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刚知道这件事时,几乎天天在家里吵,家里闹!我骂我爸他不要脸,骂我妈她太软弱,为什么不能像别的女人,在知道自己老公出轨后,可以把整个世界都掀翻,而她却冷静的要命,好像这一切事情都与她无关!她跟我说,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么十全十美的婚姻,人们所看到的不过都是幻象,所谓的幸福都是昙花一现,有过吗?肯定有,不过很快就会没了,可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人坚持下去,携手走完一生了呢?是因为爱吗?”阚舒雅无力地摇头,“不是,只是因为那份责任。”
“一份对子女的责任,所以才让他们坚持把那段路走完。”
阚舒雅仰起头喝了口酒,“可我有的时候,真的很心疼我妈妈,她为什么就不能做一次自己呢?干嘛要为了我忍气吞声这么多年?而且,最好笑的是,她以为的那些为了我好,是真的为了我吗?从小到大,我听到她跟我说的最多的,就是‘你要懂事’‘你要成为一个厉害的人’‘你要早点找到那个最爱你的他’‘你要凭自己的实力在这个社会上站好脚跟!’可是,这么多‘你要…’之中,我却从来都没有听到她对我说过一句‘你要快乐’‘你要成为一个最快乐的人’,从来都没有过!”
曲挽歌和江二燕眼圈一红,两行清泪也跟着阚舒雅颤抖不止的声音缓缓落下。
“是不是因为,她从小到大也经常听到外婆对她说‘你要成为一个好的女人’‘一个好的媳妇’‘一个好的母亲’,所以,为了成为别人口中的那个人,她甚至忘了问自己,还快乐吗?!”
阚舒雅捂着脸失声痛哭,浑身都在颤抖,曲挽歌和江二燕一同抱着她,听着她这些扎心窝的话,想到自己身后的那个家庭,也都忍不住鼻尖发酸。
阚舒雅说的没错,无论是她妈妈还是她口中的外婆,那个一直以来都对我们不断提醒的人,其实从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时就已经存在了,它们的身份或许不同,但说的话却都出乎意料的一致。
大概是因为听了太多太多次,那些别人口中的完美自己,也就潜移默化地扎根在了心底,变成了目标,驱使着我们马不停蹄地不分日夜地去达成去实现去成为,那个别人眼中的自己。
然而,我们却常常忘了一个最基本也是最容易实现的事,那就是让自己快乐,它明明很容易,到了后来,却变得比任何事都难。
为什么呢?
因为在不停歇的奔跑过程中,我们早就毫不自知地丢掉了最初的自己。
这一晚,三个女人都失眠了。
阚舒雅酒中的一席话醍醐灌顶般,让她们忽然意识到,快乐这件事。
准确来说,自己想要的快乐是什么?
这三个女人中,江二燕或许是比较清楚的一个,至少她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她半靠在床头,屋里唯一的光源是她手中把玩的这个藤条小夜灯。
当初独自从贵州山里跑出来,手里只有两千多块钱的她,为了活下去,先是在餐馆当服务员,每天端盆子洗碗,不过半年时间,双手粗糙到根本不会有人相信,那会她才18岁,那时的她,对人生并没有太多要求,只要能吃饱穿暖就已足够,然而,生活永远都不会给人喘息的机会,直到有次,她无意将盛满热汤的盆打翻在一个女客人身上后,平稳简单的生活也是从那时起,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单纯地以为那件衣服最多也就几百块,大不了省吃俭用一个月就好了,直到老板娘告诉她,她弄坏的那个女客的衣服是进口的皮草,至少得赔好几万块。
那天晚上,江二燕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几万块钱,对于那时一个月只有一千多块钱工资的她来讲根本就是天文数字,这辈子她都没见过那么多钱,又怎么可能赔得了?
于是,在某个下暴雨的晚上,她带着唯一的存折本,决定亲自上门道歉,她觉得这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了,如果对方不接受,那她也没办法。
然而当她在女客小区门口等了好几个小时,全身都淋透了之时,终于看到那个女客人在某辆豪车内出来,而她挽着的那个男人却不是那晚在餐馆一口一个亲爱的男人时,她有些困惑,但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拿着存折本就冲上去跟女客人不停地道歉,希望能得到她的原谅。
但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人家早已经把那件事抛之脑后了,女客人对她说,那件衣服她回去就扔了。
说完,挽着那个大肚子男人说说笑笑地朝小区内走去。
雨中的江二燕,看着两人逐渐远去的背影,百感交集,同时,脑中滋生出一个念头,她想要跟那个女人一样,可以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就扔掉一件价值好几万的衣服。
后来,经过打听,她才知道,那个女客人根本不是什么有钱人,曾经的她也跟自己一样,来自大山里,皮肤黝黑,操着浓厚的农村口音,能喊出名字的车屈指可数,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一个人跑到广东去呆了好几年,等她再回来时,整个人就脱胎换骨了,从脚趾头到头顶都散发着成熟女人的魅力,最重要的是,她竟然全款买了一套高级小区的loft,还给她那从没走出过大山的父母在村里建了一幢三层楼的小别墅。
人们都在暗地里议论这个女人是不是在广东做生意挣了大钱,直到有次,某个外地车牌的豪车开进了她所住的小区内,拿着油漆桶在她家门口的墙上写着几个巨大的字。
“小三!不得好死!”
原来,那个女客人在广东生活的几年,认识了不少专门勾搭有钱男人的女人,慢慢的,她也成为了其中一员,至于为什么呆了几年后会选择回老家的原因不得而知,但唯一可以确认的是,独自一人生活的她,身边依旧充斥着形形色色的男人,高矮胖瘦层出不穷,但他们有着相同的标签,那就是有钱。
也是在那时,江二燕突然意识到,原来这个世界上,一个穷女人想要变得有钱,只需要做对做好一件事就可以了。
几个月后,她辞掉了餐馆的工作,一个人跑到了北京。
台灯的光忽然灭掉了,回忆戛然而止,低头看了看,原来是自己不小心碰掉了插头,将它插进插座时,她对着墙上的倒影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