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称丰子明的男人双手将田寒真扛在肩上往狭缝处缓慢的一步步走去。
“站住。”声音弱的几乎如一声蜂鸣。
后脚掌跟上前脚跟,两只脚掌刚一并拢丰子明便停下步伐。
丰子明没有转过身,他突然勾起嘴角笑了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值得玩味的事。
此时张阡陌整个人的体表却是浮肿了好大一圈,丝丝缕缕的气劲不时从各处毛孔中钻出游弋在他体外。
“张阡陌,封住心脉不过是钝刀子割肉罢了,真要保命得舍得把一身气劲散了。”丰子明的笑容里略带着讥讽。
张阡陌重新闭上双眼,嘴唇嗡动间又是一片鲜血顺着下嘴唇流出,但张阡陌听完前者的话后却并没有如何动作。
张阡陌心里轻轻一叹,有心想要救下田寒真可体内的气獾之毒逼得他只能疲于奔命的死死压住体内气劲。
这时,老人突然大吼一声,竟是再次站起来开始跑动,一连串气劲在他脚下疯狂炸响,一步快似一步。
丰子明见老人席卷重来倒是不见得有什么惊讶,将肩上的田寒真先抛了出去同时被抛出的还有那本三清心语录,两掌骤然挺出。
丰子明接下了老人那来势汹汹的猛虎出林,气獾之毒在郭学海的筋脉间掀起了惊涛骇浪,加上郭学海出手时完全放弃了对体内气劲的压制,腾挪辗转之间老人虽依旧变招灵活且吐劲用的极为精妙,但无疑已经处于强弩之末的境地了。
果不其然,郭学海仅仅出了五拳后就一下跪倒在了地上,两只滴滴答答垂着血珠,血肉模糊的拳头无力的垂下。
丰子明腰间的几条肋骨已经被打得完全粉碎,诡异的像泄洪般的轰隆声从丰子明体内传出,只见他的周身也缠绕着从血窟窿里钻出来的丝丝缕缕宛如实质般的劲气。
丰子明居高临下的看着郭学海说道,“既然活路不选,那便送你上路。”后两个字丰子明咬得略重,刚刚又受了郭学海几拳也被惹出了些真火。
丰子明一掌朝后者的天灵盖便拍了下去,就在这时,郭学海突然抬头,两手向前展开的瞬间便钳住了丰子明的腰身,身体像张阡陌一样开始膨胀起来,只不过比起张阡陌,郭学海的身体膨胀的速度就像吹气球一样快。
丰子明终于露出了些慌张的神色,他岂不知郭学海正反过来进一步鼓动着体内的气劲,像是一颗随时酝酿爆开的炸弹,而郭学海一身修行了几十年的气劲一旦炸开,丰子明想到这都有些打心眼里的寒意。
老人看了眼昏迷在旁的田寒真,很快又收起了余光,大吼出声,磅礴的气劲在脚下猛的炸开,两道身影顿时拔地而起,范海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只听得一声巨响,洞穴的顶上骤然被破开了一个大洞,转瞬之间两人便破开了地面一轮月光立马洒在了他们身上。
这一刻,郭学海盯向丰子明的目光中充满了疯狂。
恐怖的尖啸声率先向四周飞奔散去,一圈呈实体的透明气旋如镰刀一样将尘土从大地上割离,层层掀起。
轰!一个范围呈几何倍扩张的无形圆罩在大地上展开,地面急促的颤动着如十万只马蹄跺在地上,连成一片令人闻之色变的鼓声。
夜色主动拉起了一层厚厚的蒙纱,将月光隔绝隔绝而去,像是一个忍受不了领居家嘈杂的姑娘。
许久,一切都平静了下来。
风轻轻的掠起一捧尘沙又迅速的飘走,似乎不愿久留在这一片狼藉的大地上。
几滴鲜血随着风来到了一颗倒下的树旁,轻轻落在几片树叶上,溅起一串扎眼的猩红。
微风又再次拂过,把其中一片树叶带起,飘向了星光无垠的夜空,在月光下调皮的蜷缩着身子荡了一圈又一圈,它似乎玩累了,于是落了下来,优哉游哉的躺在一个小男孩的肩上。
男孩躺在草地上,双手枕在后脑勺,夜空中的星光绘成了一幅小小的星图倒映在男孩的眼睛里。
男孩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看着不远处的牛群心里默数了下只数,没错。
于是他长长伸了个懒腰,时候不早了,该回家了。
这时,一个小黑点出现在远处,男孩站疑惑的看了好一会,黑点慢慢放大,一个人影正踉踉跄跄的往这走来。
那人走近了,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似乎是由牦牛皮制成的粗陋衣服,披头散发着,全身上下赃得像是刚从泥潭里捞出来一样,又臭又黑。
从他的发缝露出来的粗陋容颜和衣着打扮判断,男孩觉得他是个中年男人。
“塞努(你好)。”男孩皱着眉头显然有些警惕面前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但依旧和男人打了声招呼。
所幸这里离部落驻地并不是很远,这使男孩安心不少。
男人突然停下脚步,呆呆的转头看了眼男孩,男孩愣了下,然后心底就开始发毛。
但男人很快就把头扭了回去,眼珠子一直待在眼中间动也没动过,接着他又迈开脚步继续往前走去。
男孩松了口气,同时奇怪的看着这个男人,可当他的目光落到男人两只手上的时候他浑身直直的一激灵。
男人的两只手上沾满了鲜血,血滴沿着男人的手指一直往下流,一滴滴血珠滴滴答答的从指甲尖晃悠着掉在地上。
“挨眯丝闽阿布拉(救命)”男孩往后退了几步,紧接着转身便跑,“挨眯丝闽阿布拉(救命)!!!”男孩大喊起来。
急促的疆蒙语在空旷的大草原传出好远。
男孩张开的下颚突然被一根手指顶住,男孩被迫昂着头,脚尖离地。
男孩双眼翻白,嘴里开始发出嗬嗬的声音,脸庞涨得通红。
男人单手卡在他的脖子上拇指正扣在男孩的下颚下,突然一松手,男孩跌倒在地。
男人依旧是副目光呆滞的模样,继续往前走。
男孩趴在地上,大口喘气,喘了好一会男人揉着嗓子抬起头,男人的背影已经很远了。
男孩连忙追了上去。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很快就出现了几只白色的蘑菇。
男孩心中一喜,可又忽然慌张起来,他是一直跟在男人背后走的,可男人如今却是要走向自己族人的驻地。
男人手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了,但男孩的心却猛的绷紧起来。
疆蒙地区之所以游牧部落数量渐渐减少,环境污染导致的草原植被减少是有关系,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由于疆蒙区域幅员辽阔,但却地广人稀,牧民在草原上游牧人身安全得不到及时的保护。
男孩想喊些什么提醒族人注意,他快步走了几步,离着男人远了,他才扯开喉咙。
一个音节刚刚刺出,男孩却突然愣住了。
白色的蒙古包顶忽然翻上了几抹橙红,紧接着一只火舌直接将整个帐顶一卷而没,好大一阵浓烟一股脑的窜到了半空。
失火了?
男孩大惊失色,赶忙跑了过去。
男孩跑到帐篷前,火焰噼里啪啦的吞噬着任何可燃的一切,羊圈里的羊群不安的挪动叫唤,被拴在帐篷旁木桩上的马惊恐的嘶吼着,四蹄使劲蹬地不顾一切的想要挣脱缰绳,但唯独没有一句男孩熟悉的疆蒙语。
掀开一个帐篷门,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顿时扑面而来,男孩的眼瞳骤然一缩,两三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帐篷里,无论小件还是大件的物什撒了一地。
是一场求财的劫掠。
男孩扫过三个人的尸首,眼泪涌了出来,他怔怔后退,帘子在他肩上缓缓擦过然后晃荡的合上,挡住了帐篷里的惨状。
他忽然转身,向左边的帐篷跑去,可到了门口他抓着帘子门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起来。
“呵,竟然还有个活的?”
男孩转过身,一个长相粗旷的男人正抱着手站在那冷笑的看着他。
男人手里抓着把双管鸟铳,火药味很浓,显然是刚刚被使用过。
男人所说的是句国语,男孩听的清清楚楚,他明白那句话包含着怎样的意思。