着韩宇的面子,我都不想让她住了,”我忙问道:怎么回事?阿芬说:

“阿红的交际太强了,越来越爱打扮,我那些开画廊的老乡,还有那些像个老板样的男人,每天只怕都有七八个来找她闲聊,她自己的房间从不让人进,就在阿孙画画的客厅招待他们,摆着瓜子香烟泡着茶象是茶楼一样,阿孙天天听他们聊天头都发蒙,太吵了,我把阿威都送回泉州了。”我皱起眉头想了想说:

“我等下去看看她”。

晚饭后,我又去了夏秋红住处,她没在,阿孙一个人在勤劳的画画,客厅的茶几上凌乱的摆着瓜子香烟茶杯,我帮着打扫起来,阿孙说:

“你不要管,阿红出去送人了,等下就回来她自己会打扫的。”我叹口气:

“给你们添麻烦了。”阿孙瑶瑶头:

“也没什么啦,只是有时人太多,有点吵。停了停,”他又说:

“这还没什么,我想她一个单身女孩子结交那么多男人干什么?不怕出什么事?这些人我也认得一些,有开画廊的有做贸易的,她不比你差哦,不会是也想搞个什么美协吧?哈哈。”我点了根烟想了想:

“不知道,不知她要干什么,”没多久,她回来了,抬眼看了我一眼,好像早知道我要来似的:

“哥,你来了。”这哥虽喊得很自然但我听得很突兀,她穿了一条花格的裙子,肩上还披了条方巾,民族风的打扮,看起来知性文雅大方,我说:

“阿红...。”她打断:

“别叫我阿红,喊夏秋红多自在,学什么别人的口舌?”我摸摸脸挡挡尴尬:

“夏秋红,每天在忙什么呢?”

“还能忙什么?为生活奔波呗。”

“我那里有很多单,为什么不能做呢?找那么些乱七八糟的人干耗精力,”夏秋红眼睛瞪了瞪:

“什么乱七八糟?韩宇,你真以为你是个什么人物了?别人都是乱七八糟的人了?他们很多人的学历都比你高得多。”她边说边打开房门:

“你进来说,别打扰阿孙。”我犹豫了下穿上鞋套挨着门口坐下。

“看门呐,坐进来点嘛,唉,不是我要说你,是你实在是太憨了,你那热热闹闹的美协究竟是怎么弄起来的?”我又一次挂不住脸,

“夏秋红,过份了阿,这样一张嘴老了不会把人念死去。”

“啊?你还想看到我老呀?只怕没这福分了,你现在怎么想娶两老婆了?”我站了起来,仰天啊啊吼了几下,夏秋红咯咯笑了起来,阿孙在外听得清清楚楚也在笑。我无奈的说:

“你耍猴呢,说正经的...哎?...我要来跟你说什么?”夏秋红拍着桌面笑:这是谁逗谁?我正正色,等她消停了才说:

“夏秋红,在这远地方,你一个单身女孩子,非常不容易,我们以前一起共过事,我只是觉得你比别人非常亲近,和亲妹妹一样,你要有什么不好,我也会非常难受,所以,在我能力范围内,请接受我的帮助,你可以来美协上班,也可以从我这拿订单去,钱不会比别人差。”夏秋红靠在椅子上,脸上变化了几个表情,:

“你们的单价钱太低了,都是些行货,十几二、三十块钱一张,每天要象机器一样复制,怎么做人哪?你看我这张,艺河画廊的,一张八百块,不错吧,每天画半天,两三天弄完,”我说:

“这样的单很少的,再说艺河收画很严苛,以前有画工改到都不想要了,你一个新人,怎么会那么容易?”阿孙在外接话:

“阿红,都是熟人呢,我提醒一句,那艺河王老板都是我老乡,哎呀,很花的,色鬼一个,我看他不是要你的画,图你的色哪。”夏秋红晃晃脚幽幽瞟了我一眼:

“有人图我色呢,有人又视而不见。”我象是给她下了下决心用坚定的语气说:

“夏秋红,什么也别想了,就来美协上班吧,我们缺人手,平时有空还可以画你的画,另外还有件事看你能不能帮下忙?”夏秋红翻翻眼睛:

“你说来就来呀?为什么要听你的?'我诧异道:

“你来有什么不好?协会效益很不错,钱拿得也不少?也不累,有多少人想进也进不来啊?“她摇摇头低声说:

“韩宇,没别的,天天看着你,难受...“话没说完,大门口有人捏着嗓子喊:

“秋红在吗?秋红?”一个矮胖的戴副眼睛的男人出现在门口,还抱着一大束玫瑰,他造作的张大嘴巴很亲热的喊道:

“哇,秋红,怎么在房里会见客人了?往日不是都在客厅吗?”说完他一脚要踩进来,夏秋红尖叫一声:

“出去,”跑了过来要推。眼睛忙往外退却,边退边说:

“别这么粗鲁吗?女孩子家,人家给你做了一首诗还配玫瑰花一束,多重的情意,不能优雅礼貌一点吗?”门被夏秋红重重关紧,花被眼睛敏捷的丢进了房里凳子上,他在外面喊:

“韩宇,多关照下我女朋友啊,哎呀,真是的,太粗鲁。”我认识这个眼睛,他叫阿标,开个小画廊,外表斯文的人渣,不但任意扣克画工工钱还喜欢到处沾花惹草,听说他乡下都有个已怀了孕的老婆,我问夏秋红,他的情况,你都不知道吗?夏秋红冷笑一声:

“我要知道干嘛?在我眼里他就一蛤蟆,我要知道蛤蟆什么事干嘛?”我从那束花里抽出一张写满字的纸片,高声说:

“阿孙,一起听听...秋红秋红秋红,念着你美丽的名字我就想到了秋天,浪漫饱满的秋天,我俩的爱情一定也会瓜熟蒂落得一...什么?金瓜?哈...“没念完就被夏秋红劈手夺了过去,撕得粉碎,拎起那花甩到了门外的垃圾桶,她挥着手说:

“好了好了,我的笑话也看完了,该走了该走了,”我站了起来:

“走走,别赶,你还是来美协吧,”

“唉,你真婆妈...来也可以,你要对我好,”

“我们所有人都会对你好的,不,我要你一人对我特别好就行,”

“唉,好了好了,别纠结了,明天就来吧,对了,你认识詹老师吗?那卷头发大高个,”她歪歪头:

“经常听说过,怎么啦?”我说了下我们的麻烦,詹石的不羁的个性,一位能说会道的漂亮女性去说说效果会好些。夏秋红看是求她办事便得意了:

“哈,本姑娘还是很有能耐的,阿孙是不是?”

“没错,”阿孙笑着接道:“阿红功力很深的,桃花岛来的漂亮大侠还能差到哪里去。语带双关,夏秋红白了一眼,小心阿芬姐把你丢到洗衣机里去。走时,我强调说,

“你最好以我妹妹的名义去谈谈。”

我一边让小何去把广告重新编排设计,一边等候夏秋红的消息,我想,大不了把大广告牌撤了完事,另外印些小广告去发发。效果虽不如大广告般的照耀,慢慢渗透也行,但没到一天,夏秋红就得意的回来了说:一切搞定,大家都有些诧异,这老詹挺难弄的人物,怎么...小何轻蔑冷笑:英雄都难过美人关,何况他一狗熊,我问夏秋红那老头真有那么好说话?她笑笑:

“见了我话都说不清了,只有点头的份,还有什么不好说的,”顿了顿,又说:“美协我暂时不来了,老詹要我去帮他画下画,当当模特,酬金也还不错,我还可以学到一些技法。”我邹起眉头警觉起来:

“这就是他的条件?算了算了,夏秋红,你不要去,还是来这吧,广告我另想办法。”

“韩宇,”夏秋红突然失态的叫了一声,大家楞住了,

“韩宇,”她稳定下情绪恢复常态,“我是巴不得要到他那里去画画,有钱赚又能学到很多东西还可以认识不少有头脸的人物,这是我自己的事,别以为我要有什么牺牲来帮你,”老罗在旁说:

“韩宇,那也不是坏事,老詹虽有些古怪,但还是有教养的,他们那帮人大多是学院出来,差不到哪里去。”我没再说,只嘱咐她感觉不好就再回来。

经过从新设计后的广告牌,又竖起来之后,更像达芬村的一个标志性的巨型油画,它以油画的形式生动的描绘了村里的情景,村委大门也画在里面,门口摆着写有美协的大幅广告牌,牌上清楚醒目的写着美协的保障计划,广告巧妙的融入了有浓郁艺术氛围的油画里,没人再有异议,广告的效果很明显,来美协下单和接单的人数多了起来。

以往对这美协不肖一顾的詹石破天荒也登门了,他说是来消除以往的误会和来谈合作的,老罗有点诚惶诚恐的接待他,表现谦恭之下的詹石正常了很多,他竞夸起人来:

“韩宇,真看不出来,年纪轻轻,心胸不小,前途无量啊。”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但对他接下来说的油画订单倒是有心跳的感觉,詹石的名气还是不小的,有不少人都会找他求字画,以往他大都是先让人帮他先画,画完后自己再改改签名完事。帮他画画的人也没固定,他说他要搞创作了,这方面不想分神,把它全部交给我们来处理,老詹拿出一大堆资料,他的单很多,当大家再看到价格时,瞠目结舌。詹石得意笑笑:

“你们要找到合适的人来做,我会把些关键的技法告诉秋红,她来负责我的单,你们要做得好,我还有不少朋友都有这种业务,介绍过来是轻而易举的事。”大喜之下的老罗拉着詹石进了酒楼,几杯下肚,詹石有了激情:

“这大半辈子,我只是一个追求名利的庸人,世间万物什么主义理想狗屁,有什么能让我有一丝感觉?”大家附和到:唉,大家都不是就这样过吗?不是,詹石又倒了一杯酒,重重的回答:

“是人,做为人,就得有激情的活着,那是活着的光芒,那是褪去凡人的皮囊成仙的悸痛。...当秋红出现的那一刻,她站在门口金黄的光芒中,看着我,我望着她,我好像忘记了年轮忘记了岁月,青春的风从密实的缝隙里吹进来,一个早逝的年轻生命爬出腐朽霉臭的棺木,他又闻到了山林野莽的花草,他又听到了萤火虫在丝瓜藤的叶子间轻轻吟唱...”壮硕的老詹石竞抽抽嗒嗒的哭起来,大家面面相觑,我心缩紧,冷不防被詹石一把抓住手:

“韩宇,你是天下最幸运的人,我不是要夺人之好,只是请允许她在我旁边工作,等我的创作完成后,不会让你失望的。”我把手抽回来,站起身,到外面把夏秋红的电话打通:

“夏秋红,你又在弄什么鬼?詹石神神叨叨的。”她在那头生气:

“你们都是伙臭男人,自己不正经全赖在女人身上,”我说:

“你明知道他不正经了,还去他那干什么?”她沉默了下,反问道:

“你真不知道?你就会装傻...我喜欢你,一直就喜欢,我就是想让你明白,为了你,你看我能都做些什么。”

“你真疯了...”她不等我说完挂了电话。我点了根烟想了想,返回饭桌,打算回绝詹石,詹石却已趴在桌上流着口水烂醉稀软。

不要詹石的单遭到协会里一致反对,同一个意思老罗反复讲了好几遍:韩宇,不要担心,夏秋红挺有能耐的人,詹老师也是位有身份的人物,能出什么事?你现在要操心找谁去做这些单,这样的高端市场能被我们拿下来的话,这一辈子也不用想事了。老罗最后的话说出了他们真正关心的东西,我也可以不管她死活?安心去赚大把的钱?她的那句话:我就是想让你明白,为了你,你看我能做些什么。她能做些什么?老詹会让她做什么?我无法安心,又去了她住处找人。人没在,只有阿孙一人画画,客厅茶几上干干净净,阿孙说她去了詹石那里后再也没有会客了,每天也回来很晚,有时也不知道有没有回,我拨了个电话过去,响了几声被对方按掉,我又发了条短信:我在阿孙这等你,回个信,否则我就要去找你啦。好一会等来了回音:别等了,我有事,一时也回不来。我犹豫了下,又发了条过去:在忙什么?太晚了路上不安全。她又回了条:你别管,老詹会开车送我回。

我斜躺在沙发上,真感到身心疲惫,问阿孙:阿孙,你说这人活着是为了什么?他说:

“还不都是为了钱。”我说:为什么有人就不往这方面想呢?还是个聪明人,他笑笑:

“你是说阿红吧,...唉,那是个可怜的女孩子,明知道你早有了女朋友还...有时她和我们说,她就是忍不住,东想西想就直往你身上想去了,好像欠了你几辈子的债,她说你是那种心地非常细腻善良的人,自己本来就是个穷苦人了,有些什么好的竞还会拿出来给周围的人来用,她说对你这样的人再怎么多的付出都不为过,说付出就是种...需要?呵,韩宇,你真有这么好吗?我怎么看不出一点点?”我笑笑:

“哪有呢,她不知被什么迷了心窍。”

“我就说嘛,阿芬还一直开导...”聊上了天的阿孙会一直说很久很久,我躺在沙发上不知不觉睡过去,当有人边拍着脸边哎哎叫唤时才猛然惊醒。

夏秋红回来了,化了浓妆,一身香水味,穿了件蓝花的新旗袍,红光满面,很可能是喝了些酒,我揉揉眼看看房间里的大钟,已是凌晨2点多,

“怎么还在这睡上了?”她边说边打开自己房间,“不放心我吗?怕我在外过夜?”我长叹一口气:

“夏秋红,你爸要是看到你这样,不...。”

“别拿他来说事,我怎么样了?做小姐?做三陪?整天陪个老男人搔首弄姿?那也不都是为了你,你还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夏秋红,我让你做什么啦?你每天都在那詹石那里做些什么事?你既然不愿意做也没人逼你吧?怎么就不能和我说呢?再大的事,我和你都可以商量解决啊,”

“能商量吗?韩宇,你能商量怎么和我好吗?哈哈,不行吧,傻瓜,开玩笑呢,你别管我,对你好是我的事,不需要你买单,我只是不想隐藏,给了你心理负担吗?你又没和你女朋友结婚,我也不是要追你,只是想要你明白我愿为你付出,韩宇,我怎么觉得自己是不是很贱?那么多人追求我却偏偏想着你不放,你到底有哪点好?”我摇摇头:

“这不真实,你是迷了心窍,...老詹欺负你吗?”

“哈,给他十个胆也不敢,”夏秋红边说边拿出两个杯子泡好茶:“这些天就是画下画,陪他买点东西,吃吃饭,他要吃夜宵的,所以每次都比较晚,呵,陪聊陪逛陪吃,还真做了三陪...我是为你做的,韩宇,我不管别人怎么看,你一定要清楚,老詹那里...哎,你进来我跟你说,怕什么吃了你?”我走进她的房间,她反手把门关上,压低声音说:

“老詹那里真的还有不少人有很多价格很高的订单,我以后想办法让他给你介绍过去。”我说:

“别搞了别搞了,何苦,明天我去把他的单全部退掉,广告牌也撤了完了,没什么的,”

“不要这样,韩宇,你这是在踩踏我的苦心,我要不同意,老詹是不会收回他的单的,...我是有底线的,谁也不敢碰,还有我说你是我的男朋友,你要是真关心我,就常去看看我,这样才合情理吧。”

“何苦,夏秋红,我为你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你能得到什么呢?以后什么都得不到,”

“我根本没想过要什么,...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能为你做多少就做多少,在你的心里不要把我当外人,这样我才感觉有依靠...好了,你回去吧,我很困了。你只要知道要对我好就行了,”

我试着去理解她的心境,猜想她做出这一切的原因,本人长得也一般,性格可能好点,也不是所谓的成功人士,至于她这样吗?又想到李玲,想起高中时对她的迷恋,难道她也是和我当时的心境?初恋吗?遇上我这样的倒霉鬼,身世本来就不幸,我难道为了自私又要加重她的不幸?她居然能接受我有了女朋友的事实?还这样,不是作践自己吗?她得去找一个没这么多揪扯的能爱她和她爱的人。

欧文雄从黄石回来,他已经把房子都办好,只等人过去做单了,安排好人员,阿孙也过去画,顺便帮忙管理下,欧文雄知道夏秋红的事后感慨:她真帮了我们一个大忙,韩宇...,欧文雄话里有话:她会...牺牲吗?牺牲什么?怎么会?我还怎么做得了人?我拿起挎包,要他和我一起去詹石那里看看。

詹石住处很热闹,一楼的大厅里放着音乐,七八位男男女女衣着光鲜跳着舞,不知什么舞,交谊舞也不像,男女相互搂着,顿挫感非常强的扭动,欧文雄咋下嘴:有钱人就是会玩。夏秋红见我们来了笑着迎了过来,:

“来得正好,有老师在,都一起学学。”我低声道:

“夏秋红,本还以为你会有多难呢?挺快活的嘛。她瞪了一眼:

“你还真有良心说这风凉话,先进来,给你们介绍下。”詹石不在,跳舞的几位都是住在画家楼里的,有些也照过面,没正式认识过,夏秋红一一介绍:这是我男朋友韩宇,这是...大家很有涵养的亲切友好点头致意,有位年轻的扎着长长马尾辫的男子在他勉强的笑容里笨拙的躲藏嫉恨,最后是请来的教舞蹈的王老师,老师说这是探戈,阿根庭的,我惊讶道:

“好遥远的地方,中国人学好了只怕也带土味,”夏秋红摇摇头:

“贫穷限制想象力,”我不得不又次讪笑:

“说得好像你很有钱似的。”她仰仰头:

“没错,本姑娘从不为钱操心。”王老师优雅的说:

“夏小姐是个天才,两遍不到就掌握了基本步法,我还第一次遇到如此有天分的学生,探戈好像就是为她而设,夏小姐,还想请你共舞一曲,让韩先生领悟其中无穷魅力。”

音乐在空荡的房里响起,这是种比较单调的乐曲,甚至可以说干枯,两人收起所有表情,像要面临一场争斗,他们挽在一起,贴得很近,随着曲子低沉有力的变化做出各种抑扬顿挫的动作,它不同于我们习惯性的审美,什么行云流水慷慨激昂,更象是纠结试探不舍躲藏不确定痛苦收敛奔放诸如此类。夏秋红的动作干脆果断变化丰富象她的性格一样,或者说你感觉不出她是在做什么动作,一切都融在乐曲里舞动它的情绪,一曲跳罢,观者赞叹,我笑着说:

“虽然不怎么懂,看着也结巴,不过能给我一个印象是,我们就是这样纠缠不清。”王老师笑笑:

“其实你已经看懂了,学一下,你会更加喜欢的。“

我想想是来找詹石说事的,他没在要不要等一等?夏秋红取下我的包:

“来吧,韩宇,别磨叽了,为了我,你也要把它学会,“她悄悄向我眨眨眼,我想起刚才那马尾的嫉妒,觉得确实也要学学才好,欧文雄兴趣索然告辞离开,基本的动作不复杂,练习几遍后似乎也差不多了,但是配着曲子和她共舞的时候老是出错,夏秋红教得有些疲倦,坐到一旁说自己练练。友好的王老师过来又纠正了些动作,大家随着曲子又练了会各自告辞,等众人离去,夏秋红带我去二楼的画室,在楼梯上我问她,詹石是不是也常和她跳这种舞?她回过头笑笑:

“偶尔也会跳跳,他不太爱动,“停了停说:“你是不是很吃醋?“我哈哈一笑:

“哪里哪里,“二楼是间非常大的画室,屋顶的三分之一是一大块倾斜的玻璃,房里只摆了两个大型画架,一个架上放着一副未完成的抽象画,另一个用一大块灰布罩住,她指着被罩的画说那是詹石的创作,我走过去伸手要掀,她在后喊:要有点心理准备啊,我楞楞,把布扯下来,怔住了。

画有近三米高宽也近两米,夜景,暗黑的深蓝色调,具像和抽象结合的画,右上角画着穿着v形灰黑色长袍的夏秋红,头发严谨的盘着,双手无力下垂,仰头闭目有些痛苦的升在空中,她的肌肤白皙丰润饱满,散发着淡淡光芒,袍子下的皮肤似乎都清晰可见,身后是一片乌云翻腾的天空,身下是没有边际翻腾的大海,她的双脚被腾起的海浪缠绕揪扯,乌云间隙处有一大团破碎的月亮般明亮的白云,像是某张威严的神圣脸庞,画的下方是片海滩,一位壮硕的男子骑着白马,勒起马首扭头望向那团威严的白云,他赤裸上身背负弓箭长发飘飘,估计就是年轻时的詹石,还有些赤裸的只穿裤衩四处活动的人,奇形怪状面目狰狞,有的发呆有的在游水有的象死了般漂在水里趴在海滩上,有的顺着腾起的波浪去抓夏秋红,有的扭头凶狠的瞪视观画者,整副画除了中心人物用笔用色较为细腻外,其余大多用浓稠粗矿的笔触抽打而成,

看了好一会,夏秋红在后幽幽问:

“你有什么感觉?“我长出一口气说:

“安静,无奈,狂躁,怪异,技法很熟练。“她说:

“令人有些害怕,你不觉得我就是这副画的祭品?”停了停她靠在椅子上坐下来:“老詹喜欢在夜里画画,安静,他很专心,边画边不知在念叨什么?有时会恶毒的诅骂有时高兴了竞还唱起了儿歌?我最怕他高兴时候发笑,气息不通畅,磕磕绊绊声音非常奇怪,还有一次,中午的时候,我躺在椅子上打瞌睡,有只鸟撞在外面玻璃罩上掉了下来,老詹赶紧跑过去抓在手里,鸟还在扑腾,他就把鸟头象矿泉水瓶盖一样拧了下来,然后回头飞快看了我一眼,以为我睡着了,竞把没了头的鸟放进嘴里吸血?...哦,韩宇,这老头都是些什么事?”我皱起眉头:

“怎么这样?有问题啊,”夏秋红继续说道:

“我说这些不是想打退堂鼓,只是...我得告诉你,我为你都愿忍受些什么,”我忽然感到异常烦闷:

“算了算了,夏秋红,别在这里做了。马上跟我走。”夏秋红呼的站了起来瞪着眼说:

“绝对不走,我要你欠我,”我叹气道:

“你又何苦要害我,”

“我没害你,我只是要告诉你这世上我也是愿为你付出的人,你也喜欢我,我知道,只是你被道德捆绑,...唉,你要是那没道德的人我又怎么会恋你,我其实也是个怪胎,韩宇,这里哪怕是个鬼屋我也帮你呆下去,其实你内心是高兴的,有个喜欢的女人愿为你做艰难的事,..有时我想...要是哪天我死了,你会哭吗?我想要你能为我哭,你是我镜子里的恋人,我看得到却听不到,感受得到却永远不能靠近,这是什么罪?..”.坚强的夏秋红有些哽咽,我把纸巾递过去,她一把扯下来,转过身擦拭:

“你走吧,活该我自作自受。”在她身后我木讷的站了好一阵,竞然想不出一句安慰的话。走时说了声:“以后晚上我来接你回去。”

美协的工作基本走上了轨道,订单的数量在广交会后激增,欧文雄在黄龙又租了栋楼做画厂,美协里只剩老罗和晓玲坐镇,其余都去黄龙帮忙,我仍是四处走动,和不同的人商谈各种事情,只是没有以前繁忙轻松不少,有时我想起要把李玲喊来帮忙,来这里远比她在厂里上班好很多,她也在电话里询问过好几回,但夏秋红...

詹石要给她画好几个系列,什么山莽系列什么旗袍系列...着了魔似的画。夏秋红笑道:

“老詹用他找回来的年轻在画里和我苦恋,我是画里的人,出来却和你相恋,你恋我吗?你爱也没用,我爱也没用,我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谁也得不到谁,却又牵扯不开,都是伙疯子...”我不经意的问:

“老詹...没什么出格吧?“夏秋红翻眼看了我一眼说:

“他想要我做他的裸体模特,“我头嗡了下说:

“夏秋红,这绝对不可以,你会出事的,他要这样,我就把他的单全部退回。全部完蛋。“

“嘿,看把你紧张得,没有啦,骗你的,只是想试试你的反应。”

和从前比,夏秋多愁善感了很多,也可能是以前没太注意的缘故,每次晚上接她回去,路上她总会说起很多事:

“那时在张尤摇那里,你瘦弱的妈妈大老远给你挑一个大木箱过来,大热的天晒得黑黝黝的,汗水湿透,而你只是皱起眉头觉得很没面子,不断责备,当时我真想骂你,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要有个妈妈...小时候她会抱着我,慈爱的望着,亲亲,长大后,她也会牵挂在外面的我,怕我吃不好睡不好怕我受欺负...什么也没有,...后来,你妈走的时候,我又看到你挑了两蛇皮袋子去送她上车,嘿,这时我才真正看到你的内心,在爱里长大的孩子,就算穷,内心也是细腻丰富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达芬吗?因为我听别人说你来这里了,我是来找你的,总觉得你很孤独,想陪你,你心里总会想着别人,这是你的秉性。不会图什么,我们在长沙画画的时候,我通常会画得很晚才回,画室离宿舍还有好长一段路,你也会借故陪我到很晚送我回宿舍,没有丝毫什么别的企图...张尤摇老婆骂过你吧?那次我们大家嫌伙食太差推选你当代表去反应,结果去了就挨了那婆娘的骂,回来后你也不吭声,后来还是听他那小女儿讲的,你是宁愿受着,也要顾着身边的安宁,安宁有那么重要吗?要受欺负?要是我就要去弄他个鸡飞狗跳....”

“韩宇,爱是什么?青草爱大地吗?白云爱天空吗?妻子会爱他的丈夫吗?草把自己给了牛羊,云化作雨水给了大地,夫妻厌倦了彼此的熟悉同床异梦,爱是变幻的,有距离的,它会成长,有少年有青春有衰老,果实饱满了要把自己贡献出去,生命才能继续,爱情成熟了你必须收获,否则你的辛苦就是别人的了,一个美梦,醒来后非常不舍,梦想成真后,一切就满足了吗?你是我现实的梦,我清醒的恋着你,你在我身旁,又在遥远遥远的地方,你想说爱我却被另一位捂住了嘴,你是我凝视镜子出现的恋人,好像就在身边,有言有语却无声无息,我会爱着你,你将会在失去青春爱情的平淡时光里想起我,想起我对你的好,不求回报只愿你能想起我,这会是永恒的爱情吗?永远芬芳甜美的爱情吗?...”

“你说说话,你为什么不吭一声?你在怕吗?如果现在你的女朋友和一个男的走在这样的夜里,你会怎样想?他们说,他们也会相互对着镜子相恋?甚至说那镜子不是不能打破?...”

“夏秋红,”我打断她的念叨,叹口气:“别念了,...你想让我说什么?我希望你能幸福,真的,就算我不想看到你和别的男人亲近又怎样?我什么也不能给你,有那种想法也是我自作自受。”

“哈,这就是了,韩宇,..”夏秋红停下来。她看着我,脸上有种迷人的笑,那时我们已走到了村里的中心广场上,美协巨大的广告油画就在身旁,灯火通明,在淡淡水红色的明亮光里她的笑颜清晰又梦幻:

“韩宇,你知道吗?我们相恋了,..”

她早已看透我的心思,我的喜悦自私嫉妒挣扎,有些沮丧:

“这是不对...”

“听,...”夏秋红突然望向夜空:“你听到了吗?蓬蓬蓬蓬哒哒,探戈在唱了...”

她昂首挺胸双手打开优雅的做了个舞蹈姿势,把手搭在我肩上,一手抓起我的手,身体紧紧的靠过来,我的左手便不自觉搂住了她的腰,

“准备好了吗?韩宇,”她在我耳旁轻轻说:“我爱你,你也爱我,我们会终生相恋却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你有了甜美的爱人又陷入我的温柔,谁也不想放弃又无可奈何,...”夏秋红边念叨边顺着早已熟悉的旋律带着我跳动起来,她沉浸在思想当中,用神情和身体告诉我她的情绪,期待我的反应,从开始的不适逐渐适应下来,那磕巴笨拙的脚步逐渐放松,空中飘动音乐,我和她相拥纠缠又推开,对视质问又一晃而过,手在一侧紧握相互依偎又左顾右盼寻求逃离,

“这就是我的命,韩宇,...我艰难的活在这粗糙冷酷的尘世,...我是你遥远的爱人,你无法顾及的思恋你的爱人,有一天,也许我会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象你当初一样,你不要寻找,不要舍不得,我们已爱过...”她停了下来,头靠着我的胸迷一样的仰望着,冒着细细的汗珠,气微喘,红艳娇嫩的嘴唇靠得很近,我不禁俯身吻了上去,那是柔软的爱热情的梦境...

那晚,送她到了楼下,她转过身来,沉默了会,摇摇头:

“韩宇,就这样了就这样了,我们到了极限。”

我有些亢奋的回到住处,拿出一瓶啤酒对着灯光出神的慢慢喝,李玲。夏秋红重叠在一起又分开,有时两个跑得无影无踪,夏秋红过来要把我拉走,李玲坐在某间房里低着头一动不动,我走过去喊她,李玲,李玲,她没吭声,象石头一样,我附身去看,她把脸朝里扭过去,泪水满面,我不禁单膝跪地为她擦拭眼泪,对不起,她站了起来推了一把,我倒在地上醒了过来,啤酒还有半瓶天还没亮,回想梦里情景,浑身中了蛊毒般躁动不安,这都是些什么事?李玲和夏秋红似乎不能分开,爱是唯一的吗?唯一的才是爱?我不爱李玲吗?我舍得夏秋红吗?要怎样,才能让她们都能高兴?可能到最后我什么都不会有。...

我离开了达芬村,独自去了大梅沙,海滩上满是人,第一次看到了大海,巨大的大海用温柔的波浪推着细细的沙子摩挲脚掌,它细腻的温情关爱每一位游玩的人,什么时候能带李玲来这里?给她买套喜欢的泳装,一块沙滩布,一大袋零食,夏秋红呢?我猛摇摇头,一头扎进海里,海里很多人,不小心就会碰撞上,往远处游去,遇到一张大网,结实的大网提醒我水里的风险,双脚已踩不到底,我翻身往水底潜游,仿佛脱离了现实,人影在晃动的水光里缓缓晃动,没有了嘈杂,堵在耳外只有哄哄的沉闷水声,如果我是一条鱼,象一条鱼一样在这陌生的海水里死去,人们会厌恶得避之不及,如果我是一只鱼,会飞的鱼,从空中落到甲板上死去,又会有多少人为之惋惜?水下的光暗淡浑浊,人影忽然都朝岸边移动,我浮出水面,听到尖利的警报,远处海面上出现了黑压压的乌云,风越来越大,一阵阵暴躁的波浪涌来,层次分明的黑云里冒着火花。雷电击打水面,豌豆大的雨铺天盖地的生硬的打砸下来,我站在水里,感受这宏大的狂躁来临之前的气氛,无遮无掩的天任性骄横,温情时天下有多少张狂?威严下只有畏惧屈服吗?海滩上已没有了人,我象只被打落的鸟一般,有些惊惧的仓惶逃避。...

在外呆了三天,又回到村里,老罗长吁口气:韩宇,怎么玩起失踪了?去哪了?电话不通,天天都有人来这找你,小何把整个村子翻了个遍也没影,夏秋红也没见了,还以为你们一起去什么地方?她也不见了?我打开电话,拨了过去没人接,又跑到詹石那里去问,詹石一看到我眼睛就亮了,韩宇,正要找你呢,秋红怎么能不说一声就跑了?啊,我都不知道她去哪了,正找呢,打电话去问阿芬,她说也不知道,说前两天夏秋红神色不好,问她也不说,突然就不见了,我想起那晚她说的话:有一天,也许我会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象你当初一样,你不要寻找,不要舍不得,...。她走了吗?真的就这样走了?突然出现要突然消失?会不会受到什么伤害?比如那阿标那些在角落里暗恋的变态?

我带上几条烟,把她的照片拿到村里保安队,麻烦他们平时注意下,晚上回到住处,一遍一遍拨打她的电话,始终都是关机的提示音,坐了一阵又出去到村里各个角落游荡,期望突然又看到她的样子,一切是徒劳,真的就这样走了,没事的时候,我坐在村里广场边的椅子上出神,不断想起她说过的话:...你是我现实的梦,我清醒的恋着你,你在我身旁,又在遥远遥远的地方,你想说爱我却被另一位捂住了嘴,你是我凝视镜子出现的恋人,好像永在身边,有言有语却无声无息,我会爱着你,你将会在失去青春爱情的平淡时光里想起我,想起我对你的好,不求回报只愿你能想起我,这会是永恒的爱情吗?永远芬芳甜美的爱情吗?...。我喃喃自语:夏秋红,这就是你的目的?你只要一个梦?你的人生你的幸福会在哪里?但至少你得和我告别,这样算什么?...

一天一天,期待又无望,我又去了詹石那里,他正在凭记忆画她,那是副夜晚的雨后街景,街道上灯火辉煌,象舞台一样,夏秋红一人在空旷的光影斑斓的马路上独舞,她双手打开似是环抱一人,神情肃穆,在她身后远远站立一人,长发礼帽白色西装。詹石抽着烟:

“多美的人,多美的孤独,她的舞不能有舞伴,她一个人跳是最迷人的,无乐自乐,如醉如痴,世界都是她的...能得到她的人会失去一切,而在旁暗恋的苦涩里你会得到所有。无穷无尽的灵感,来自神的暗示,来自另一个空间的感动...”

我已经开始想念她,也想念李玲,想带她去盼望很久的海边,想买辆车带她远远的远远的到处旅游,她断断续续给我发过好几条信,总说明天可能会来也不见她来,我打了个电话去:李玲,我去接你好吗?带你去海边。好啊,到时我再联系,她高兴的回答。

夏秋红可能会在一个晴朗的夜晚飞到我的窗口,她坐在窗棂上笑吟吟的挥挥手:还好吗?当我过去想牵她手时,当我过去想述说思恋时,她莞尔一笑又飞走了,留下惆怅,也许我不该特别想知道你在哪里,但如果能做什么能让你更加幸福的话,我会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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