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收拾吃过一些干粮之后,众人继续向北行。大约又行了五十多里之后,山路逐渐开朗宽阔,冰层渐渐少了,积雪越来越厚,原来却是出了梅山。
关外环境较之关内关中城更为恶劣,飓风侵袭,冰天雪地,不见一丝生机。难以想象此地的蛮人如何生存下来。
宋玉被捆跟着众人出了梅山道,穿过一个冰川覆盖的湖泊,此时众人的速度加快几分,再向北大约走了不足十里,周围开始出现零零落落的石屋。其建筑风格和关中城基本无异。
众人行至一处较大的石屋前,日前和宋玉同帐的憨汉下了雪豹,推开院门,将众人引了进去。巴根摆摆手将三孩童提进里屋之后,唤来此间主人,道:“速去报告大王,便说巴根抓了乞颜的小杂种回来了。”
眼见报信之人乘骑白马远去,巴根将另外一名唤做忙勒的手下叫住。
这忙勒长相凶狠,一身粗肉如黑熊般,生的面圆耳大,鼻直口方,有着很强的蛮族人特点,他正是巴根的心腹。
巴根将忙勒拉到一旁低声说着什么,仔细叮嘱几句之后,那忙勒双手合胸,躬身道:“是,那我去了。”
说完忙勒大步跨出石屋,翻身上了雪豹,轻轻哟呵一声,那雪豹已经如开弓箭般瞬间飞出去,速度远超之前那报信人的白马速度。
忙勒出去出去不足两盏茶功夫,那雪豹便驮着他又返回来了,进了石屋,扫了眼另外的三名雪豹骑,指着其中两名,道:“阿古达,阿古木你们俩出去守着门口,除了大王谁也不要放进来,莫要这三个小鬼给人劫走了。”
阿古达和阿古木是一对双胞胎,只有二十多岁,面色白净,长发结辫,在蛮人当中也算的比较清秀。忙勒是巴根的心腹,二人微微点头领命便退出房间,去了院子外门。此刻石屋便只剩下那憨厚大汉,巴根忙勒以及宋玉等共六人。
忙勒关好石门,给巴根一个眼神,点点头,示意一切妥当。巴根挪了挪位置,坐到那憨厚壮汉一侧,小声道:“布和,你觉得如今的大王怎样?”布和不明所以,也不知道巴根为何此问,但心中所想现今的大王对部下也算敬爱有加。当下憨厚的点点头道:“大王很好啊!”
两人背对着宋玉,便在不远处,他听得明明白白,心中一动,想道:“这个巴根……他想反叛?”
巴根循循善诱,道:“那你可知道咱们青日部落有个规矩,当大王之前必须先干什么?”布和道:“这个我知道,要想当咱们青日部落的大王,必须先杀死雪豹王。”巴根道:“对,可是苏赫他并没有杀死如今的雪豹王,你说他该不该坐上如今大王的位置。”
布和憨憨的摇了摇头,想了一会,又点了点头,道:“所以他如今才只是说暂代大王一位嘛,上次大王空手打的雪豹王逃进了梅山,我想他最后一定能杀死雪豹王的。”巴根气急,心中想道:“这人怎滴如此死脑筋,想不到对苏赫倒是一片忠心。”却是从怀里掏出一张豹皮来铺开来,那豹皮与寻常雪豹不同,寻常雪豹通体雪白,内有斑斑黑色豹点,这豹点却是血色,虽是死物,威严自漏。道:“你瞧这是什么。”
布和大惊,结结巴巴道:“雪豹王!巴……巴根……你杀死了雪豹王。”巴根道:“我杀死了雪豹王,我应该是什么?”布和道:“大……大王……你就是大王,布和拜见大王。”
巴根见终于将布和引诱进自己的话中,欣慰道:“是的,我现在是大王了。只是那苏赫暂行大王已经三年之久,如今在族内声势浩大,想让他让出大王之位,他恐是不愿。所以我想要当上大王,还需要你的帮助。”
那布和脑中没有许多弯弯绕绕,巴根说到如此份上任是不明,挠挠头,道:“大王要我怎么做?”巴根道:“待会等到大王来了,我先出去迎接他,你们二人便埋伏在这门内,待他一进来,便将他杀了,事成之后,我便让你做那雪豹骑的将军,率领整个雪豹骑,想想,哪得多威风。”布和脸色煞白,若是叫他去战场杀乞颜部的敌人他是一点也不怕,但现在新大王要叫他去杀老大王,他心中惧怕,道:“大王,咱们好好劝说劝说老大王,叫他交出大王的位置便成,为何要……要杀老大王。”
一旁的忙勒此刻也知晓了巴根的野晓巴根如今杀死雪豹王,于理来说登上大王之位算得上名正言顺,杀死苏赫那便站的三分理,大不了事后可说,“巴根杀死雪豹王,理应登上大王之位,不过苏赫欲杀巴根强占雪豹王尸首,最后被巴根反杀,如此一来,大事可成。”想到此处,忙勒一巴掌拍到布和圆大憨厚的脑袋上,道:“真是个大傻个,若我们不先下手为强,等到那苏赫知道我等杀死雪豹王,那他还不得将我等全给杀人灭口,最后强占雪豹王的皮,用于巩固他的大王之位。”
此刻巴特尔扭过来碰了碰宋玉的手臂,他们太过靠近巴根等人,他不敢说话,只见巴特尔眨巴了一下双眼,然后看向巴根和忙勒等人,缓缓摇头,最后双眼翻了一个白眼。宋玉当然明白巴特尔的意思,“现今的青日王被乞颜部大鹰王掳走两名妻子,他想要用巴特尔等人用来换回自己的妻子,如此三人便是安全的。但若是让巴根等人反叛成功,巴根于乞颜部没有人质,两部之间血海深仇,巴根定是恨极乞颜部,那三人便是凶多吉少。”
宋玉正暗自着急,怀里突然冒出一个小脑袋来,正是那小狐狸——小玫。那小狐狸只有巴掌大,蛮人衣物本就暖和宽松,多为兽皮制作而成,内里空间极大,小狐狸在他怀中足足睡了一天,此刻方才醒来钻出怀来,一双咕溜溜的眼眸好奇的扫视四周。
宋玉灵光一闪,将被绑着的双手缓缓向上缩,双臂微弯,手腕上的绳节放到小狐狸面前,心中不住说道:“乖小玫儿,主人现在深陷大难,能不能活命就看你的牙口了,现下正是立功的好机会,只要你帮我渡过这劫,日后我必然上等牛羊肉招呼你。”那小狐狸似明白宋玉所想,果然凑上前去,砸吧着小嘴不住去咬那绳结。
巴根等人无人在意宋玉三人的情况,终于将布和说动,让他参与截杀大王的计划中。三人密谋完毕,果然过了一会,石屋外远远传来不少马蹄和动物疾跑的声音,听数量不下于五十骑,声音由远而近来的很快,待快要到了屋外,只听见外面阿古达兄弟二人高声叫道:“大王到了,大王到了。”
巴根眼神狠厉,看了看二人,将雪豹王豹皮收了起来,对二人道:“准备好,待到苏赫进来便动手。”说完便疾步出了石屋。
巴根出了院门,果然见来人不少,至少有一百人,一半普通骑马战士,一半则是雪豹骑,苏赫骑在一头雪豹上一骑当先,而在他傍边有一名女子巴根没见过,观衣着打扮却是南国人,虽脸上有些岁月的痕迹,显示这名女子已经至少三十多岁,但依旧明眸皓齿,肤色白腻,风韵犹存,所过之处阵阵花香。只是那女子下马明显腿脚不利索,行到两步,巴根才发现竟然是个跛子,虽好奇但也未放在心上。
当下走上前去,在苏赫面前匍跪,双手抱于胸前,道:“天佑我王,巴根不辱使命,拿回了哈日查盖的长孙。”苏赫下了雪豹骑,哈哈大笑,双手将巴根扶起,道:“好好,巴根不愧为我青日第一勇士,青日有巴根,便如蛮王多了双手,猛虎添了双翼。”巴根在青日部被誉为第二勇士,仅次于苏赫之下,苏赫如此说明显很是谦让,要将这青日第一勇士的头衔让与巴根。
接着苏赫拉着巴根的手,显得极为亲热,对一旁的跛脚女子,介绍道:“这是大夏上国来的使者‘百花仙子’,夏王不忿乞颜部在北方胡作非为,又听闻我青日部常年受乞颜部欺压,特派使臣协助我等抵抗乞颜部的老贼。”巴根行了一礼,道:“万谢上使。”
百花仙子颦颦一笑,如春风袭来,道:“我此次前来除了与贵王洽谈与我大夏连横之事外,却还有些个人事情处理,谈不上谢与不谢,倒是可能还需得麻烦巴根勇士,还望勇士切莫推迟。”
原来她当年在大荒江南等地寻不到印婆婆等人之后,又辗转到尧阳城寻找二人踪迹,多年未果。在一次偶然的机遇进了大夏王宫,加入了龙德殿,并多年来一直借助龙德殿的势力在大荒境内搜寻二人的踪迹。终于在两年前,她从战场退回的老兵口中听闻荒北蛮人队伍中出现了一名极为厉害的练气士,听老兵口中所描述,百花仙子断定此人便是印婆婆。终于乘着此番夏王欲要结盟青日部落之事,她主动来到这大荒深北,正是为了寻找宋玉和印婆婆二人。
巴根双手一合,道:“但凭吩咐!”
随后巴根道:“大王随我来,去看看那乞颜部的小杂种。”说完吩咐左右,你们守在外面,都仔细点,乞颜部的小杂种走丢了,小心对方出兵突袭。苏赫也点点头,道:“你们都在外面守着,上使咱们进去看看是否有您要找的人。”说完便携手与巴根进了院子,径直行向里屋,百花仙子虽然跛脚,速度并不受影响,跟在二人一侧。
巴根与苏赫行至门前,眼见苏赫一脚便踏入屋内,突然屋内突然传来一道呼声,“大王小心,有人想杀你。”
话音未落,苏赫只觉手中传来一阵巨力,把巴根握着的双手突然使力,下意识挣脱紧紧攥住的巴根双手,反手抓住巴根的双肩,一推一带,将他给带了过来,锁在身前。这一招一式之间便已经反映出青日第一与第二勇士的差距。两人在门前斗的正狠,突然门内一把匕首突然飞出刺向苏赫,还未待他反应过来,便已刺在苏赫手臂上,正是那忙勒。
忙勒持匕首而出,布和跌跌撞撞的绕到二人身侧,铁拳砸向苏赫腰间,忙勒则持匕抹向对方的脖子。
苏赫见对方两面而来,双手借力突然飞身连踢三腿,将忙勒给踢开。另一边哈布却是一拳正中腰间,吃痛之下手中劲力弱了几分。
巴根抓住机会,双手抓住苏赫受伤的手臂,眼见苏赫又加上几分劲,单手成指,戳进方才的伤口中双指一勾,竟是勾出一大块血肉来。脚下虎步龙行,一勾一带,苏赫手上吃痛,下盘不稳,被巴根扫中便再也站不稳,瞬间被巴根布和两人压在身下。
此刻院外的护卫听见异动,那阿古达探头进来看,不由高呼,“大王遇袭,大王遇袭。”率先抽出腰间弯刀向院内疾来。巴根对忙勒急喝道:“杀了他。”
忙勒心一横,手中匕首握紧几分,寒光一点便射向苏赫的后脑。
眼见苏赫下一刻便要脑上开花,突然布和暴起,抓住忙勒的双手扑了上去,急促道:“咱们不能杀他,让他交出王位便是。”原来方才巴根两人答应不杀苏赫大王,仅仅只是制住他让其交出大王之位便可,是以布和方才同意帮助两人。两人原本只是心想骗得巴根反叛再说,待真正行动之后,杀不杀却也由不得他,但却是没想到哈布为人憨厚,说一不二,见到忙勒要刺杀大王,当下不干了。
忙勒没想到布和会突然扑上来,手中的匕首偏了准头,噗的一声却是刺入苏赫肩部,整体没入。而他也被布和抱着滚进屋内。
苏赫少了一人压制,翻过身来,身躯一挺,立了起来。巴根从脚下皮靴刀囊中掏出匕首来,霍霍砍向对方,苏赫不敢硬挡,也被逼进石屋内。
此时忙勒与哈布也已经分开,巴根与忙勒与欲要除苏赫而后快,哈布不想杀死老大王,不过也紧紧围着苏赫,憨声憨气道:“老大王,巴根杀死了雪豹王,按照咱们青日部的规矩,杀死雪豹王者便当为青日的王,还请你让出王位。”
苏赫反手将肩头的匕首拔出持在手中,鲜血染染,浸红身后的兽皮,毫不动容,冷笑一声:“好一个巴根,如若初始便说你杀死了雪豹王,这青日大王让与你又如何,咱们三十多年的手足情谊,就连青日第一勇士的名号我也送于你,便是再将这大王之称赠予你又有何妨。可惜,你非得走上这条路,今日便算是我苏赫死在此地,你也别想成为大王。”
此刻院外的护卫已经围在了石屋外,石门狭小,众人堵在门外,巴根目露凶光,狂喝一声,“谁也不准进来,否则咱们来个鱼死网破。”眼见苏赫被三人团团围住,诸多护卫却是被挡在石门之外不敢再上前一步,三人围住苏赫不着急。
巴根接着才道:“忙勒,发信号。”忙勒领命,当下弯腰从地上的干草堆中掏出两把弯刀,一把扔给巴根,一柄自己持在手中,随后拾起一根柴火,点燃石屋角落的干牛粪。
这石屋原本是一个哨岗,草原上这种干牛粪燃烧会产生浓烟,故角落中才会堆积干牛粪,本是用于敌人来犯通风报信所用。现下被忙勒用于通知埋伏在外的兵士。果然下一刻,远远听见轰隆隆声响,正向石屋方向团团包围而来。
忙勒发出信号,却是抽出手中弯刀,向宋玉方向走来,凶狠骂道:“小杂种,叫你多嘴,爷爷先送你上路。”
原来方才那一声“大王小心,有人杀你。”正是宋玉所喊,只是方才四人斗的正酣,却是没人注意到他,现下众人才将目光聚集在宋玉身上。
正立于石门外的百花仙子见到宋玉一瞬间,脸色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心中想道:“莫非是巧合。”
苏赫知晓是宋玉好心提醒,自己才逃过一劫,若不是宋玉提醒他此刻已经尸首分离,终归欠对方一个人情,蛮人最是讲究情义,当下高声喝道:“慢着,你放了他,我便主动辞去大王之位,任由尔等发落。”
忙勒胸中本就对乞颜部怀恨在心,宋玉又坏了他的事,如何这般放过他,不听苏赫言语,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宋玉面前,一刀便向项上砍去。
宋玉见弯刀劈来,反应迅捷,身下一挺,已是站起身来连连后退,原来那狐狸小玫虽然口齿不利,但异常执着,竟然已经将他手中的绳结给解开。
但三人本就在角落处,宋玉退得两步便退无可退,忙勒手中刀终于砍到宋玉的胸上。异变突起,宋玉胸前突然爆出一阵青色光芒挡在宋玉的胸前,那弯刀被青光挡住再也不能前进一分。
接着宋玉胸前缓缓一块古朴的月牙形古玉浮在空中,神光流动,晶莹剔透,煞是好看。青芒的屏障便是此古玉发出。
百花仙子一见到那枚古玉,神色大变,“这……这……竟然……老师……”
随即恢复神色,不动声色,暗自观察那古玉与弯刀的对抗。两两相较,古玉青光持续片刻似乎便后劲不足,微微一震,忙勒手中的弯刀被弹了回去,被震得连退三步。而那古玉也失去了光芒,青光散去古玉重新缓缓落回宋玉胸前。
宋玉脸色惨白,他不知道他胸前这枚从小便佩戴的古玉是何来历,只是婆婆叮嘱他不可片刻离身,他便一直带在身上,想不到在这关键时刻救了他一命。
但下一次便没有古玉救他了,那忙勒见古玉失去光芒,手中弯刀挥如满月,向着宋玉头来。百花仙子见那古玉再也没有动静,叹了一口气,想道:“看来那古玉能连通天地的炁,存储在内中,主人遇到危险便能释炁防御,现下内中无炁便没了作用。”想到此处,她脚下一动,两颗石子飞了出去,一颗打在忙勒手中弯刀刀柄之上,另一颗则是打在巴根手腕上。
那石子力道何其大,忙勒虎口一震,手臂发麻,弯刀脱手而出,飞了出去,插进一侧的石缝中,嗡嗡作响。苏赫反应迅速,一个翻身在巴根面前滚了一周,再起身时,手中持着一把弯刀已架在巴根脖子上。屋外的侍卫瞬间便涌了进来,将巴根三人制住。
百花仙子则一跛一拐行进屋内,笑颜如花,道:“你们不能杀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