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盛情总是难却,阿姨三步并作两步到了跟前,四步也得还了去。这回张加没再出声,绕着店里的摆架,兴致索然地游阅着一盆盆沉默的花朵。
或许是在上家的强烈对比下,这家花店的装饰实在好得太多了,两米多宽的玻璃窗立着,里面的花架是在固定的白色塑料架,底层还有个三十公分高的柜子,地板铺的是米白色的大瓷砖,阳光透进来,显得十分明亮。一个穿着灰色工作衫的约莫五十多岁的男人坐在门口的柜台里,用螺丝刀拧着一个计算器,领两人进来的阿姨有些不耐烦地看着男人的动作。看来,这是一对夫妻经营的花店。
本来说起来应该是一件浪漫的事,但林载仕总觉得,店里有股说不上来的怪异。
“怎么样啊?”阿姨吆喝着,“我这家店里的花不错吧,比隔壁那家好多了吧!哈哈哈……”
“是啊,您这店里装修的也很干净,这一路我还没见着有您家这样的装修风格呢。”张加似乎也对这五十来岁的夫妇竟然有这样简约的装修理念感到新奇。
低头拧螺丝的男人笑道:“哎呀,这店啊我们原来开的是一家文具店,后来街上花店开得越来越多,来这里的人都来买花了,我们就把这文具店整改了一下,我们以前卖文具卖的都是好文具,现在我们卖花,别光看价格比其他家高那么几块,进的都是好花。”
这话要还是那阿姨在吆喝,林载仕是把它划在跟隔壁花贩子一个篮子里,说得再漂亮也都是假的。可听着这老板这么有心无心地慢慢说,真不真先不论,至少听着舒服,再看店里的花确实有了争奇斗艳的精神。
林载仕看到自己前面这架子上最高一层,几盆月季刚开得正火热,盛放的、收敛着待放的、凝结的花骨朵满满地待在一盆里。红的有玫瑰的艳丽,黄的有郁金香的温柔,粉的有桃花的纯洁。
“老板,这月季怎么卖?”
“二十八,给你便宜点二十五得了。”老板这才从柜台里冒出头来,看了一眼架上的月季。
“我看别的店里都标的贵的才二十,一般都十七十八的呀。”林载仕并不是打着讨价还价的主意,逛了大半个上午,还真没见过这么贵的。
“你可看清楚了,我这一小盆里可有四棵,还都带花骨朵的,看你俩是学生,才不跟你们喊价的。”
确实,花的质量没的说,细细的一枝上同时开了两朵,颜色都浓得很。
“贵点就贵点吧。”林载仕心想。
接着屈服道:“那好吧,阿姨你能帮我取两棵红的两棵黄的在一个盆里吗?买一种颜色单调了点。”
“这可不行啊,这花正开着呢,突然换盆不适应的,要不你买两盆,算你四十五行不?”看着林载仕开始面露难色,阿姨又狠了心说,“你是没怎么养过花吧,还是先买一盆好养活些,算你二十三好了,种出点经验来再来买其他的颜色。”
“怎么也便宜了五块了,也别难为老板,下次再来肯定还便宜的,第一次买花愉快点好了。”林载仕本身听了就十分受教,心里这么一说服,只剩下选红还是选黄的纠结了。
拎着花出了店,逛了这么久,手上终于有点货了,林载仕心情大好:“走,我们去卖多肉那里看看吧。”
张加似乎也释然了很多:“好啊。”
这多肉植物的名字取得一个比一个文艺,“花月夜”、“锦晃星”、“虹之玉”,甚至还有叫“慈禧”的,刚听还觉得耳朵一阵清灵,觉得取这名字的肯定是文人骚客,可就像侄子“子轩”这名字,“紫萱”“梓轩”“梓璇”的叫的多了,都有了跟风的俗赘。
蓝绿色的数十盆中,林载仕忽然看到一棵七八厘米高的黑紫色小株,整体是一个弹弓状,下面稍粗的一截分开成两株,细实的叶片上密密麻麻开了两片对称的粉色小叶片,真的很密,几乎每个锯齿上都这样开了一对,是一种另类的好看。
擦着门玻璃的姑娘看见林载仕这么认真的看着什么,轻轻地走了下来:“那是不死鸟锦,现在正开着锦呢。”
卖多肉的这片店家都年轻许多,约莫着也就二十七八的样子,憋着心里“物稀必为贵”的想法,林载仕试探着:“姐姐,这不死鸟怎么卖啊?”
店家似乎看到了林载仕面里的紧张,指着旁边盒子里的一棵,清缓道:“是不死鸟锦,是不死鸟的变种,十五。现在好像就这两盆了,你喜欢的话就挑一盆吧。”
另一盆没有林载仕看的这盆规整,堪堪地露出了一个断枝的痂口,不过开出来的小叶子,除了粉的,还有黄的。
林载仕看着手上拎着的月季,想起方才老板娘对自己这个新手的忠告,怕自己落个暴殄天物的下场,继续问道:“这个植物好养活吗?”
店家轻轻笑道:“这不死鸟锦啊,你看这名字觉得它难养吗?它还有个别名,叫落地生根。你几天不浇水都没事儿,要想出锦好看呢,就给它多晒晒太阳。”
林载仕选了自己看中的规整的那盆,走进店里结帐,张加向年轻的老板打听道:“姐姐,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鼠尾草卖吗?”
店家饶有趣味地看了张加一眼:“这你还真问对人了,我有一个朋友也在这里开花店,我带你们去问问。”
本来林载仕以为这条街并不很长,捎个路一两分钟而已,没想到店长姐姐直接把店门锁了。
花鸟市场这条巷子本身就有些偏僻,店长朋友这家花店却是在这巷子里更偏的地方,往前再过两家就是那几家鸟店了。二楼的屋檐紧紧压着这小小的店铺,屋檐的阴影里,一块短短的木匾刻着店铺的名字:花在野。
门两侧贴挂着两块长短不一的木板,凑近了看才发现木板上原来刻着字,只是没有上色才以为是两块寻常的木板。林载仕还奇怪这一长一短构成的对联怎么好看,没想到刻字的人根本没想着要弄成一副对联,长的一边是七字,另一边只有五字。
“青原紫燕捎宸东。”
“草木留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