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桦看着面前的白冉,开心地笑了出来。爱情与友情并不是具备相同磁极的磁铁,是可以共存的;更不会为了一个而牺牲另一个。追逐爱情的同时,也可以维系这么多年的姐妹情。
严君御洗漱的时候看到了微信内容,顿时脸上露出坏笑,正要回复信息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敲门声。是顾也直来了。
“看到微信消息了吗?”严君御坏笑着说道。
“看到了。”
“你说白冉怎么了?一晚上没休息好!估计是费体力的活啊!”
“你听到了?”顾也直眼睛里露出危险的光芒,随手将卫生间的门关上。
“喂喂,你这是要干什么?”严君御警惕地后退了两步,将毛巾抻直,做出防御的姿势,“想杀人灭口?就算我听到你们亲热,也不用这么绝吧!”
“少装,我是和你说,我和白冉并什么。”顾也直摇摇头,解释说:“昨天晚上她在泳池边上游泳,被一位美国游客欺负,我出手帮忙却引起了纠纷,被柏林警察请去‘作客’,回来晚了,她就在我房间睡了一晚上。”
“这么回事啊!那我昨天听到的话是怎么回事?”
“断章取义。不要胡乱向外说,我自己的名声是小,但影响她的名声就不好了。”顾也直说完就转身离开,留下一脸失望的严君御。
“还以为有故事呢,弄了半天是误会。”严君御自言自语后,又继续未完的洗漱活动。
清晨的阳光和煦,微风开始吹拂。身在异国他乡的街道,有别于国内的建筑风格,充满异域特色。在建筑方面,追溯历史方面的设计,我国的建筑材料多数为木材,而西方建筑则基层古希腊、古罗马,采用石材。两种材质,不同支脉的建筑美学赏析,也就造成了不同的建筑风格。
一行五人,漫步在冗长的街道,身边遇到的行人是与之肤色不同的人,是别样的心境。
姜剑说道:“白冉和闻桦怎么回事?说是太累了,今天先不出来转了。”
“应该是坐了那么长的飞机有些疲惫吧。”薛鸥笑着说。
“也可能是夜里没睡好,有些人突然换了地方或者换了床都会睡眠质量下降!”严君御笑着说,目光却投向了顾也直,眼里还带着三分揶揄。
“估计她们就是这样吧,没睡好。倒是君御,在哪儿都能睡,估计把他丢到墓地里都不影响他睡觉。”顾也直看似开玩笑地拍了拍严君御的肩膀。
“还真是这样,有一次我和君御出去玩,他钱包被偷了,我身上的钱又不怎么富余,只能找小旅馆住。那小旅馆的住宿质量是真不好,一股霉味,房间又小又潮,卫生也不好,房间隔音质量也不好,隔壁的呼噜声都能听到。我躺床上到半夜也睡不着,可他倒好,澡都不洗,躺在那儿就睡了。”姜剑笑着说。
“我那是不洗澡吗?那旅馆根本连个淋浴头都没有。”严君御反驳道,“我可没你那么好的精力,爬了一天山了,我累得恨不得在车上就睡了。再说了,我钱包为什么会被偷啊?还不是因为你啊,我去上厕所,让你帮我提着书包,你可倒好,为了帮一个小姑娘忙,把东西放一边。没想到吧,东西被人顺了。要我说啊,那小姑娘就和那个顺东西的小偷是一伙的。你还非说不是。我看你就是看上人小姑娘的美貌了。现在还败坏我形象,着实见色忘义,见色忘友!”
“好吧,那件事我后来想了很久,的确如你所说,他们可能是团伙作案,利用了我的善心。”姜剑弱了声势,“不过这不能改变你在哪儿都能睡的事实。”
“说正事,今天我们先去哪儿?”章回笑着问,“柏林大教堂?还是柏林博物馆岛?”
“去教堂吧!”薛鸥建议道,“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呢,正好去看看。”
“同意!”严君御和姜剑附和道。
“现在是四票了。”顾也直笑着说,“我对教堂的兴趣不大,就去博物馆岛吧,我们分开行动,晚上在酒店碰头,然后一起吃晚餐。”
“行,那就到时候见!”
实际上,他们的目的地不同,但是所在区域基本相同,博物馆岛是由五座博物馆组成,分别是柏林老博物馆、柏林新博物馆、国家美术馆、博德博物馆及佩加蒙博物馆,馆藏丰富,展品精贵,每日游览者众多,全球的文物爱好者将其视为必到之地。而柏林大教堂则位置小岛中间,毗邻施普雷河。
顾也直计划花费两天甚至更多时间游览博物馆岛,避免走马观花似的看过后毫无收获。先游览新老柏林博物馆,然后去看佩加蒙博物馆,最后参观博德博物馆和国家美术馆。
反观白冉和闻桦,他们两个正窝在住处睡觉。白冉还好,昨天晚上虽然睡得晚,但是睡得很熟;可闻桦不同,她昨天夜里根本就没有睡,中间虽然有片刻小憩,可睡得并不熟,一点响动就醒了过来。
白冉睡了一会儿后就醒了过来,聊赖地看了看闻桦。回想刚刚的一幕,她确信闻桦是喜欢顾也直的,而且这种喜欢还不是浅浅的喜欢,或许到达了闻桦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种喜欢到了何种程度。两个好朋友共同抢夺一个男人,结果会怎样呢?她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她开始听歌,听那些有助于睡眠的歌曲,以期再次睡下去。可是脑海中的思绪却总会牵扯到顾也直,让她气恼不已。顾也直这个麻木的家伙,居然对她的感情没有一点回应。他是白痴吗?是接受还是拒绝呢?他还在怀念他那个曾经的初恋吗?
长情的人让人敬佩,可这种情况下却让人备受折磨。
在这种忧思的复杂心境下,白冉竟沉沉地睡下去,直到闻桦醒来她还在睡。
闻桦起身后看向白冉,发现她正呼呼地睡得正香,便蹑手蹑脚地收拾了东西,悄悄出了房门。她不喜欢窝在房间,尤其是旁人睡觉的时候她还不能有大动作,有些束手束脚。
此刻日照尚足,她查阅了旅游推荐,打定主意去博物馆转转。
来博物馆游览的人很多,他大学期间学过一点法语,因此能确定有一些法国来客,还有操着英语的印度人,也不乏日韩人群,国内的游客也三两往来。
进入到馆内,骤然安静下来,没了馆外时的喧嚣,众人都放低了声音,似乎怕惊扰到馆内藏储的诸多文物。闻桦由衷地感到开心,这是一种对文化诚挚的尊敬。
漫步在长廊里,墙壁上、展柜里文物或挂或摆,又被玻璃遮罩住,免得游客猎奇心起伸手触碰。有些旅客是跟团游玩,有较为专业的导游一一介绍展品的由来和故事,也有人戴着耳机听展馆提供的电子解读。
闻桦更喜欢一个人静静地看每一件文物,从样貌和纹理中解读出不同的历史含义或艺术内涵。置身于这曲折回绕的长廊里,仿佛历史突破了时空的限制,在她的眼前铺陈开来,一点一点将淹没在时光长河里的故事刨出来,雀跃地向她这位游览者吐露曾经的细节。
闻桦有些沉痛,是为历史消融的感化和喟叹。这种对文化的敏感或许传承自母亲,母亲对历史与哲学的研究深深地影响了她。有些人称之为矫情,她却以为这是宽厚。
正沉浸在对作品的欣赏之中的闻桦,却突然感到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
回头看去,居然是顾也直!
“刚刚叫你名字,你一直没应,就唐突拍了你,”顾也直笑着解释,不复他往日的冷淡,“休息好了?”
闻桦一愣,旋即明白顾也直是说她昨夜没休息好的事,“休息好了,小白还在睡觉,我一个人无聊就出来了。没想到在这儿碰到!”
顾也直有些诧异,若是所记不差,白冉昨天夜里睡得不错吧,怎么还在睡呢?
“他们去了附近的教堂,我对教堂不感兴趣,所以来博物馆看看。”顾也直解释似的说道,“刚刚看你入迷,是在想事情?”
闻桦解释说:“我有个毛病,看东西的时候容易入迷,容易忽略外界的交流。我妈也说我,看书啊,看电视啊,太迷了,别人说话也听不到。”
“这个是专注吧,是好事,怎么能说是毛病呢?”
“凡事都有两面性,专注是好的方面,不好的方面就是让人觉得你三心二意的,不搭理人。”闻桦苦笑着说,她没少吃这个的亏,有时候忙起工作来听不到同事的搭话,会被人认为高冷或不尊重人。私下便会传一些不利于她的言论,同事也会渐渐与之疏远。
“看你的表情,似乎深受其扰啊?”顾也直从闻桦的表情上看出了一丝苦闷,便试探着问她。
“顾大律师的眼力真是好啊,一点细微的表情都能被你捕捉到,”闻桦的语气听不出是感慨还是嘲讽,不过还是将工作中的困惑说给了顾也直听。
顾也直听完,笑着说:“人与人之间,理解是一种理想化状态;多数人尝试理解别人,但是因为自身的心理状态或情绪平稳情况不同而做出不同程度的理解。所以会有赞誉,也会有诽谤。我们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至于其他的就是任由评说了。简而言之,我们不可能取悦所有人!”
“没看出来,你毒舌之余,还挺懂得安慰人的!”
“你刚刚是在想作品本身还是别的?”顾也直重新提及刚刚的问题。
闻桦则叹了口气,缓缓说:“文物本身不会张口说话,但是它们身上却写满了生死和经历,刀刻斧凿的痕迹之下,是所处文明和文化的痕迹,只不过你张目望去,这博物馆中有多少中国的文物异地而居,又有多少东西是当年强盗、收购而来呢?我只是有些难过而已,这些文物身上背负的文化传承未能直接传递给创造它们的匠人们的后代!”
顾也直有些意外地看着闻桦。他第一次见闻桦,觉得她是一个醉酒不自爱的女人;他第二次见闻桦,觉得她是一个讲义气的女人;他第三次见闻桦,觉得她是一个喜欢玩点小计谋的女人……
这一次,他似乎又看到了闻桦身上与众不同的地方,用一个词形容的话,那就是“悲悯”。
文明与文化,是有族群之分的。因地域而不同,而时间而进化。虽然在联通日渐迅速、便捷的情况下,文化融合的速度也在加快,但每个文化都有其无法消灭的特质。一件文物在异地的时候,对旁人而言不过是一个事物,其蕴含的历史意义不会被人所珍视;只有这件文化回归到它诞生的地方,为那个民族那个国家的人所观察、研究、解读,才会释放出其应有的传承与教化的意义。
闻桦情感里蕴含的悲悯便是对文物旁落的悲悯,是对文化传承断裂的悲悯。
“文化本身不该有边界,却因环境和文明程度而出现边界。文物只有回归于它的来处,才能释放其应有的光彩。”说话的是一个白人老者,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站在他身旁的是一位与之年龄相仿的白发女人。
顾也直与闻桦有些诧异地看向这对老人,没想到在异国他乡遇到会讲中国话的外国人。
老人很随和,笑着和闻桦与顾也直打招呼。他们夫妇是英国人,本次来德国就是为了旅游。他叫詹姆斯,本身是一位大学哲学教授,对各国文化均有所了解,尤其推崇中国的老庄哲学。
据老人说,他的父亲当年曾经参与过朝鲜战争,联盟军队与中国军队在朝鲜的土地上展开了厮杀。战争结束后,他的父亲得以回国,一直不明白战败的原因,一个经济与军事乃至工业均占巨大优势的联盟军队居然败给了一个一穷二白的国家。他的父亲不理解,于是开始研究中国,从此对中国的历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也是他对中国感兴趣的缘故。
尤其是近些年来,世界经济变化巨大,中国的国际地位不断攀升,展现出来的创造力是惊人的。这里面有科技进步的巨大作用,但其内核还是民族文化特征所决定的。因此,近两年来,他对中国文化的研究向精深化转变。
詹姆斯称赞了闻桦的文化观点,他认为战争对文明与文化的摧毁是一种罪孽,注定要受到谴责和上帝的责罚。还说文物只有回到它的故土才能将其文化承载释放出来,并与其他文物关联起来,织成一张文化的罗网,而不是支离破碎地文化碎片。
詹姆斯的夫人也极为慈和,她说闻桦是一个有文化良知的人。他们夫妇说近期有去中国一游的打算,想要和顾也直和闻桦留个联系方式,等到达中国的时候再联系。二人欣然应允。
詹姆斯夫妇很热情,非要和顾也直、闻桦二人一同游览这个博物馆。盛情难却,他们二人只能随之同行。不过詹姆斯的确很厉害,对各国文化均有涉猎,一路上当起了解说员,倒也让顾也直二人乐得如此免费的导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