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葛青刚背着那人走出泽芜藏身之处时,那人忽然挣扎了两下,声音极为微弱,断断续续的,“烦请前辈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葛青却不肯放他下来,他方才大略一瞧便知此人伤的不轻,若是不加紧医治想必会危机性命。“胡闹什么?给老夫安静点,老夫许久不背人一次,你若是再说话便将你舌头割掉。”
不知是那话震慑到那人了,还是他太虚弱昏迷了,此刻葛青背上的人突然安分了,再未发出各种声响。葛青听着这微乎极微的呼吸声,心中一凉,只觉有些不对,迅速朝着一个地方而去。
“此次这人你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
就在一时辰前,君如烈回到了琉璃宫,询问了下人花柒在何处,得知花柒在后山时,便直朝后山而去。
后山,一女子跪在墓前,低着头不肯言语,手边是数坛酒。
“师父,这酒是您最爱喝的云雾酒,徒儿特地去易城买来的,您可要尝尝啊。”那红衣女子拎着一坛酒,撒在那墓前,唇角微勾,眼中却一片苦涩。
红衣女子提起一坛酒往嘴里倒,那酒有些倾洒出来了,顺着女子的下颚流下。此刻,女子将酒坛放下,对着那墓笑道,“师父你骗人,那易城的云雾酒不烈,倒不如您酿的白玉兰好喝。”
“师父啊,你何时再来酿酒于我啊?我想那白玉兰已有些日子了。”花柒面上是笑的,眼神却有些闪烁,一滴水顺着她的眼睛流了下来,这雨甚是苦涩。
远处,一道黑影隐于黑暗之中,一双黑瞳直勾勾看着那墓前的女子,亦能清晰的看到墓上刻的字。尊师白止之墓,不孝徒花柒亲刻。
忽然,君如烈觉得那名字有几分熟悉,却不知在何处见过,回忆半晌却只觉头痛欲裂,只得作罢。
许是君如烈动静有些大了,那跪在地上的红衣女子突然回头,一双红的吓人的眸子正对着他,他一个激灵险些跳了起来。
既然被发现了,君如烈也不好再躲着,便抬腿朝花柒走去。那夜光下的红衣女子眼底满是防备,唇角却勾起一抹笑,有些诡异。
君如烈对着那墓拜了拜,却听到一道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必拜了,这不过是个衣冠冢罢了。”
他愣了片刻,看着花柒的目光中满是探究,迟疑了片刻问道,“那为何不将你师父……”
未曾说完,花柒知晓他的意思,一双红瞳直勾勾看着那墓,眼底满是怨恨,喑哑之声传来,“我啊,自小就是克死人的命,你瞧,连师父都被我克的尸骨粉碎了,连个全尸都没有。”
君如烈想出声安慰她,却不知该如何说,想了半天才缓缓说道,“你师父待你很好吧。”
似是想起了什么开心事,花柒竟然笑了,一双眼睛未曾离开过那墓,确切来说是未曾离开过墓碑上的“白止”二字。
“师父他很是雅正,不论什么事都极为公平,却很是护短,护起我和师姐像是护犊子一般呢。”花柒淡淡一笑,那笑竟是前所未有的温和,此时的她像是个小姑娘一般。
君如烈也笑了,开口道,“我兄长也很是护我呢,别看他平时一副什么是都无所谓的模样,小时候他还因为我同别人打了一架呢。”
闻者脸上笑意愈浓,她可实在想不到依着君如澜那性子如何同别人打架,那当是很有趣的吧。
突然,她意识到君如澜现下还不知下落,眉头微蹙,缓缓说道,“你放心,你兄长我定会找到,会让他毫发无伤的回来。”
君如烈见着她这幅坚定的模样,又想起他同葛青说的话,有些不敢直视花柒了,别过头说,“嗯,我信你。”
听到那一句话,花柒心中一暖,许久未曾有人说过信她了。就像她当初身处贼窝,有个男童来给她送吃的,还会温柔的摸着她的头说,“我会带你出去的。”
她那时笑着说,“嗯,我信你。”
一外袍披到她身上,她回过神来,正听到那温和的声音响起,“夜深了易着凉,你快些回去吧。”
她轻轻应了一声,裹紧了那残留着男子余温的外袍,笑着目送那黑衣离开。连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此刻她唇角的笑异常温和。
“师父,你看到了吗?徒儿要嫁的人便是如此温柔的人,他会成为第二个对徒儿最好的人,却不会比过师父的。”花柒笑着低喃,低声随着风而散去。
未曾走远的男子听到这声音后,身子一顿,指尖轻微一颤,随即握紧了。
君如烈有些慌张的回到房间里,一时失神撞倒了门口的瓷瓶,只听一清脆的声音在黑夜中弥漫开来。他叹了口气,蹲下身子将瓷瓶碎片拾了起来,一个不慎将手划破了,看着一滴滴鲜红的血滴在碎落一地的碎片上,一丝从未有过的倦意来袭。
他走到窗边,透过窗子看着外面夜空中的星星点点,异常好看。凉风来袭,他打了个冷颤,却不肯伸手关上窗户,反而寻了个小凳子坐在窗边,一双黑眸紧盯着一闪一灭的万千星辰,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此坐了一夜,君如烈只觉脑袋昏昏沉沉的,就那么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当花柒路过君如烈房间时,正巧看到他窗户未关,想关上窗户时,却见一黑衣男子倒在地上。她一脚踹开房门,跑到君如烈身边,刚碰了他脸,只觉滚烫滚烫的,将君如烈放到床上,朝外面大叫,“来人啊,找葛神医来。”
最先进来的是阿玖,她看着主子一副着急的模样,匆匆应了一声便赶忙朝葛神医住的药庐跑去。
不消一刻,她便又跑了回来,她身后跟的不是葛青,而是一个陌生的人,花柒皱眉道,“葛神医呢?怎的不是他来?”
阿玖拉过花柒到一旁,让那人先为君如烈看病,这才解释道,“主子,不知为何葛神医不在药庐里。”
“后山可派人去看过了?”花柒面上有些不悦,这老头不会是还在生昨日的气吧,真是个老顽固。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主子,后山也没有葛神医。”
花柒有些着急了,喃喃自语道,“这老东西能去哪儿?莫不是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